原本一句玩笑話,卻讓陳木嚴肅了神情,冷冷的一張臉,現在更冰了。他站在原地沒有繼續往前走,陳魚不解地看着他。
“怎麼了?”
好一會,陳木反應過來,卻又什麼都不想說了,搖搖頭:“沒什麼,走吧。”
“哦。”
陳魚覺得莫名,她剛剛注意到陳木看自己的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在透過自己想別的事情。她說了什麼,能讓陳木有這麼大的反應。
你還是我弟弟麼?
難道是因爲這一句話?
陳魚大腦好像被什麼東西劈過一般,擡頭盯着陳木的背影。有些之前疑惑的事情,好像突然都有了解釋。
可如果是這樣,那這也太坑爹了吧。
“看什麼?”
陳木注意到陳魚沒有跟上來,停下來等她,卻發現陳魚看向自己的目光跟之前完全不一樣。帶着點探究跟疑惑,更多的是震驚。
“我臉上有什麼?”
“有跟這個年紀不符的成熟。”陳魚心裡有了定論,便想要去證實。
“是嗎?”陳木臉色不變,淡淡地說道,“可能最近經歷的事情多了,自然而然就長大了。”
“是嗎?”陳魚重複他的話,低聲呢喃,“最近經歷了什麼事,能這麼快就成熟了。”
“你嘀嘀咕咕說什麼?”
陳木的質問,讓陳魚覺得好像他纔是大的那個,自己是她妹妹。對於這種身份差,陳魚不能接受,她有必要讓陳木知道,自己是他姐姐。
“陳木,說話搞清楚輩分,我是你姐姐,怎麼說話的呢。”
“你以前也沒把我當弟弟。”
“你……”陳木懟得陳魚無話可說,得,才變的毒舌,現在又開始記仇了。
“不是嗎?”
陳魚深吸了口氣說:“是是是。我不都說了麼,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你怎麼還能記住呢。以前不愉快的事情忘了它,你只要記得從現在開始我會對你很好就對了。”
陳木嗯了聲,不再說話。說了這麼多,陳魚還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改變迂迴戰術,該發直球。
“上次問你有什麼想做的,爲什麼說順其自然最好,難道你不想考大學嗎?這裡窮鄉僻壤的,你不想考出去,不想去見見大世面?離開了這個村子,才能大展宏圖。”
陳木沒有想陳魚爲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似乎陳魚不問纔不正常。他回答說:“可能覺得村子外面的世界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美好。”
“爲什麼這麼想呢?像你這樣年紀的男孩子一般都向往着遠方,渴望逃離家鄉。畢竟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能成才。”
“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
陳木說着看向陳魚。他一週就回來一次,不僅是陳魚看他長的快,他看陳魚亦是如此。前幾次陳魚去學校看他,被同學發現,都說他們姐弟兩長得像,一樣的好看。
陳木是帥的,陳魚自然也是漂亮的。他從來就沒有懷疑過陳魚的顏值,以前他恨眼前這個人,恨到連對方的頭髮絲都是壞的,更別說會覺得陳魚好看。但拋棄這種恨意,客觀的來說。陳魚濃眉大眼,淺淺一笑,便有深深的梨渦,是那種比大多數人都漂亮的好看。
“姐,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天,你想去幹什麼?”
“一天?”陳魚沒注意到陳木的眼神變化,心想還以爲你會說兩年呢,你要是說兩年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是重生回來的。
“一天的話,那就在牀上睡到死吧。”
“爲什麼?”
這個回答讓陳木沒有想到,他以爲陳魚會說去外面看看,臨死之前再感受一次生命的魅力。
“沒必要吧,反正我活了那麼多年,該見識的見識過了,不該經歷的也經歷過了,要真的明天就死,也不是不能接受。”
連穿越這種詭譎的事情都經歷過,還有是什麼遺憾呢。
不!
要說遺憾還真有,那就是沒有給自己父母養老送終,以及沒有跟喜歡的人談次戀愛。
“你沒有想過自己走了的話,大爹大媽他們會傷心嗎?”
“傷心是肯定的吧,但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路要走。他們可能會傷心一陣子,過了一段時間會慢慢的走出來,開始過新的日子,”陳魚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在那個世界她還生死未卜,不管是植物人還是直接死亡,她爸媽一定超級難受。但生老病死,這種事誰能決定呢?人在死亡面前,弱小的不值一提。
“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嘛,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好像跟以前真的不一樣了。”
陳魚心想這句話也是我想說的。
“陳木,要是姐姐真跟你說的那樣,明天就走了,你會傷心嗎?”
回答陳魚的是一片靜默,陳木不喜歡撒謊,沉默便是他的回答。陳魚微微笑了笑,這樣的答案也不算太難接受。
“會的。”陳木看着她,認真地說,“你不見的話,我會難受。”
陳魚從來沒有想到驚喜會來得這麼快,看着陳木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這算是來這裡這麼久,最高光的時刻了吧。男主說這句話,是不是意味自己的作戰策略是成功的,對方將自己當成了改過自新的好姐姐。
陳魚極力忍住,這纔沒讓自己喜極而泣。她臉色變得很快,終是沒能說一句話,只能伸手摸摸他的頭,可手伸到一半,發現有點吃力,便半路改成拍他的肩。
“挺好挺好。我很欣慰啊。”
“你之前問過我,相不相信重生這件事。”陳魚話鋒一轉,問,“你爲什麼知道重生這兩個字,難道你經歷過。”
很直白的問題,陳魚相信這次陳木不會再繞彎子,迴避問題了。
“如果我說我認識一個人,他說自己是從十年後重生回來的,你覺得可信嗎?”
陳魚此時竟是前所未有的淡定,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所有的“我有一個朋友系列”主人公都是自己,所以陳木真的是重生回來的,還是從十年後,也就是1999年。那年陳木二十三……
陳魚在心裡仔細算了下,二十三歲的陳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跟他親生父親家族有了矛盾,似乎那個時候他女朋友還沒有出現。
“那你那個朋友,有沒有說他自己十年後都幹了什麼,是在讀書,還是已經成家立業了?”
“他纔多大!”陳木反應有些激烈,意識到不對勁後,緩和了語氣說,“我覺得他會以學業事業爲重,這種事情,就順其自然。”
“是嗎?”
陳魚知道了答案,再看陳木拙劣的演技覺得有些可愛。就算他現在心理年齡是23,那也還是比自己小五歲。
“你信了?”陳木好奇地問,“這麼離譜的事情,你相信?”
“爲什麼不相信?”陳魚反問,“更離譜的事情我都見過,要是我跟你說,我不是你姐,而是一個從其它世界過來的人,你相信嗎?”
……
陳木震驚地看着她,陳魚笑了笑:“如果存在重生這件事,爲什麼穿越不行?”
“穿越……”
兩個人各懷心事走到了劉英家,剛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笑聲,陳魚沒想到這麼晚她家裡還有客人。她跟陳木對視一眼,她知道陳木不喜歡隨便去別人家裡,便問:“那我先進去,你在這裡等我?”
陳木點點頭:“好。”
陳魚正準備進去,院門突然從裡面打開,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陳魚並不認識他,但不知是不是原主身體的應激反應,在看到那個人的臉之後,陳魚瞳孔驟然一縮,腦子裡突然多出許多以前沒有過的記憶。
“說過多少次,不要再找老子要錢!”
“你媽死了,跟老子什麼關係!”
“姓汪跟他女人都私奔了,你還惦記着呢!”
畫面中原主被眼前的男人揪着頭髮往地上撞。她頭上、臉上都是血。身子好像要四分五裂,渾身都痛。
陳魚腦子裡一片混亂,胸口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悶得喘不過來氣,耳鳴得嚴重。此時夕陽西下,氣溫降低,陳魚原本發涼的身子,這會更冷了。昏暗中,陳魚彷彿看到一頭粗暴的狼衝向自己。她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男人見狀伸手想去扶她,卻被陳木一把打掉。
陳木出現在陳魚身後,伸手扶住了他,然後站在她面前,將她與那個男人隔絕開。
“姐,你沒事吧。”
陳木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陳魚,臉色煞白,嘴脣發紫,眼睛無神,好像下一秒沒喘過氣人就要暈了過去。這是他第一次爲陳魚感到擔憂。
陳魚深吸一口氣,緩了會兒,才慢慢喘勻。看清楚眼前站的是陳木,這才放下心來。
“你沒事吧。”
這個聲音……
陳木雖然站在他倆中間,但迫於身高沒有對方高,陳魚還是一眼就能看到對方的樣子。跟原主記憶裡的那個男人有一點區別,年輕一點,眉宇間沒有那麼多的戾氣,現在看上去並不像一個殺人兇手。
陳魚根本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麼,只能看到他嘴巴一張一合。陳魚看向陳木,卻見陳木在跟男人說話,似乎要起爭執。陳魚想攔住他們,開口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來聲音。腦子暈暈的,眼前的畫面也在雜亂地晃動着。
下一秒,就只聽到陳木驚呼的一聲姐,陳魚便失去了意識。
陳魚睜開眼,發現自己不是在家裡,也不是在自己的公寓,而是在醫院裡。雪白的牆壁,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還有耳邊傳來嘀嘀嘀儀器的聲音。
這不是八九年的醫院,她回來了?!
“醫生!張醫生!”耳邊傳來一個女生急促的呼喊,“病人醒了!!”
可是下一秒陳魚從醫院裡來到一個黑暗的地方,伸手不見五指。她腦袋清醒,人也不暈了,除了看不見,其它一切正常。
“陳木?”
不知道爲什麼,這種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居然陳木。
她伸手在黑暗中探索,嘗試着往前走,可沒走幾步,便被一道無形的牆困住。眼前突然有了一點亮光,很快亮光由點到面,最後有27寸的電視機屏幕那麼大。屏幕上出現一男一女兩個人,女生摟着男生的胳膊,仰着頭笑着跟他說些什麼,關係十分親密。
女生是汪沫,只不過是二十多歲的汪沫。至於男生……陳魚眯眼,看的仔細,不想漏掉一絲細節,最後確定男生就是成年後的陳木。
原來陳木成年後是這個模樣啊,就是她上次恍惚間看到的男人,真的很帥。
只不過他跟汪沫,他們倆?談過?
陳魚滿肚子疑惑,但屏幕上的畫面還在不斷變化。汪沫跟陳木兩人只親密了一會,下一幕就是汪沫不告而別,陳木用酒精澆灌自己。
頹喪的、沒有生命力的陳木,讓陳魚有絲心疼。這丫的居然還被汪沫情傷過?陳木酒醉的場景也很快閃過,緊接着就是他跟劉學蓉他們創業,事業一帆風順,再是跟他的親生父親家族鬥爭。
這都是小說裡的情節,到這一步,他身邊應該站着女主。可是放到最後,直到屏幕上出現一個大大的“大結局”,陳魚都沒有看到女主的影子。
所以,這到底是原著,還是誰以原著爲藍本寫的同人小說啊?就算是同人文,也得點明主角吧。陳木是男主,另外的男主是劉學蓉還是陶閆?
陳魚還想感慨兩句,背後突然被一道大力往前一推,人從牀上彈了起來。
“阿魚,你醒了啊!”
陶小娥驚喜的聲音,說着跟第一次見面一樣的話,只不過這次語氣裡還多了許多關心擔憂。陳魚坐在牀上,打量四周。她又回來了,而且時間線,沒有變化。
“媽,我睡了多久?”
陳魚神清氣爽,先前的不適全都消失了。
“不久,不到一個小時。”陶小娥語氣正常,但陳魚還是察覺到不對勁,她接過來陶小娥遞過來的熱水,看着窗外。
她暈的時候是傍晚,現在太陽到正空中了。這確定只暈了一個小時,不是一晚上?
陳魚突然意識到什麼,問陶小娥:“陳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