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三姐。”楊二柱心裡一陣暖,“當年我離家的時候爹孃也給我做了餃子,我記得我揹着行囊離開的那天早晨大嫂還和我說,等我歸家了就給我做麪條吃。”
“出門餃子回家面,咱老家是有這個習俗!”楊三妹含着淚點着頭,“我這輩子命說好,也不好,可要說不好,卻又找不出誰還有比我更命好的了。”
爹孃和大哥雖然都沒有了,但是她的孃家沒散。
大嫂帶她依然如未出嫁時候一般。
兩個弟弟也都還在。
兒女也都跟着她回了孃家,一家子又團圓了。
“大嫂,三姐,五弟,快坐,這是絡城桂花釀,你們快嚐嚐,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老二想喝我都沒捨得讓他多喝。”楊二柱給幾人都倒上一小碗,又招呼大家吃菜。
菜是楊二柱特地交代伙伕做的,他已經在南方生活多年,口味變了些,所以也有點兒擔心柯慕青既然會吃不太慣。
但看三人都吃着楊二柱纔跟着笑着。
死而復生的親人對於楊三妹和楊三慶來說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珍寶了。
四人一邊吃着小菜一邊喝着小酒,聊着這些年各自的生活,特別是楊二柱,說來話長,但也慢慢說了。
“當年徵兵,我本想着男兒志在四方,我也要去拼個功勳回來光宗耀祖。”
“就算死在戰場上,也死得其所,死得光榮,也算沒給我們楊家列祖列宗丟人。”
“可後來我們跟隨大部隊去往前線,走着走着後來就發現路線不太對。”
“十年前大金來犯,我們這些兒郎本該上陣殺敵捍衛自己的國土,但多可笑啊,我們在營中習武練陣,我們學習槍法刀法,最後向的竟然是我們自己人!”
“當上將領我們離開軍營,說到了我們立功的時候了,我們熱血沸騰一心想殺敵立功,但到了地方一看才知道,我們圍剿的竟然是李將軍麾下的一行將士!”
“本該是去支援他們的我們成了埋伏斬殺他們的敵軍,那一刀刀下去,殺的都是我們自己人,殺的都是功臣!”
“李家世代鎮守邊疆,新帝登基,這麼大的國家竟然讓一個幼童稱帝,太后干政,怕李家功高蓋主,便想出了這麼個削弱李家勢利的主意。”
“我們這些好好的士兵成了敵軍,就算殺完了李家的人,太后又怎可能放我們這些人活着?”
“捏着太后這麼大的把柄,我們誰還能有活路?”
說到這楊二柱仰頭喝了口酒。
英雄夢碎了便也罷了,還要碎得這般殘忍。
“我們幾人後來終於得了機會找了新屍換上我們的衣服以此詐死逃脫。”
“也果然不出我們所料,我們詐死逃跑以後沒多久,那些當日與我們執行任務的人也已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都死了。” “不出兩個月時間,參與那次截殺李將軍麾下任務的所有人全部都死光了。”
楊二柱和柯慕青解釋,“我們都怕極了,人都到了村子的山裡,夜晚就站在山裡看着村子,可我都不敢進村子。”
“我怕我這一露面就會給家裡招來滅頂之災,沒法子,我只好一路乞討南下遠離老家。”
沒有戶籍,沒有錢,這一路可想而知走得有多辛苦。
“我用了近一年的時間纔到了臨州,然後在臨州碼頭幹着賣力氣的活搬搬扛扛勉強能養活自己。”
“但碼頭的東家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結不結工錢,結多少工錢,幹活前說的都不算,只能看當日收工時候他的心情。”
“心情好就給幾個銅板打發了,心情不好連一頓飯都不給吃就讓我們這些苦命人滾。”
聽着楊二柱的話,柯慕青腦海裡頓時就浮現出年輕的楊二柱在碼頭裡靠搬貨勉強活着,還要受人冷眼和欺負的生活。
“我在碼頭幹了幾年,後來陰差陽錯遇到了我岳丈,是我岳丈把我從碼頭帶走。”
“我跟着他上山幹了幾年,得他栽培,得他信任,後來岳丈便把他獨女嫁給我。”
楊二柱說起岳丈語氣柔和了一些,“我岳丈和岳母待我很好,我娘子人也很好,他們都沒有因我連戶籍都沒有就看不起我。”
“可惜好景不長,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那些年我們一家又東躲西藏,我岳丈也身受重傷險些撐不過去,所以當年我才實在不得已把孩子送回老家讓五弟替我養着。”
柯慕青幾人沒有追問各種詳細的事,估計也是說來話長不好詳說,但大家只要知道楊二柱岳父岳母待他好,他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就夠了。
“你岳父岳母和你家中妻兒如今在哪裡?”柯慕青問,“他們可都好?”
“岳父斷了一臂但好在保下一命,氣其餘人都好,現如今他們都留在臨州。”楊二柱解釋,“我這乾的是刀尖上舔血的事,他們好不容易纔能在臨州安頓下來,我便沒讓他們跟來。”
“臨州那也有很多事需要岳父和娘子他們打點安排,所以我們便只能分開暫居兩地。”
柯慕青幾人輕輕點頭,各中難處他們都懂。
“老四,那對以後你可是有什麼安排?”柯慕青問,“我觀你這盤棋子下的不小,你是作何打算?”
“走一步是一步,看我能走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楊二柱道,“朝廷不把我們老百姓當人,官府不把我們當人,能給我們做主的人無視我們,那我們便只能自己想辦法當能做主的人。”
“我們今夜就要下山直取莊郡,我們出了威武山這個據點之外,還有另外兩處據點,我們已經定好的計劃和時間,三面夾擊,用不了兩個時辰我們就能徹底拿下莊郡。”
“拿下莊郡以後我們的目標便是蜀郡。”
如今已經相認所以楊三慶就坦誠相告,“蜀郡世子是我們使計讓他不得不反的,但蜀王府也不團結,老蜀王后院妻妾成羣,孩子多得和結芝麻一樣,一個孃胎裡出來的心都不齊,更何況是分好幾個孃胎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