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頭吟

“你爲何篤定是皇后害了你。”

淑妃陷入了回憶,她懷着身孕一直都小心翼翼,快臨產時雖然會經常落紅,但太醫都說是正常現象,當她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經是生產時了,當時聞着屋裡的炭火味她漸漸失去意識使不上勁。

“是炭火!是炭火!一定是…”淑妃突然間顛笑起來。

炭火?葉沐歡還沒明白炭火怎麼了,但看着淑妃癲狂的狀態,已經無法再繼續問下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葉沐歡放下物品就打算離開了,淑妃察覺到她要走,像個孩子似的在地上哭鬧。

“娘娘我下次再來看你,你要乖乖的”。

淑妃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袖哭喊着,“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實在拿她沒辦法了,葉沐歡輕聲哄着等到她慢慢睡着後才離開冷宮。

宮外的雪還在不停的下着,寒風刺骨,不知道淑妃是否能撐過這個冬天,她是個命苦的人,一夜之間痛失愛子,家族也受牽連,自己也要永遠葬身在這後宮之中永不見天日。

唉…世事多變,盛衰無常。

天氣越來越冷,紫禁城中被大雪覆蓋銀裝素裹,時間逐漸來到了新年,宮中似乎沒有受到那位淑妃娘娘的影響,日子依舊在繼續宮人們也興奮的籌備着新年。

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影響,葉沐歡越來越嗜睡胃口也大增,皇上來看她時都說她好像長胖了。

宮中在冰凍的湖裡舉辦了滑冰場,她本來是懶得去的,皇上硬拉着她去,葉沐歡沒有運動細胞,走了幾步就摔倒了,皇上在邊上嘲笑着她。

“皇上你要是再笑話臣妾我就不玩了。”

“罷了,我教你滑。”說着皇上便牽起了她的手慢慢的在冰上前行。

葉沐歡小腹有些刺痛,不過看着皇上那麼開心也不想掃興,強顏歡笑着。

她無意間好像瞥見了皇后娘娘,她正往自己這個方向看着,葉沐歡不小心與她對視了一眼,她依舊帶着笑容,只是這次笑容中透露着些許猙獰。

葉沐歡沒有注意腳下,不小心滑倒在冰上,她突然感覺到身下傳來一股熱流,用手一摸是血。

皇上掀起了她的裙子,身下流了好多血。

看着他驚慌失措的模樣,葉沐歡安慰道:“皇上不必驚慌可能是我月事來了。”

皇上不由分說立馬抱起了她送往太醫院。

太醫幫她把着脈突然神色一喜,“恭喜皇上,是喜脈,不過落了紅,微臣開了些安胎藥需要多加休息。”

葉沐歡還沒回過神來,她完成任務後就會離開這裡,怎麼突然就要當媽媽了。

皇上欣喜的摸着她的肚子,葉沐歡卻半點開心不起來,她藉口要休息留下了自己一個人在房間。

躺在牀上她思緒萬千,對於這個突然來訪的小生命,自己很捨不得,但是她終有一天會離開這裡。

等到藥熬好後,是皇上親自喂的,他輕輕地吹着碗裡的熱氣,小心翼翼的餵給葉沐歡,看得出他很重視肚子裡的孩子。

皇上還要給葉沐歡換個大點的宮殿,但她嫌麻煩就拒絕了,天天都有很多妃子過來拜訪,皇后也來過幾次,送了些補品給她。

看着原本冷清的屋子突然變得門庭若市,如今的她就好像當年的淑妃,誰能想到這曾經就是一個小小的宮女。

如今她肚子裡的孩子肯定也有很多人心懷叵測,夜裡睡覺時她總是被驚醒多汗,葉沐歡摸了下牀單底下隔着一個香囊,最近來往的人多不知道是誰放進去的。

這香囊用的是貢布,只有份位高娘娘纔會有。

葉沐歡將裡面的香料倒了一些出來,如今皇后一手遮天,在朝堂上她的母族也權傾朝野,只好派人偷偷在民間找醫館問,那醫師一聞就知道是麝香,若長時間吸入可導致滑胎。

她假裝不知道卻偷偷蒐集着所有證據。

除夕那一天,宮裡舉辦着酒宴,娘娘們都準備了才藝給皇上,葉沐歡懷着身孕坐在臺下看着。

輪到皇后娘娘時,她穿着一襲水粉色的舞裙,跳着她們家鄉的民族舞,頭上的珠釵隨着她的舞姿晃動着,皇上看着眼神有些恍惚。

晚宴結束後葉沐歡呼吸有些重,不過還是強撐着看完了煙花,皇上走了過來牽着了她的手,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四周還有別的嬪妃看着,葉沐歡有些不好意思就避開了。

看着煙花在夜空中盛開,她在這個地方已經不知不覺待了一年了。

新的一年開始了,春天快要來到,葉沐歡畏寒,所以屋裡還燒着炭火,她還以爲皇后賞的炭火要留到明年才能用到呢,誰知道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屋裡噼裡啪啦的響着,她的肚子最近總有些不舒服,連續好幾天都有落紅,不過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爲這個孩子多半是出不來了。

葉沐歡摸着肚子裡的孩子,她最近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好像快要離開這裡了。

初春時她去探望了冷宮裡的淑妃,她活了下來,只是神志徹底不清了。

“娘娘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淑妃的手上長滿了凍瘡被她自己撓的血肉模糊,葉沐歡派人給她送了藥膏。

她見到吃的便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探望你了,我走了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來。”

淑妃雖然聽不懂她的話,卻也知道她沒惡意衝她笑了起來。

驚蟄那天如同往日一樣,葉沐歡躺在牀上,肚子卻突然疼了起來。

“快來人,我要生了。”

佩蘭急忙去請太醫,葉沐歡懷孕才滿三個月沒有着急請穩婆入宮,如今只能請有經驗的嬤嬤接生了。

太醫院裡所有的太醫今天都放假了,唯一的兩個值班的被皇后娘娘請走了。

佩蘭哭着去找皇后要人,“求求您了,我家小主要生了,能不能借用一下太醫。”

“我家娘娘鳳體有恙,實在不能借。”邊說着邊將佩蘭攆出門外。

佩蘭沒有辦法只能去找皇上,結果皇上微服私訪還沒回來,只好跟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傳話,“能不能傳信給皇上,我家娘娘要生了。”

借了一圈平日裡那些巴結葉沐歡的嬪妃嬤嬤,現如今全都大門緊閉身體抱恙,她們不敢得罪皇后,在宮中只能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佩蘭只好回去了,葉沐歡已經疼得滿身是汗,蒼白的嘴脣用力的呼吸着,就這樣與肚子裡的孩子僵持着,過了好久。

佩蘭怕她着涼點上了炭火,葉沐歡在這炭火味中逐漸睡去,卻被遲遲趕來的皇上搖醒。

“快請太醫!”皇上焦急的喊着。

“別怕沐歡,朕來了。”

葉沐歡已經沒有力氣了,她哽咽着將手遞給他。

“皇上臣妾對不起你,我真的累了。”

皇上緊緊的抓着她的手崩潰大哭着,“爲什麼,爲什麼都要離開朕。”

淚水滴落在了手裡,順着手心劃到小臂。

葉沐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愧疚,自古皇帝多薄情,卻爲她流下眼淚,而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等到太醫來時葉沐歡用最後的力氣,將她蒐集到的證據塞到了皇上手中希望能借此扳倒皇后。

最後她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置身在黑暗之中,太痛了她再也不想經歷了。

太醫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娘娘薨逝了,一屍兩命。”

“恭喜主人,任務完成。”

耳邊傳來了冰冷的系統聲音,葉沐歡漸漸睜開了眼睛,又回到了那個空間裡,她看着剩餘的空間殘像。

皇上不顧朝廷反對,賜給皇后一杯鴆酒。

“皇上爲了她得罪我的母族值嗎?她自嘲的笑着。

皇上眼中帶着無限悲憫,“朕是王,天下皆是朕的,你的母族就算權勢滔天也無法保下你。”

皇后穿着華服,一身大紅色,讓她想起了初嫁之時,第一次見到他時就下定決心要永遠伴君身側,她是家中不受寵的嫡女,嫁給了不被看好的三皇子,一路血雨腥風,她早已不是當年丞相府的五小姐,她成爲了可以與他並肩的人,在登基的那天,他說過,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呢?

皇上見她癡癡的笑着,終歸是於心不忍,“我與你自幼定下婚約,你14歲就嫁給了朕,這麼多年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後,我們本可以一直相敬如賓,朕可以讓你一直穩坐皇后之位,可是你卻一次次謀害皇嗣,與母族勾結,溫如玉你可知錯?”

皇后披頭散髮她的雙眼已經哭腫了,嗓子也變得嘔啞嘲哳,“這是你的報應,我對你那麼好,你說過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些年我卻看着你一次次擴充後宮,你愛上了不同的女人,你負了我,這是你的報應。”

“哈哈…哈”皇后將毒酒一飲而盡。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悽悽復悽悽,嫁娶不須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蓰蓰!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爲!”

皇后在百花齊放、欣欣向榮的那個春天死去了,殘像也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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