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不好看嗎?”
昭昭轉回頭來, 就對上夜月眠放大的眼睛。
被鎮壓了五百年,夜月眠的身材都不好了,但顏值並未受到太大影響, 雖然他很多言行舉止都讓昭昭覺得降智, 但也得承認, 作爲書裡的主要角色之一, 就沒人是不好看的。
“好看。”昭昭嘆息道, “真是白瞎了這張臉。”
“?”夜月眠表情有點扭曲,好像後悔發問,他還想說什麼, 但昭昭已經獨自往前去了。
他立刻跟上,在身後問她要去做什麼, 荊沉玉在原地暫留片刻, 也無聲跟上, 金盼兒自己一個當然不會多留,四人心思各異地再次同行。
其實昭昭也不知道該從何入手離開無方城, 知道這是哪裡之後,她就沒想過走城門了。
無方城裡看似人很多,其實全都是秘境妖做成的人偶,這座秘境所處之地本來有個村落,因着這裡靈氣充裕, 村民種植的靈草品質很高, 村子裡比較富裕, 人口也多。
多年下來, 村落髮展成了城鎮, 甚至還出過幾個真丹境的修士。
在秘境成精之前,這裡的繁華程度已經不輸給那些有小仙宗庇護的地方了。
也就在幾十年前的某一天, 城中開始有人失蹤,起初無人太在意,但後來失蹤的人越來越多,當時的城主關注起此事,尋了散修幫忙調查,誰知這些散修也全都消失不見了。
知道事情不簡單,城主決定親自到事發地探一探,可也是有去無回。
再後來,無方城就變成了今天這樣,幾乎所有百姓都被做成了人偶,僥倖逃脫的,都是因爲生得好看。
這秘境吞噬衆多生魂,強大了妖力,佔領無方城,就開始蒐羅城中所有的俊男美女。
它喜好貌美之人,有收集癖,因着本身沒有性別可言,抓到的美人是男子時它就幻化成女子,是女子時又幻化成男子,與他們成親,幾乎是日日做新郎,夜夜做新娘,將本來繁華幸福的無方城糟蹋成了人間地獄。
江善音到這兒的時候已經是魔君了,劇情也在她被荊沉玉用地火燒身之後很久,她好了傷疤忘了疼,本來都下定決心要讓荊沉玉好看,再也不回頭,可到了這裡,兩人都沒了修爲變成凡人,無方城又日日都在舉辦婚禮,她那顆心就再次蠢蠢欲動,然後就又被某人虐了。
臥槽無情。
昭昭現在想起還牙癢癢。
她忍不住回頭瞪了一眼身後,夜月眠站在那,以爲被瞪的是自己,指着自己稀奇道:“你瞪本座幹什麼?”
昭昭嘴角一抿,也沒說破其實瞪的是荊沉玉,只道:“這些人看着都不像真人,他們恐怕魂魄都不在了,否則我們都出現這麼久,路人沒一個看我們,多奇怪。”
金盼兒也覺得很詭異,縮在荊沉玉身邊小聲道:“是啊,真的好詭異,他們太興奮了,喊叫聲搞得我都快聾了。”
的確,這滿街的呼喊聲震耳欲聾,聽得人心煩意亂。
荊沉玉微微顰眉望向城主府,哪怕沒有靈力等同於凡人,他身爲劍修的敏感還在。
“有妖氣。”他冷聲說,“城主府裡妖氣沖天。”
他話音落下,那送親隊伍剛好來到他們面前,華麗的轎攆蒙着紅綢,風吹起紅綢一角,四人看見了轎攆內面紗遮面的女子。
那女子美貌驚人,一雙眼睛滿是哀愁,幽怨的哭聲細弱傳出,被人偶的呼喊聲給淹沒了。
“正常人?”金盼兒探了探頭,“新娘子在哭。”
一聽有正常人不是自願被送進妖氣沖天的城主府,正義使者荊沉玉立刻要上前阻止。
夜月眠適當地開口諷刺:“瞧瞧,咱們的劍君還以爲這是在外面呢,還以爲自己是登仙境的大能,都不分狀況就要跑去救人,那新娘子無辜,難道我們被他牽連就不無辜了嗎?”
“你早就該死,有什麼無辜。”荊沉玉冷冰冰地說。
夜月眠一拉金盼兒:“那她不無辜嗎?”
金盼兒掙扎開:“你幹啥啊,鎖我脖是吧?撒手!”
“你們完全可以再喊的大聲點,這樣那邊兒就會更快發現我們了。”昭昭幽幽開口。
夜月眠一噎,掃了一眼送親隊伍,果然見蹦跳在隊伍最前的紅衣白麪男子正望着這邊兒。
“那人看得見。”他眯了眯眼。
不同與人偶的“假眼”,那人擁有一雙真眼。
昭昭覺得特別頭疼,恨不得把夜月眠這個害他們劇情提前跑到這裡來的始作俑者給弄死,但不行,他們顯然已經被發現了,本來被壓制修爲就很棘手,再少個人更別想對付秘境妖了。
原書裡江善音和荊沉玉搞死這妖怪可是付出了非常慘痛的代價,算是同生共死過了。
昭昭慫,一點都不想重走女主那被秘境妖虐殺還堅持下來拯救無方城的慘痛之路,畢竟她並不需要某人因此對身爲魔的她改觀,她沒那種覺悟啊。
“他們過來了!”
金盼兒驚呼一聲,昭昭望去,只見那送親隊伍突然調轉,將轎攆上的新娘趕了下去,在新娘發懵地注視下一股腦地奔向這裡。
金盼兒想跑,可荊沉玉不動如山,昭昭也沒動,夜月眠想走,可他倆都不走,他也硬生生站在那,裝作完全沒放在心上的樣子。
“???”金盼兒傻了,“你們還在等什麼?”
昭昭回眸道:“走大門出不去的,那就是個假門,用來釣魚的,我們要出去就得去那裡。”
她指着城主府的方向:“除了城主府裡的大妖我們才能走。”
金盼兒睜大眸子:“那……那咋進去啊?”
“法子這不就來了嗎?”昭昭一指那送親隊伍,“當然是嫁進去啊!”
夜月眠悟了:“不愧是本座看重的同族,你能想到這一層上,還有這樣犧牲自我的覺悟,本座很滿意。”
昭昭笑得眼睛彎彎:“我什麼時候說要犧牲自我了?”
“這裡一共就四個人,你提出要嫁進去,難道不是你嫁?”
“那肯定也不是我一個人。”
昭昭笑意更深,話說到這兒也不用再多說,包圍過來的紅衣白麪男子們給了所有人答案。
那城主府裡的妖怪它胃口大得很,一個根本不夠,它全都要!
昭昭連帶着其他兩人被塞進了那轎攆,唯獨剩下一個荊沉玉還沒被動。
昭昭掀開紅綢往下看,閒閒道:“看來劍君有更好的待遇。”
像是爲了響應她的話,城主府大門開啓,如鬼影般快速飄來一座更華麗的轎攆,穩穩當當停在荊沉玉面前。
夜月眠吃驚道:“可荊沉玉他,他和本座是男子啊!”
“男子怎麼了。”昭昭講事實擺道理,“你們是男的沒錯,但你們也好看啊,尤其是他。”她指指荊沉玉,“他是我們之中最好看的那個,你覺得好色的人能放過他嗎?”
“錯了錯了。”夜月眠糾正她,“你什麼眼光?最好看的難道不是本座嗎?”
昭昭一臉嫌惡:“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爭這個做什麼?要不你一個人單獨去坐花轎啊?”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直接對要動手反抗的荊沉玉道:“荊沉玉,你最好先服從他們再從長計議,他們應該都是那妖怪的走狗,你既然被看中了,就好好嫁進去再籌謀逃跑的事,畢竟你身體都那樣了,要正面對付一個在自己領地非常強大的妖物很不實際。”
荊沉玉不爲所動,筆直地站在那不肯走,好似一尊凍結萬年的冰雕。
他臉很臭,發間雪色飄帶隨風晃動,低沉冷硬的聲音帶着不屑與諷刺:“不必廢話。這等污穢妖物,休想玷污本君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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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這種硬骨頭用這種方式和妖怪虛以爲蛇也很不實際,他唯一一次向邪物妥協是面對昭昭,只這一次就吃了大虧,他早就在心裡發誓,永遠不會再做任何妥協。
昭昭見不慣他不識時務,正要說什麼,夜月眠就不甘寂寞道:“你拿什麼喬呢荊沉玉,你不早就被她玷污了嗎?怎麼,魔可以妖就不行啊?”
“?你說就說,能不能別cue我?我是你爹嗎,不帶我出場不會說話?”
夜月眠太想抓住機會擠兌荊沉玉了,激動得都快把昭昭擠下轎攆了,昭昭使勁抓着轎攆邊緣,態度肯定不會太好。
“你纔多大道行,也敢戲言是本座的父親。”
夜月眠就是不給她讓位置,他到底是魔尊,其實對這裡並沒那麼懼怕。
可能除了荊沉玉,他也沒真的怕過誰,所以哪怕都快被送到妖怪的府裡嫁人了,他也非常淡定,很有閒心和昭昭鬼扯。
昭昭半個身子被擠下去,只能抓住紅綢才穩住身形,她氣急,直接說:“叫爹!”
夜月眠一臉輕蔑,嘲弄地開口:“爹!”
“……”表情猙獰了一下,夜月眠羞憤至極,想朝昭昭動手,昭昭卻被拽出了轎攆。
擡眸一看,荊沉玉不知何時已經被強行帶上了另一頂花轎,而昭昭正是被他拉過去的。
“不要啊!”金盼兒爬到轎攆邊緣,“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夜月眠擰眉側目:“你喊什麼?何時丟下你一個了?本座不是還在這裡?”
金盼兒眼睛紅了,充滿希冀地望着荊沉玉,可那邊的花轎在昭昭被塞進去之後就落了轎簾。
……
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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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盼兒表情複雜地睨了睨夜月眠,悄無聲息地縮到角落,她真難,真的。
“所以……”夜月眠反應過來,閒閒道,“你沒把本座當人。”
金盼兒無辜地瞪大眼睛:“可你本來就不是人啊,你是魔不是嗎?”
“……”我竟無法反駁。
另一邊的花轎裡,昭昭被迫和荊沉玉坐在一起,臉色陰沉道:“你拉我進來幹什麼?”
荊沉玉透過轎簾認真地查看情況,不理人。
昭昭冷聲說:“你不是不允許別人玷污你嗎?你別坐上來啊。”
荊沉玉淡淡道:“束手就擒和反抗無果被迫妥協是完全不同的情況。”
“什麼都讓你說了。”昭昭翻了翻白眼,也掀簾看着轎外。
她有點焦慮:“你自己待在這兒就行了,拉我過來幹什麼,你不會想趁機殺了我吧?我可告訴你,坐在這頂轎子上的肯定會第一個嫁給那妖怪,你現在殺了我就少一個幫手,你不會真想再被你最討厭的邪物睡一次吧?”
她回眸一臉認真地問話,將“睡”字說得那樣平淡,好像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荊沉玉淡泊地睨着她,與她視線交匯片刻,突然說:“你對這裡很瞭解。”
是肯定的語氣,不容置喙的判斷,昭昭一噎,很快道:“我來都沒來過,怎麼可能瞭解?”
“你騙的了他們,騙不過本君。”荊沉玉認真道,“別忘了你是什麼。”
……
她是他的心魔。
她的情緒,他要是真想感受,是可以感受到的。
還有沒有人管了,這狗男人他又開掛啊!
“不管我是什麼,都沒有第二種答案給你。”昭昭不爲所動,“我只是腦子好用,分析得很快,所以纔看起來像是對這裡很瞭解,我就當你是誇我了。”
她突然一凜:“門開了。”
荊沉玉來到她身邊,和她一起望向緩緩打開的城主府大門。
與之前花轎飛出來時不同,這次城主府的七道大門全都打開了,他們的花轎比夜月眠和金盼兒那頂更快進入,幾乎是以瞬移的速度到達了城主府內部。
在這裡,他們看見了來接他們的活人。
之前送親隊伍裡的人也不算是完全的活人,只會看不會說,可能也就是個簡配的攝像頭,這次在門內見到的是真正的活人。
那人穿着藕荷色的錦袍,臉上塗着油彩,戴着文士帽,說話的腔調很詭異。
“真是意外之喜。”他悠悠道,“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美人……不,是從未有如此美人出現在無方城,城主見了肯定會很高興。”
他欣喜起來:“那不識擡舉的傢伙把城主氣壞了,今晚城主就可以消消氣,好好快活一下。”
“來人,快把他給裝扮起來,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他身後的人偶一擁而上,強行拉着昭昭和荊沉玉下轎,他們人多勢衆,她和荊沉玉反抗不能,就這麼被拉進了高樓裡的一個房間。
房間不算大,沒有任何藏身之處,窗戶都是封死的,就算不是封死的,這麼高跳下去沒有修爲護身也會摔死。
昭昭倒還好,因爲知道內情,沒有特別慌張,倒是荊沉玉,看着人偶們遞上來的喜服緊蹙眉頭。
不僅如此,那些人偶還上前要給他換衣服,手都碰到他衣領了,凜然不可侵犯的沉玉仙君怎麼可能受得了,當即就要拔劍,但很快有人偶從後面扣住他的手,不過他很快掙脫,揮劍朝那人偶刺過去,無意識的人偶直接被斬斷手臂,鮮血直流,卻好似沒有痛覺,繼續往前。
荊沉玉臉色更難看了,他看着那些血,猶疑着沒有動。
昭昭慢慢說:“他們被做成人偶之前,應該都是無辜的百姓。”
他估計是看出來了,所以不想出手了。
想到在這地方,要出去就得先摒棄前嫌合作,昭昭忍耐着對殺身仇人的討厭,幫他擋住了那人偶。
她看着人偶的眼睛說:“我們自己換,我一定盯着他換好,很快就出去。”
人偶頓了頓,緩緩後退,與其他人偶一起出去了。
門被關上,門外人影重重,顯然,他們都在外面等着,想趁機逃走是不可能的。
昭昭轉過身來,拿起托盤上的喜服,這妖怪審美倒是好,喜服和原書裡寫的一樣適合荊沉玉,是很有質感的紅色,一點都不俗氣,還用波光粼粼的金線繡着精緻的流雲紋。
再看看腰封,上面更是用上等靈玉裝飾,想想它系在荊沉玉那有力勁瘦的腰身上是什麼畫面,昭昭都要爲會玩的秘境妖鼓掌了。
這樣好的衣裳,這樣好的待遇,越是無可挑剔,越是讓荊沉玉感到屈辱吧。
昭昭擡頭一笑:“換上吧?”
她朝門口揚揚下巴:“你總要換的,他們給你換還不如自己換是不是?”
荊沉玉一動不動,眉目如畫的臉上凝着無限煩憂,應該是還在想那些人偶的事。
城中數不清的人偶都是百姓所化,可想而知這裡曾有多少無辜的性命被害,這樣的事他竟然今日才知道,原書裡他發現後非常自責,現在也是一樣。
昭昭都能感知到他那股強烈的內疚。
她有點不舒服,按了按心口,將衣服遞過去:“換上吧,你要是把妖除了,也算是爲他們報仇了。”
她給他算着:“之後還可以找憫天宗的人幫忙超度一下,讓他們早日投胎,重新做人。”
荊沉玉望向她,聲音微啞道:“他們身上已經沒有魂魄了。”
他擡頭望向門的位置:“沒有魂魄,如何超度也不能再投胎。”
昭昭抿脣:“我知道,我這不是想讓你高興一點嗎?”
“本君高不高興,對你來說重要麼。”
昭昭一愣,荊沉玉卻未多解釋這句話,接過那喜服冷冷地看着,還是沒有要換的意思。
他可能是需要個臺階下?
畢竟是個不被強行帶上花轎就一直反抗的人。
昭昭想着,拎起自己那件說:“我先換,我給你打個提前量哈。”
她旁若無人地開始解衣帶,荊沉玉瞥見立刻轉開頭。
“住手!”他的聲音裡有來不及掩飾的慌張,“你不要這樣……”
他想說她不該當着男子的面如此隨意寬衣解帶,可剛轉過身就被她按住了肩膀。
“還是先給你換吧,你出去了我再換,這樣咱們就不用一起換了,想來哪怕都揹着身換,你也會很介意的對吧?”
……句句在理,他想說的話都被憋了回去,荊沉玉僵着身子,染血的外袍隨着昭昭的動作而輕輕滑落,兩人靠近的畫面被燭火倒映在白紙格子窗上,綺麗曖昧。
一陣溫熱的風吹過,門外出現一個女子,她一身大紅喜服,妝容精緻,髮髻高綰,金色鳳冠襯得她牡丹般富貴美麗的臉越發嬌豔。
她白皙的手指撫過窗戶上的剪影,一臉猶疑道:“……今夜我是做新郎還是做新娘呢?”
她凝眸思索片刻,陶醉地笑道:“有了,一半一半吧。”
很快,她的身體開始變化,上身傲人的圍度屬於女子,身下優越的傢伙屬於男子。
“妥了。”
她……?
他?
它!
它滿意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