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屁股一緊

被老狐狸閻王諂媚的誑了兩回,結果還被他用“聰明”來敷衍,想來便覺心中十分不爽。

心中不爽,便想做些讓自己爽快的事了。

目前能想到爽快的事有兩樁,一是自己上輩子伺候了一輩子的別人,這會兒也嚐嚐被伺候的滋味;二是從明月教教主宮翎手裡漏了的那條魚——樊總兵,目前被軟禁在慕府,悶了可以去逗逗,也算有趣。

慕晗在牀上喊了一聲,丫鬟秋葵應聲而入,眼神關切,“小姐醒了?睡了這許久,起身透透氣吧,再睡下去,恐怕越睡越乏了。”她嫺熟的伺候着慕晗起身更衣,梳妝打扮。

慕晗覺得秋葵的伺候甚爲穩妥,心中的不爽便減去幾分,“秋葵,那俘虜回來的樊總兵是不是還軟禁在後院廂房?”

秋葵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小聲道:“小姐,今天一早就被老爺發現了廂房的樊總兵,命人關進地牢了,現在還氣得不輕,待會見到老爺,怕要被老爺責備。”

慕晗想起昨夜回來已是後半夜,奶孃帶着她□□進來的,進了自己的院子房間,只驚動了秋葵來服侍睡下,沒有驚動家裡其他人,沒想到今天樊總兵已經被關進地牢。

慕晗試探着問道:“阿爹很討厭官兵嗎?怎的關進地牢了。”

秋葵笑了笑,小聲道:“小姐,你忘了上次帶回來一個清清秀秀的公子,也是鎖在後院廂房,被老爺發現了,立馬將那公子處死了,說是你一個女孩家,染上了這些不成氣的習性,成天在後院關着個公子,成什麼體統,這會兒見你又帶回來一個,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天噯,這個小姐不會是豪養男寵吧,怪不得一想起可以逗逗那個樊總兵,心裡就覺得十分有趣。

慕晗也壓低了聲音問道:“秋葵,本小姐我,什麼時候竟染上了豪養男寵的毛病了?”

秋葵愣了一下,帶得正給慕晗簪發的手也頓了一下,道:“小姐,你睡傻了?上次帶回那個公子,是爲了氣你的未婚夫,你忘了?”

慕晗冷不丁聽到未婚夫三個字,嚇了一大跳,回神想想這個小姐也滿十七歲了,是到了該嫁人的年紀。

梳洗完,又用了些餐,肚子填飽後,覺得人也精神了不少,想起來第二件爽快的事還沒做,對秋葵道:“走,陪本小姐去地牢看看那個樊總兵。”

秋葵擺了擺手,道:“小姐,老爺有令,不准你靠近地牢,說你大了,跟別的公子接觸,怕婆家不滿退婚。”

堂堂的金牌鏢局總鏢頭,慕府小姐的阿爹,居然怕自己的女兒嫁不出去。光靠這個盛世容顏,怕是求親者都要踏破門檻吧。

然而,丫鬟秋葵壓低聲音說:“小姐,你讓老爺省點心吧,爲着你現在大了,還沒有一個人來提親,老爺親自舔着臉去恆青山莊,爲小姐和恆青派少主說親。”

說到這裡,秋葵頓了頓,神情裡有些同情,繼續道:“聽說,只是聽說啊小姐,聽說恆青派掌門初時十分不樂意,但礙着老爺天下第一鏢局總鏢頭的面子,又欠了些人情在老爺頭上,才忍痛答應了小姐和少主的婚事。”

什麼時候江湖女兒竟是這樣難嫁了,前世當丫鬟的時候偶爾跟着夫人少爺們去聽書,話本里的江湖女兒,那是意氣風發,江湖上無人不想求娶,只肖稍一想象,那畫面何等風光啊。

其實,不是慕晗難嫁,像慕晗這樣的盛世容顏,天下公子誰人不想,只是自古婚姻乃是全靠父母做主,各門各派知道慕晗平常做些替人逃命的事,都道是小廟容不了大菩薩,只盼望兒媳是個老實憨厚的,安心在夫家開枝散葉便好。是以做父母的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娶了像慕晗這樣會折騰的。

秋葵代替老爺十分痛心的繼續道:“哪知老爺辛辛苦苦求來的婚事,被你不知從哪裡得來消息,在恆青派少主易梓來提親時,從外面抓了個清清秀秀的公子軟禁在後院,當時老爺被你氣得,就差兩腿一蹬了,老爺爲了你,當真是可憐。”

阿爹爲了慕晗的婚事,當真是一顆心可憐巴巴的操成了幾十顆心,其中一顆就攔截在慕晗偷偷前往地牢的路上。

後來聽說啊,只是聽說,阿爹派了兩個人守在地牢那裡攔小姐還不算,親自每隔半個時辰便來地牢這裡巡一圈,下人們說起來的時候,眼神裡充滿了對阿爹的同情。

在地牢半路上截住慕晗的阿爹慕青,威喝一聲,“孽畜,我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樣一個女兒,又被你娘寵成了這個樣子,這才過了多久,又弄回來一個。上次已經警告過你,再有就家法伺候。”

慕晗偷偷擡起眼皮瞅了瞅這個聲音中充滿威嚴的阿爹,心中充滿了感動,她上輩子自10歲被爹孃賣掉,除了自己,再沒有其他人爲自己操過心,更別說像眼前這個阿爹一樣一顆心操成幾十顆心。

只見小姐的阿爹,四十來歲的樣子,保養得十分好,隱隱一股君子風,雖然也強健,卻和想象中的五大三粗十分不一樣,就連生氣的樣子,看起來也十分順眼。

慕晗不知這慕府小姐平常在阿爹跟前是撒嬌賣萌還是垂眉順眼,但現在阿爹怒氣正盛,肯定不是撒嬌賣萌的好時機,便低着頭垂眉順眼的道:“阿爹,晗兒知錯了。”

認錯認得這樣快,倒叫慕青愣了一下,卻還是板起臉孔道:“阿爹已經被你誑了幾回,這次不給你點教訓,你便不長記性。”

這句話說完,不知從哪裡竄出兩個身影,一齊求情道:“阿爹,阿妹/姐一時糊塗,還請阿爹饒了她這一遭吧,她身子一向柔弱,經不起家法殘酷。”

應該是小姐的哥哥慕臻和弟弟慕嵐,看來小姐和哥哥弟弟們的關係非常不錯了。

弟弟慕嵐繼續道:“阿爹,要是打壞了姐姐的身子,阿孃怕是要生氣半個月了。”

原來是阿孃心疼女兒,派了這兩個兒子來求情。

慕青神色動了動,似乎在權衡,心下雖然十分不捨娘子冷淡自己半個月,但是爲了女兒的前程,卻也不得不作出一些犧牲,閉了眼,喚出兩個家奴,將慕晗拎進了擺滿祖宗牌位的屋子,喝了一聲“跪下。”

慕晗知道這次家法避不過,心中有些哀嚎,本以爲當了小姐,便免了皮肉之苦,沒想到重生第二天,就來了這一遭。

慕晗跪下,餘光瞥見家奴正在準備刑凳,又從裡屋提出來兩根長條板子,此情此景,讓跪着的慕晗屁股一緊,做着最後的掙扎:“祖宗在上,晗兒以前任性胡鬧,連累得爹爹爲了晗兒擔驚受怕,操碎了心,晗兒以後一定聽爹爹教誨,不叫爹爹爲了晗兒的事爲難。”

簡直說進了慕青的心坎裡,慕青神色鬆了鬆。

慕晗見狀,心想要趁熱打鐵,趕緊再膝行兩步,扯了扯慕青的衣裳下襬,擡起霧濛濛的眼睛,十分誠懇道:“阿爹,都是晗兒不好,晗兒認錯,晗兒也認打,阿爹怎麼打晗兒,晗兒都受着,誰叫晗兒以前不懂事。只是,阿爹打了晗兒,便莫要生氣了,要是氣壞了身子,誰來疼阿孃,誰又來護着晗兒和哥哥弟弟。”

慕青原本心中也不忍打這個寶貝女兒,現在又聽她這一席認錯的話十分貼切,頓時把以前被這個女兒誑過百八十遍的事忘得精光,只說了一聲:“你若是能體諒阿爹十份苦心中的一份,便也罷了。”

說完,帶着家奴出門去了。

沒想到,以前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扮出來,在這裡也是十分有用。

慕青沒有讓慕晗起來,她便也還是規規矩矩的跪着。不一會兒,一位容顏光鮮的夫人進來,擡起兩隻纖纖玉手,將慕晗扶了起來,輕輕嘆了一口氣。

慕晗知道這個恐怕就是小姐的孃親了,便換了笑臉,蹭在夫人的衣服上,叫了一聲:“阿孃。”

夫人開口了,“這次出去學乖了,知道換着花樣誑你爹了,看在你爹的苦心上,你也便安生些,過得幾天易梓辦事路過,會來咱們這裡住些時日,你好生陪陪他,趁着這段時間培養培養感情,易梓的心在你身上,嫁過去之後也不至於太看婆家臉色,日子也好過些。”

培養感情這種事,有了上輩子的經驗,也不是什麼難事,慕晗在夫人身邊撒嬌道:“阿孃,晗兒以前做那些事,爲的都是想留在阿爹阿孃身邊,不想出嫁,晗兒捨不得阿爹阿孃。”

夫人愛憐的摸摸慕晗的頭,笑着道:“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怎麼反倒怕嫁人了,你放心,咱們慕府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地位和臉面的,就是你嫁過去了,也沒有誰敢太爲難你,再說還有爹孃在你後面撐腰呢。”

從屋子裡出來,哥哥慕臻和弟弟慕嵐在長廊上看到她,慕臻笑道:“你是越來越會誑了,這次又是怎麼誑得阿爹手下留情的?”

慕嵐立馬接口道:“阿爹生怕被阿孃冷落,恐怕只是做做樣子,阿姐假惺惺的哭兩句慘,阿爹便順水推舟的饒了她。”

阿爹的脾性,這兄妹三人,倒是摸得一清二楚,也應對自如。想想,還真是對不住阿爹平常操着的那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