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們都能掙脫心魔。”有人狂笑着從幾人合抱的大樹後繞出,此人身材精瘦,目光陰戾,眸色深紅,手裡持着根棍。
隨後,又走出來兩位女子。
長髮垂地的那個,面容發黑,她語氣不善叱問身邊人,道:“容圖,你是不是留了一手,構建幻境的時候沒有盡全力?”
“雲州姐,我哪裡敢,你冤枉妹妹了。”答話的是位紅衣女子,身材短小,聲音嬌柔,手中提着條油亮的鞭子。
她衝着身後黑暗處一甩鞭子,又像換了一個人,聲色俱厲的喊道:“藍好,還不滾出來,獵物都送上門了。”
話音落下,一個文弱的青年走了出來,若不是跟着這羣人,看模樣簡直正經的不能再正經。
藍好一齣來,就跑道到持棍人的身後,小聲道:“嚴季哥,我看不如算了吧,聽說樂遠行很厲害。”
嚴季瞪他一眼,怒道:“富貴險中求,修煉也一樣,你平時道理不是一套一套的,怎麼現在犯糊塗?”
藍好一噎,不再吭聲。
原來,幻境雖破,構建幻境的魔物仍在,他們見幻境沒能控制住樂遠行,只好現身,想要殊死一搏。
甘九遊伸出手一個個數過,自信道:“師兄,他們四個人,咱們六個人,分分鐘就能搞定。”
杜南秋斜睨他一眼,不留情的戳破:“二師弟和你加起來,勉強算作一個人。”
甘九遊想想,覺得此話有理,拉起沈憶然躲在了後面,既然不能對敵,他便負責保護二師侄吧。
樂遠行負手打量眼前幾人,憑着和邪魔打過兩次交道的經驗來看,他們也是入邪道的魔物。
只是邪魔爲何會盯上自己?難道是替和不同報仇?
叫雲州的邪魔,大概是幾人首領,她站在最前面,一瞬不瞬看着樂遠行,神色貪婪,像等着大餐送到嘴邊老饕。
雲州陰沉道:“樂遠行,你模樣倒是不錯,等我摘了你的金丹,就把你這身皮扒下來,掛在屋裡,天天欣賞。”
容圖笑道:“姐姐說的對,就和看美人圖,是一個道理。”
樂遠行:……
徐新恨已經拔出行風,他漫不經心的笑着,眼裡卻一點笑意都沒有,他淡淡道:“動手之前,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
容圖咯咯的笑起來,道:“小弟弟,你有問題要問?別急,一會兒啊,和姐姐回家,什麼問題我都回答。”
藍好一本正經道:“容圖,色字頭上一把刀,有位聖人也說過……”
“囉嗦!在裡面關了上千年,你怎麼還如此話多!”容圖喝斷。
“爲什麼要殺我師父?”徐新恨無視面前人的爭吵,單刀直入的問道。
容圖道:“原來你就想知道這個,那姐姐可以告訴你。因爲你師父的金丹,對修習秘法大有幫助,比那些普普通通的修道之人強太多。”
所謂的秘法,就是邪道法術。
“誰說的?”這回樂遠行忍不住發問了。
他天生仙胎,沒有金丹,這些人縱使將他裡裡外外翻個遍,也不會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雖然,按照書中設定,九重還沒出現過修仙成功之人,所以不知道仙胎不必修煉出金丹很正常。
且邪魔就是靠着吃修道之人金丹提升法力,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也不足爲奇。
可樂遠行隱隱覺得,這是有人在針對他,故意放出消息。
容圖還未開口,雲州卻命令道:“動手,別閒聊。一會他來了,還輪得到咱們取樂遠行金丹嗎?”
雲州說着,身形暴漲,身上青筋暴起,還生出一對犄角,大概是吃了什麼神獸的內丹,纔有了這副模樣。
她的法器是柄彎刀,刀身刀柄漆黑,周圍黑氣繚繞。
她沉着臉,直衝樂遠行而來。
樂遠行喚出長空,閃身避過,接着舉劍就刺。
雲州躍起,樂遠行撲了個空。
雲州浮在半空中,對着樂遠行扔出彎刀。
樂遠行倏地到了雲州後側,也縱身而起,緊接着去刺雲州後背。
雲州躲閃不及,被長空挑破了衣袖。
嚴季和容圖想過去幫忙,被徐新恨攔下,三人鬥在一處。
藍好見狀,往後撤了幾步,正想悄悄留走,杜南秋提着破山刀,擋住了他的去路。
傅如鬆躍到樹冠之上,取下別在頭上的弓和箭,彎弓對準戰局中的邪魔。
四個邪魔裡,雲州年紀最大,法力也最強。她修爲有數萬年之久,遠在和不同兩兄妹之上,所以自是不信一個修道之人能厲害到哪裡去。
樂遠行穿到書裡沒多久,就摸清了自己修爲幾何。
在這本書裡,他成了凡胎,修爲當然跟着折損不少,但好在招式沒忘,對敵的經驗沒忘,所以上次對付和不同雖然有點小插曲,但總體來說還是輕鬆。
但眼前的雲州,實力明顯比和不同強不少,樂遠行不敢輕敵,全心全意應戰。
雲州手中的彎刀有了靈性,和它的主人一樣,嗜血殘忍,與人斗的越狠,它越是興奮,甚至發出低聲咆哮。
長空棋逢敵手,也發出嗡嗡之聲,迫不及待想要斬斷對手。
刀光劍影,兩人身法又快,立在樹上的傅如鬆根本看不清,沒法幫師父射殺雲州,只好將目光轉向別處。
徐新恨那邊一人對兩個,倒是遊刃有餘,行風與他渾然一體,劍鋒所及,法力所及,嚴季和容圖被逼的連連後退。
二人應對吃力,不由對視一眼,打算使點陰招。
誰料,容圖剛開口想要分散徐新恨的注意力,頭便飛了出去,身子還僵在原地,脖頸處咕咕冒着血。
徐新恨將滴血的行風在她身上蹭蹭,冷冷道:“少耍花招。”
容圖的血噴了嚴季一臉,他愣了片刻,忽地大叫道:“雲州,幫我!這小子纔是硬茬!”
雲州沒有回話,傅如鬆的箭穿雲而來,正中他印堂。
嚴季修邪道,自然有些邪門之處,他被箭射中,居然沒有倒下,而是將箭拔|了出來,反扔回傅如鬆處。
額前的血洞不停涌着鮮血,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數千年前吃了只神龜的金丹,從此便感受不到疼痛。
徐新恨飛起,打掉那箭,嚴季卻趁機跑到雲州身側。
雲州不是沒有聽見嚴季的求救,可她絲毫不敢分神。
樂遠行是個狠角色,高手對決,務必全神貫注,一瞬的分神都有可能致命。
她見嚴季渾身是血朝她跑來,微微皺了皺眉,斥責道:“嚴季,別怕,去擋住黑衣小子!”
嚴季和徐新恨過了手,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他急急道:“大姐,那小子纔是這裡面最厲害的,咱們先一起去對付他。”
雲州不答,徐新恨也許厲害,可樂遠行也不是善茬,她此時根本不可能抽身。
說話間,徐新恨已追至身側,嚴季悚然轉身,脣色蒼白。
徐新恨舉劍去刺,劍未到,那嚴季卻忽地身體爆開,從一灘血肉中走出個揹着個龜殼的小娃娃。
原來,不是嚴季吃了神龜的金丹,而是神龜寄生在他體內,蠶食着他的修爲。
神龜壽長,得一隻,食其金丹,可添八十年壽命,且對疼痛和疲倦的感知會大大下降,日夜修煉也不知疲憊,是所有邪道人和魔夢寐以求的神獸。
不過,神龜善用遁地的法術,很難被捉到。嚴季自以爲得了一隻,其實不過是被對方當做了長期糧票。
眼下,那龜殼小娃怔了一瞬,便施展神功,縮回土裡,蹤跡全無。
那黑衣少年,他惹不起。
徐新恨好奇的撥拉了幾下草,見草下藏着個小小的|洞,旁邊堆着一圈土,想必神龜就是從此打|洞逃脫。
他沒有去追神龜,而是轉身去幫樂遠行。
樂遠行和雲州的鬥爭也接近尾聲,雲州從進攻已經轉爲防守,漸漸難以支撐。
樂遠行瞅準一個時間,一劍挑掉對方的彎刀,徐新恨恰好此時趕到,一腳將雲州踹到在地。
那邊藍好已經被杜南秋制服,傅如鬆也從樹冠跳了下來。
樂遠行用法術縛住藍好和雲州,正色問道:“說說看,從哪裡來的消息要來殺我?”
雲州冷着臉不說話,藍好卻是個及時認慫的,他道:“大家都這麼說。”
樂遠行:“大家?”
藍好:“就是關在那裡的魔物。”
樂遠行想起和不那日所言,不由得有了個聯想,他問道:“你可認識和不同?”
藍好:“和不同?好像聽過。唔,那裡太大了,人太多,實在沒法一個個都記住。”
樂遠行:“那裡,是哪兒?”
藍好:“那裡……就是……哎呀,時間太久了,我真的想不起來,只記得那裡好黑,好黑,我們都繫着一根銀鏈,被鎖在自己的鐵籠裡……”
銀鏈?樂遠行眼前閃過枯醉和和不同身上的銀色鏈條,原來不是什麼裝飾,而是將他們鎖在鐵籠的法器。
藍好想到什麼,又道:“要不是那個黑衣人……我們肯定還在裡面。”
“黑衣人?”樂遠行喃喃道。
這已經不止一次,聽人提到黑衣人。
徐新恨想到問天派柴房見過的那人,面色也有些異常。
藍好又道:“是啊,可惜我出去慢了,沒見到黑衣人的模樣,但聽先逃出來的人說,黑衣人不但放了他們,還說讓他們去找一個叫樂遠行的修道之人,吃了他的金丹,修爲會突飛猛進,說不定比魔尊還厲害。”
傅如鬆惡狠狠的看着藍好,怒道:“這黑衣人可真損啊,和我師父有什麼仇!”
藍好弱弱道:“姐姐,不不,女俠,道友,別看我啊,這不是我說的。”
沈憶然想了半天,無奈道:“師父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時竟然不知道是誰。”
樂遠行:……
雲州忽然笑道:“樂遠行,原來你名聲這麼差,倒是很適合修秘法,要不你放了我,我帶你回去修煉?”
徐新恨想起方纔就是雲州說要剝了他師父的皮,心下十分不悅,想一劍下去,又怕樂遠行留着她還有用,於是偷摸摸使了個法術。
雲州全身立時千萬只螞蟻爬過似的癢,可有被樂遠行法術所縛,一下也撓不得,臉憋得通紅,臉周身所剩無幾的黑氣也成了紅色。
藍好見了更是害怕,他修爲不錯,卻膽小如鼠。當年道侶修了邪道,爲了求個長久,才哄騙他入的邪道。
他不能動,只能用一雙眼盯着樂遠行,嘴上不住求饒:“你們放過我吧,我以後絕不做壞事。”
正在此時,莫含情似笑非笑的聲音在密林中響起:“走上邪道,嘗過走捷徑的滋味,還能改過自新?藍好,你的保證,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