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演戲上癮

秋葵倒不囉嗦,乾脆道:“既是我在這裡沒用,便去幫那樊良吧,只是小姐你自己小心些。”

慕晗道:“放心,我要在這裡做幌子,教主必定會有所保護,我要是小命嗚呼,他的幌子沒有了,若被人發現他師父還在世,豈不是危險。”

秋葵想想有些道理,又道:“奶孃在府裡,離這裡不過半天多些的路程,小姐你有需要,就喚奶孃回來。”

奶孃笑道:“瞧把你個小蹄子能的,小姐需要還不知道要找我麼。”

說着奶孃和秋葵便回去,慕晗又叫住她們,吩咐她們不用另找馬匹,將那兩匹寶馬騎走。

這天,已是慕晗扮着教主師父的第十天,天氣晴好,萬物和諧,這十天以來,慕晗扮的這個師父沒有遭到暗算,宮翎外人面前那一聲聲恭恭敬敬的師父,也喊得慕晗心裡十分舒暢,重生一趟,教主都是我徒弟,雖然是假扮的,心裡也覺得在言語間佔盡了便宜。

這天,也是和前九天一樣,要陪着宮翎教主去到總壇開教衆大會,昨天就聽宮翎說起今天的會不一樣,今天的會是明月教一年一度的年度大會,各地分舵的舵主都要來總壇彙報各地的情況。

教主今天雖然依舊是一身白袍,但這件袍子是前幾天才趕製出來的,上面繡着幾輪初升的圓月。來了這許多天慕晗才知道,在明月教,唯有教主的一應用度上可以有圓月,其他舵主、教衆一律是不能用的。

就連現在扮着教主師父的慕晗,也是不能用圓月的,是以宮娥們爲慕晗趕製的衣裳,雖用料珍貴,泛着淡白的光華,袍身卻沒有月亮,只是普通的紋飾。

總壇裡,教主金座的斜後方,放着一把銀椅,慕晗每天扮着教主師父,便是坐在這把銀椅上。今天一年一度的教衆盛會,慕晗依然端着教主師父那張柔美的男子臉,神色慵懶的半坐半靠在銀椅上,她對教務不懂,百無聊奈的聽着,沒有聽進心裡。

慕晗百無聊奈的眼神餘光瞥見宮翎眼底隱有怒色,面色平靜,那怒色隱隱,旁人不容易瞧出。慕晗只因前世做丫頭時認真琢磨過主子們的臉色,是以別人臉上有什麼神色,她一眼便能望穿。

慕晗將眼光移至下方,下方恭恭敬敬彙報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臉面方方正正,長得相當大氣,身上卻有一股難以察覺的隱忍不發的氣質。

只聽他稟道:“屬下湖南分舵舵主張南天,向教主彙報湖南分舵今年情形,湖南分舵今年新發展教衆507人,教務均在軌道上,只是屬下管教無方,一名教衆與湖南地頭蛇金龍幫發生了衝突,致使湖南分舵與金龍幫大起干戈,雖然今年發展了500來人的教衆,卻是損失的多,補進的少,望教主能夠協調|教衆,增援湖南分舵,與金龍幫拼個高下。”

說完,恭恭敬敬靜待教主回覆。

慕晗看宮翎神色雖然平常,但是眼底的隱含的怒色表明事情恐怕不簡單。

宮翎的頭微微側向後方,開口了:“師父,這事您怎麼看?該不該調|教衆增援?”

慕晗對教務一概不通,此時被他問着,知道他不過是想借着問她的當隙,需要時間思考一下怎樣應對這位張南天。慕晗雖然不通教務,話本卻聽過不少,便半眯起眼睛,學着以前聽過的話本中的官腔,裝模作樣的道:

“張舵主,本尊若是沒記錯,輪經驗和能力,你和其他衆位舵主一樣,都是一等一的。記得當初本尊遇險時,還是張舵主獻計,讓本尊以少勝多化險爲夷。如今湖南雖然是金龍幫的地頭,但比起湖南的其他幫派,也算不得什麼。”

她歇了一口氣,就着茶杯呷了一口茶,繼續道:“現在我們明月教日漸壯大,幫派之間起些干戈實屬平常,剛纔山東吳舵主還提到和山東本地的一些幫派有些小摩擦,已妥善處理,本尊相信你處理這些幫派紛爭,能力上也是綽綽有餘。再者……”

她話峰一轉,繼續道:“再者,他日我們明月教要稱霸江湖,仰仗的都是諸位舵主,若是現在一些幫派紛爭也要教主費心調派教衆,今天將教衆調派到湖南,明天將教衆調派到湖北,我們明月教內部豈不是就要大亂,又如何謀劃稱霸江湖。諸位舵主都要謹記,明月教的發展,是教主仰仗各位舵主,而不是舵主們都張着嗷嗷待哺的小嘴,等着教主一張張來喂。”

看着下面有些舵主聽到後面這句話,都有些忍住笑意的模樣,越發觸發了她的戲癮,繼續演下去道:“張舵主,一個月內,可能平息這些紛爭?”

下面的張舵主聽了她這席話,眼底神色雖有些不好意思,卻也臉不紅心不跳,神色平常恭恭敬敬回道:“既是師尊有吩咐,屬下自當竭盡全力。”

金座上的教主終於開口了:“師父說得極是,只是張舵主既然已經開口,本座便派右護法血修羅去協助你平息干戈。”

教主這句話簡直是補刀,派血修羅去,到底是協助多一些,還是監督多一些,恐怕到時候只有張舵主知道了。

經過慕晗和教主宮翎的一唱一和,下面彙報的舵主再沒有人提要教主調派教衆的事,至少在表面上看,這個會議還是開得一派祥和。

晚上在偏殿擺宴,教主、慕晗扮的師尊、各位護法及分舵主在偏殿繼續一派祥和的喝酒吃肉。

慕晗不勝酒力,藉口身子不好,不能多喝,卻還是被各位舵主猛灌了幾杯,尤其是那位張舵主,一邊敘着與師尊的舊情,一邊連續猛灌了慕晗三杯,直灌得慕晗頭昏眼花,腳步虛浮,心裡嘆道賺錢太他媽不容易了。

教主宮翎看雖然自己已經幫慕晗擋了好幾波酒,她還是被灌得暈暈乎乎,擔心她酒醉露出破綻,便扯了個藉口,讓護法們作陪各位分舵主,自己攙着慕晗往主殿裡去。

主殿大門剛關上,撐不住的慕晗便一口吐了宮翎一身,將宮翎那件剛趕製出來的嶄新袍子吐得一塌糊塗。

宮翎倒沒有嫌棄的神色,耐着性子待她吐盡,將外面袍子脫了交給宮娥,一把抱起吐得暈頭轉向的慕晗,向殿內大步走去,一面吩咐宮娥把醒酒湯端來。

宮翎將慕晗抱到她的臥房牀上,疏離趕緊端過醒酒湯,宮翎接過,親手來喂。卻見慕晗擺了擺手,迷糊的道了一聲“慢”,兩手揉上自己的臉,將那張扮着師父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頓時慕晗那張紅得透血的精緻小臉呈現在宮翎面前。

慕晗雖醉得厲害,心裡卻清楚,道:“教主,對不住,醉酒不撕掉這張面具,酒熱發不出來,憋得怪難受的。”

又看宮翎將外袍脫了,知道是被自己吐髒了,繼續道:“吐到教主身上了,希望教主恕罪吧。”

宮翎帶着點笑意道:“看在你今天在教會上表現好的份上,本座不追究你,快將醒酒湯喝了,先把酒醒一醒。”

慕晗推了推,道:“肚子裡一肚子的酒水,看到湯湯水水就頭暈,胃裡難受得緊,不想喝。”

宮翎看着她那張紅透的臉,鬼使神差的頭一回像哄孩子一樣的哄人,連語氣都放柔了,道:“就是胃裡難受纔要喝,喝完就會舒服,你看,我已經端過來,你就着我端着的碗喝就行。”一面說,一面用另一隻手撐起慕晗,將醒酒湯送至她嘴邊。

慕晗想起疏離說教主喜怒無常,擔心他這樣好聲好氣的哄着自己,自己不喝,下一秒就要發怒,自己小命嗚呼了,便乖乖的果真就着他手裡的醒酒湯,皺着眉頭喝盡了。

喝完,果然覺得清爽了一些。

宮翎看她喝得一滴不剩,心裡便有些高興,他不知道慕晗是懼着他平日對下面人的威嚴才乖乖喝完,以爲當真是自己哄人了得,纔將慕晗哄得喝了這一大碗醒酒湯,心滿意足的道:“你好好休息,我讓疏離來伺候你。”

慕晗笑道:“這回子喝了醒酒湯,倒沒有那麼想睡了。”想起教會上他眼底的怒色,裝着漫不經心的樣子繼續道:“教主,今天在會上,你隱有怒色,可是張舵主有不妥之處?”

宮翎看着她,笑道:“你這雙眼睛是怎麼長的,連人眼底的神色也瞧出來了。”

慕晗半撐起身子,靠在牀上,隨口胡謅道:“我平日裡跟着師父學功夫,也胡亂學了一些相面術。”

宮翎聽到相面術,甚有興趣的道:“哦?你還會相面術?那會不會讀心術?”

慕晗笑着搖了搖頭,道:“相面術都只是知道些微皮毛,別說讀心術了,我師父也不會讀心術,他說他年輕的時候本來有機緣可以學,但是覺得讀心術是旁門左道,便不屑於學,所以現在也不會。”

宮翎試探着道:“依着你的皮□□面術,你從張舵主面相上看出了什麼?”

慕晗斟酌了一下字眼,道“張舵主一身正氣之下,隱有一股隱忍不發的氣質。”

宮翎“哈哈哈”大笑幾聲,道:“可見,皮毛功夫不可信,張舵主乃是個對明月教最忠心的舵主,怎會有隱忍不發的氣質,勸你今後還是別動用這沒學到家的什麼相面術,用了恐怕也十用九錯。”

慕晗聽他這樣說,便低了頭,輕輕的道:“讓教主見笑了,我以後不用便是。”心中卻另有計較,相面術是自己胡謅不假,但是憑着她多年察言觀色積累的經驗,那張舵主隱有隱忍不發的氣質,絕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