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衣服意外保存得很好,在之前爆炸引起的影影綽綽火光下,居然還能看得出豔麗的色彩。
沈青木指尖在衣料上一捻,觸摸到了細密的針腳。
“恩?”
指尖上的觸感很奇怪,這些針線似乎組成了什麼奇怪的圖案。
在古時候,生活在西南地區的一些名族並沒有文字,爲了記錄一些大事件,他們就想出了一些特殊的方法。其中有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就是古苗族,他們爲了記錄某些事情,就改編出山歌讓後人傳唱,有時還會創造出有特定意義的圖案作爲文字的替代品刺在苗衣上。
沈青木心念一動,指尖在上面動作地更加緩慢細緻。
他辨別得認真,但偏偏有不長眼的要在這種時候來打擾。
那兩隻糉子剛離開,石棺內靜得就只剩他和第五單岐的呼吸聲,卻被一陣鬼哭狼嚎的哭喊聲全部打破。
那人邊喊邊跑,手中的槍還不停往後掃射,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他身後追趕。
‘五、四、三、二……’果然等沈青木默數到‘一’,上方的棺蓋果然被人推動了。
沈青木向第五單岐比了個動作,第五單岐點頭,在棺蓋被推開一角的瞬間就手撐棺壁跳了出去,擡手迎戰古屍,順帶還一腳踢開來人。
那人大概被嚇傻了,被踢了一腳後連滾帶爬又跑向石棺,一幅要再爬進去躲着的怯怯模樣。
沈青木從揹包中掏出一副堅韌鋼索,見這人過來,又一展手臂,提着他的後領轉了一圈,把他推到遠處。
第五單岐正繞着那古屍周旋,耳朵捕捉到有東西正破空甩向自己,他抽空踹了古屍一腳,五指伸展直接捏住了沈青木丟給他的鋼索一頭。
旋身,展臂。
行雲流水的兩個動作下來,他手中的鋼索已經緊緊卡繞在了古屍脖子上,而繩子的兩端還牢牢被握在他和沈青木手裡。
第五單岐把鋼索扔回沈青木手中,又一腳踢在古屍膝彎,把它踢了一個‘五體投地’。
幾乎沒有任何時間的延擱,沈青木已經重重踏在了古屍的腦袋上,扭着手中的鋼索不斷用力,一副不拉斷了古屍脖子不罷休的模樣。
按理說,這種半腐不朽的糉子,老胳膊老腿,稍微動一動都能掉下半個胳膊,現在被卡住了脖子卻還有力氣胡亂撲騰,兩邊後槽牙被它咬得咯吱作響。
笑面、磨牙聲……如果不是這東西的身體保存得非常差,沈青木幾乎要把它當成另一個陰屍。
第五單岐看着撲騰不停的古屍,厭惡的情緒幾乎要化爲實質從眼中流溢出來。一偏頭,看到那個哆哆嗦嗦躲在一旁的人,以及他手中的槍,心裡有了新的想法。
他朝那人上前一步,那人卻下意識退了一步。
第五單岐彎腰俯身,沒有費任何力氣就從那個‘哆哆嗦嗦連手指都捏不緊’的人手中拿到了那柄槍。
以前沒有真正用過這東西,但這並不妨礙第五單岐接下來的動作。他捏着槍回憶了半晌,垂下腕,一槍抵在了古屍腦袋上。
石破天驚的五槍後,第五單岐把已經沒了子彈的空槍拋回那人懷中。
一陣冷意從尾椎順着脊柱升向後頸,沈青木緩慢一眨眼,抖了抖手中的鋼索,鬆開了已經沒有生息的古屍。
第五單岐剛纔的模樣既狠辣又暴戾,瞳孔深處似乎點着一盞森冷的冷綠鬼火。
他心底小聲地臥槽了一下。
他養了第五單岐一年多,已經習慣了他那副別捏冷淡卻乖巧的模樣,猛然間看到他本性暴露,居然有一點不適應。
豈止是不適應啊,簡直渾身難受。
他的頭皮麻了麻,腦中詭異浮現出‘第五青木’臨死的模樣。
第五單岐兩手空空,漆黑的雙眼再沒有波瀾。他安安靜靜站在一旁,既不開口也沒有動作,那安靜得有些乖巧的模樣,幾乎讓沈青木覺得之前一切全是他的錯覺。
覺得狗蛋很甜的他果然還是太天真,沈青木‘嘖嘖’兩聲,轉眼卻又把之前的事情拋到腦後。
轉身走到石棺前,勾手把那套西南古衣拿了出來,還不等他展開細看,那套古衣直接風化碎裂,流沙般順着指縫流走了。
沈青木徒勞屈了屈手指,也只留住了零星半點的碎片。
尼妹!!
纔剛誇它保存得好,一轉身,就直接碎成了破爛。太不經誇!
憤憤一擺手,拋沙一樣把碎片拋回石棺。
他率先拐出耳室,第五單岐乖乖跟在他身後,至於之前那個引來了糉子的人,不用他招呼就手忙腳亂跟了上來,生怕晚了一步又落入古屍手中。
沈青木餘光一瞥,發現這傢伙好像就是之前的手抖哥。
……這傢伙怎麼老給他惹麻煩,簡直心疼自己。
這次的大爆炸雖然劇烈,但沒有沈青木想象中嚴重,除了那面金剛牆外,墓室並沒有出現大規模的塌方,也沒有大量的人被波及死亡。反倒是那隻一開始就被壓在了棺槨下的糉子,還沒來得及起屍,就被滾石飛屑糊了一臉。
沈青木握着手電一掃,通往另一側耳室的通路也已經被阻斷了,其餘人不見蹤影,大約是去了遠處的墓道。
避開碎石前行,三人在墓道口碰到一具已經被子彈掃成了篩子的古屍,這也側面證實了他們的想法。
他們逐漸靠近,踩踏腳下石板的清脆聲響也傳入墓道中。這聲音雖然不可怕,卻對於出師不利,現在已經成爲了驚弓之鳥的其他人來說,這聲音不啻於一聲悶雷。
幾十柄火器一起朝向了墓道口,直到沈青木手中的燈光掃入,才齊齊放下。
視線粗略在衆人身上掃了一遍,受重傷的人並不多,大多的人都只是被氣流撩了撩後背,又或者被飛濺四散的碎石擦到了臉。
沈青木擡眼眺望,另一側的墓道是通的,應該能通向另一個墓室,這些人卻沒有再前進的打算。
“怎麼不走?”他問。
領隊的臉色並不好看,但還是回答:“那邊的墓室太詭異了,直接這麼過去風險太大。況且隊伍裡很多人受了傷,需要休整一段時間。”
沈青木挑眉:“詭異?”
能有剛纔那個一進去就起屍三具的墓室詭異?
“那個墓室四壁上全放着乾屍,連半空都掛着好幾具青銅棺槨。”這次說話的是一個近五十歲的老頭,他手裡正拿着一根自制菸草,一句不長的話說下來,他已經連續吸了三口。
這種自制的菸草味道很衝,據說用來薰蚊子也沒問題,一般吸這種煙的人不是煙癮非常大,就是脾氣爆烈,喜歡追求刺激。
沈青木對他有點印象,之前那兩幾具古屍起屍時,雖然他眼底也有慌張,但不難發現的是,他那雙鷹隼一樣的眼睛裡更多的是狠辣。
但是現在……沈青木只看到了他的嘴脣在抖。
難怪寧願在這裡挨着,也不肯跑到裡面。
拉着第五單岐一起坐下休整,他心底已經悄悄紮了第五隋刃的小人一百遍。
周圍的人或多或少都臉色慘淡,第五單岐卻安安靜靜,只低頭坐在這些人身邊,顯得更加特別。
沈青木那起手電照了照他的右手,上面似乎還有槍/支後座力造成的紅痕。
第五單岐有感轉頭,似乎有些疑惑。
“手還疼嗎?”
第五單岐搖頭,只是在沈青木拉起他的手時,身形一滯,改爲點頭。
沈青木奇了:“那到底是疼還是不疼?”
第五單岐看着兩人交疊的手,再點了點頭。
疼啊?那就揉揉唄。
沈青木正給他揉着手背和手腕,不經意擡頭,看到有人正掃着手電觀察對面的壁畫。他多打量了兩眼,被驚得險些忘了繼續手裡的動作。
這個墓道中的壁畫不同於反常冰洞,後者雖然壁畫糊得厲害,但壁畫還算連續並沒有斷層。這裡的卻剝蝕得厲害,很多畫面中間都出現了空白。
按照之前壁畫的記錄,那個名族因爲祭拜那個不明神靈(其實沈青木覺得那東西更像邪神),從貧窮逐漸走向了富裕,不僅從戰亂中脫身,也得到了某些神奇的能力(當然這也可能只是誇大,因爲古人爲了神化神靈,常常會編造一些故事)。
這裡的壁畫描述的卻是古墓的修建。
越看到後面,他越是心驚。
如果這幅壁畫沒有說謊的話,這個古墓的主人根本不是人類,而是他們一直用活人祭拜的那個‘神靈’!
如果到時候開棺開出一個大棒槌,那畫面是不是太酸爽了點?
沈青木想象了一下,覺得又是驚悚,又是搞笑。
他手下一個沒注意,多用了幾分力,沈青木生怕捏痛了第五單岐,心虛地拿爪子輕輕劃拉了兩下,轉頭去看,卻發現第五單岐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裡。
第五單岐目光不錯,定定看着前方,臉上似乎還有些許迷茫。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見那名女僱傭兵正環着一名受傷的隊員,在他耳邊低聲安慰,時不時還在他臉頰的傷口旁落下安撫一吻。
沈青木:……好怕狗蛋會問他們在幹什麼,到時候該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