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從雪地裡面慢慢的站了起來,叉着腰, 得意的大笑, “讓你追我, 讓你追我, 活該吧!”
樂極生悲說的就是安安這種。
她話音剛落, 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一隻肥肥的灰毛兔子, 往她身上撞來。
又是“砰”的一聲, 撞的安安往後退了兩步, 閃着了老腰,她哎呦一聲,低頭這纔看清楚罪魁禍首,發現,那隻撞在她身上的灰毛兔子,竟然在雪地裡面打擺子,不停的哆嗦,一雙寶石一樣的眼睛, 瞪着安安, 彷彿在說, “都怪你!”
還沒瞪完, 接着又是一陣哆嗦,胖胖的兔子啊,渾身都是肉, 這一抖啊!身上的肉跟游泳圈一樣, 一層層疊下來。
安安低頭, 看了眼自己,又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倒吸了一口氣,“真疼!”
看來不是她瘋了,而是這兔子和野雞瘋了。
青天白日的,都眼瞎了,往她身上撞,一個撞暈了,一個撞瘋了。
不過這是好事啊!她上山來幹嘛的?可不就是爲了獵點獵物的?安安笑眯眯的從身後拿了一根草繩出來,一頭綁着野雞的腿,一頭接着野兔腿,一邊一個,她這會也不怕了,滿足的拍了拍獵物,開心,“真多肉啊!晚上就吃你們了,送上門來的,不吃白不吃。”
在她身後,全程觀看的陸衍,“……”,這年頭,獵物都這麼蠢了嗎?見到人都不會躲,反而往人身上撞,還一撞一個準。
安安謹記以前打獵的意外,她把野雞和兔子都綁緊了以後,拴在灌木叢上,除非這灌木叢會跑,不然這野雞和兔子一準兒跑不了。
她摸着下巴,看了下陷阱,又若有所思的看了下自己的圓滾滾的小身板,她怎麼覺得,那陷阱還不如自己有用?莫非,她成了唐僧肉,這獵物想來咬一口。
“要不再試試?”,安安咕噥了一下,在陸衍驚奇的目光中,選了一個雪特別厚的地方。
她踩了踩,嗯!若是獵物掉下來的,鑽到雪窩裡面,一時半會也跑步了。
安安覺得自己簡直聰明極了。
她閉着眼睛,索性入定起來。
三分鐘後。
十分鐘後。
一隻傻狍子,從灌木林裡面慌慌張張的衝了出來,頭重腳輕,一頭扎進了安安腳跟前兒堆的雪窩裡面,半個身子都拱了進去,只剩下肥肥的屁股露在外面,一戳的白毛,刷的一下,炸開了。
雪白的,毛茸茸的,跟地上的雪成了一個顏色,好看的緊。
安安驚訝,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狍子,還是傻狍子,她下意識的折了一枝灌木戳了戳袍子的屁股,俗稱菊花。
那菊花上的白毛,炸的更開了,攤成了一個圓圓的餅一樣,渾身還不停的抖擻。
抖着抖着,整個身子跟抽筋了一樣,暈了過去,也不動了。
安安牟足勁兒把傻狍子從雪堆裡面拽了出來,那傻狍子似乎在裝死,很好奇,誰把它給拽了出來,冷不丁的睜開了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寶石一樣,泛着光,嚇的安安心裡咯噔一下,不過,對於長的可愛的動物,女生似乎天生沒制止力,而且這還是肉。
安安從口袋裡面摸出了一顆花生,攤在手心裡面。
傻狍子頭一低,舌頭一卷,把花生吃了下去,由着安安拿着草繩在它腿上綁着,絲毫沒反應過來,這會,可是要逃跑啊!
“真乖!”,安安誇讚,又摸出了一把黃豆,放到了雪地裡面,讓傻袍子自己去吃,“你先吃,等你吃飽了,我再吃你。”
這兇殘的話,絲毫看不出來,是個小姑娘說出來的。
陸衍覺得自己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衝擊,這山裡面的動物,真的都這麼蠢了嗎?
還是這黑丫頭,太過獨特了,他和張小五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面,看到了濃濃的震驚。
安安故技重施,安置好了傻狍子,又往雪地裡面一站。
“砰砰砰”,一聲接一聲。
到了後來,陸衍已經看麻木了。
但凡獵物近了黑丫頭的身,不是暈了就是瘋了,或者被同化了,變成了家禽,乖的很。
安安笑眯眯的,滿足的看着草繩上的獵物,數數,“一二三四五六七。”,不多不少,剛好七隻,一隻傻狍子,三隻灰毛兔子,三隻野雞,哦,還有一個小傢伙,凍僵了的斑鳩,她也不嫌棄,綁在草繩的最後面。
她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把手套帶了起來,拽着草繩子,打算回家,這一次收穫,她還是很滿足的,哪成想,都要走的,從松樹上跳下來了一隻猴子,傻傻的扒在安安的肩膀上,不停的吱吱吱,安安看了下身上的小猴,撇了撇嘴,有些嫌棄,“快走吧!我不吃你。”,說起來,都是一個祖宗,她實在是下不去口,把猴子從身上拽了下來,放到了雪地裡面。
陸衍的眼角抑制不住的抽搐,他看到了什麼?
白雪皚皚的大山裡面,一個圓滾滾的小丫頭,手裡面拽着一個草繩,在前面帶路,她身後草繩上,拴了一大串子的獵物,她一走,那獵物就跟着動。
長長的,彷彿成了獵物頭子。
威風凜凜的。
張小五終於憋不住了,他擡手抹了一把臉,瞠目結舌,“頭,村裡面的小丫頭,都這麼兇殘了?”,成了打獵的好手,哦不!撿獵物的好手。
陸衍望着消失在山林中的黑丫頭,若有所思,警告,“今天這事,不許說出去。”
張小五點了點頭,委屈巴巴,“頭,我想吃肉,咱們也去打獵吧!”,見鬼的歹徒,等了這麼久都沒個人影。
陸衍斜睨了一眼張小五,“你能有那黑丫頭那種本事?”
張小五頓時熄火了,垂頭喪氣,他要是能有那黑丫頭本事,還當啥兵啊! 直接當個獵人多好,還頓頓有肉吃,多好的日子啊!
陸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周圍,整個人都趴在雪地裡面,把耳朵貼在地上,聽了許久。
確定沒聽到動靜後,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走到黑丫頭下陷阱的地方看了看,他蹲下身子,刨開了雪,從裡面撿出來了不少花生粒和豌豆,倒是芝麻太小了已經和雪混成了一團,分離不出來了。
陸衍對安安又有了一層新的認識,倒是個富丫頭,不知五穀珍貴。
他攤開手心,遞給了張小五,張小五也不嫌棄,捻了幾顆花生米,把上面沾着的雪沫子吹了吹,扔到嘴裡面,細細的嚼着,感嘆,“這年頭,獵物都比我們吃的好。”
陸衍笑了笑,回頭,看着周圍的地形。
半晌後,確定,“走吧,那人不會來這裡了。”
張小五下意識的問道,“爲什麼?”
“以那人的謹慎,周圍有了人的活動痕跡,他定然是能發現的,若是在下一夜大雪,說不準能把活動痕跡蓋下去,他倒是會出來,不過,會不會下雪,誰知道呢?”,陸衍走到,之前安安站的那幾個位置,學着安安的模樣,動作,神色,閉上了眼睛。
三分鐘後,周圍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獵物,主動上門。
他嘆了口氣,“這獵物犯蠢,也是分人的。”,同類相吸,還是有道理的。
這話裡面的意思,安安就是這蠢獵物的同類了。
被喻爲遇到同類的安安,這會美滋滋的牽着繩,帶着撿來的獵物,往山下走。
上山的時候慢,下山的時候可容易多了。
不過一個一個小時,就走到了山跟前兒,又看到了那個茅草屋,安安停下,歪着頭想了想,上次好像還欠青巖哥一個人情。
她回頭,看了下身後的一串獵物,蹲下摸了摸被嚇暈了的野雞,“就你了。”
安安拽着草繩,往茅草屋走,這會,大雪天氣,正常人家都是窩在家裡的,也就只有安安這個怪胎會出門。
她喊了聲,“青巖哥,你在嗎?”
馮青巖正在陪着郎永齡下棋,聽到安安的聲音,頓時如同救星一樣,從炕上跳了下來,“我去接安安。”,郎永齡愛下棋,但是卻偏偏是一個臭棋簍子。
把馮青巖給磨死了,偏偏郎老爺子仗着自己是老年人,可了勁兒的欺負馮青巖。
馮青巖一張娃娃臉,出了門,頓時如沐春風,在看到安安時身後的一串獵物時,眼睛都冒着綠光,他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安安,這是送給我們的嗎?”
安安點了點頭,蹲下身子,解開了草繩,從上面摘了一個暈死的野雞還有一個灰毛野兔子,“拿去,晚上給郎爺爺和馮叔補補身體。”,要說,住在茅草屋的三人,也就馮青巖的廚藝能看的過去。
馮青巖激動的搓搓手,嘴裡說着,“這怎麼好意思?”,手裡的動作卻是最誠實的,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尤其是拿到灰毛兔子的時候,他還顛了顛,砸巴着嘴,下意識的咽口水,“真肥,有個七八斤吧。”,這天寒地凍的天氣,圍着爐子,吃鍋子,是再好不過了,若是他沒記錯,炤臺下面還放着幾個凍蘿蔔,燉起來,香噴噴的,
安安,“山上撿的,晚上你們做鍋子吃。”,她回頭看了下身後的傻狍子,這隻袍子估計剛成年,有個三十四斤的肉,一時半會收拾不出來,她看了下天氣,這都到下午了,三四點鐘,天都有些快黑了。
“晚點我把傻狍子收拾出來了,在給你送些過來。”
馮青巖小雞啄米一樣點了點頭,大手往安安肩膀上一拍,一副哥倆好的樣子,“還是安安妹子心疼我。”
安安沒好氣的拍開馮青巖的手,嫌棄,“拿開你的髒手。”,說完,看也不看馮青巖目瞪口呆的樣子,轉身就走。
當然,她身後還跟着一串的獵物。
安安默默計算,“還要去華子叔家把鼕鼕接回去,這野雞和灰毛兔子一樣送一隻給華子叔,半夏愛吃,華字叔也是個饞鬼。”
“這隻傻狍子,要不一塊讓華子叔殺了?反正她是下不去手,自家的老父親又沒在家,鼕鼕也不行。”
有了主意,安安直奔目的地,這會村子裡面,有不少家裡煙囪都在冒着煙。
窩在一天在家裡面的鄰居,也趁着這會,在門口嘮嘮嗑。
老遠就瞧着安安提的那一繩子的獵物,好傢伙。
大傢伙都倒吸了一口氣。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肉啊,今年村子裡面殺了四頭豬,算上豬下水,沒捨得丟,也才幾百來斤,一個村子,幾十戶人家,分到手,一家最多能分十來斤,那還是十幾口人,跟着一塊吃,一人能分到幾片肉,算是不錯的了。
顧安安身後提着的這些,可是夠過個肥年了。
趙桂芳眼氣的看着安安身後的一串子獵物,小聲問道,“安安啊!你這是從哪弄這麼多獵物啊!”
安安停下腳步,指了指身後的撲獸夾,“山裡面撿來的。”
周圍的人都聽到了,再次倒吸了一口氣。
趙桂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嗓音,“撿來的?”
安安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翻過後山,不是有個山凹子嗎?那平地裡面的獵物隨便撿。”,這是實話。
她往那一站,這獵物不是傻了就是瘋了,往身上撞,可不就白撿來的。
這下,村子裡面可瘋了。
得到消息的人,也顧不得快到晚上了,成羣結伴,要去山凹子裡面看一看,說不準,也能有安安那種運氣,撿回來兩隻兔子,若是運氣好,還能撿到一隻傻狍子,過年的肉可不就有了。
安安告別的衆人,一路上,不知道有幾波人在打聽消息,安安好不保留,按照之前的說辭,一遍又一遍。
至於大家能不能撿到,可不就看運氣來了。
這一路,嘴皮子都說幹了,纔到了華子叔家。
華子叔一家幾口都懶得很,別的人家這個點都出來散散氣,只有他們家四口都還窩在柴房裡面,基本上一個下午,烤火的時候,順帶烤點紅薯,花生,豌豆一類的,一下午嘴巴沒停,這不,到了飯點,一點都不餓。
安安到的時候,鼕鼕正扒在門口,不停的往外看,一見到自家姐姐,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歡喜,“姐!”
屋內柴房烤火的幾個人,聽到鼕鼕嚎的這一嗓子,頓時齊齊的站了起來。
尤其是華子,一下午心裡都不得勁兒,覺得自己應該跟着安安身後的,再加上自家媳婦,在那嘮叨,他一下午更是不知道出門了多少次,就是看着安安回來了沒有。
這不,剛渾身凍的僵硬,從外面進屋坐下去,屁股還沒焐熱,這臭丫頭就回來了。
鼕鼕小跑着撲倒安安懷裡面,安安順帶把他給抱了起來,倒是不重,七八歲的孩子,看起來跟五六歲的差不多,瘦瘦小小的一個,來兩個,安安都抱得動。
她笑,“看姐給你帶啥好的了?”
“哇,好多肉啊!”,不愧是姐弟倆,看問題的方向都是一模一樣,不是小動物好可愛啊!而是好多肉。
這年頭,吃都吃不飽,誰還顧得可不可愛?
這些獵物,在幾歲的孩子眼中,全部都是肉。
可以吃的肉。
“姐,你真厲害。”,鼕鼕大大的眼睛裡面滿是崇拜。
顧華子把鼕鼕從安安的身上拽了下來,看着那一繩子的獵物,他驚訝的瞪大眼睛,“安安,你這是從哪來的?”
安安解開繩子,抓了一隻野雞和野兔,遞了過去,“山上撿的,估計是下大雪,這動物都傻啦吧唧的,往懷裡撞。”
見華子叔一副你逗我的表情。
安安也不解釋了,她無語望天,哎,這年頭,說實話都沒人相信了。
看來往後,還是說假話吧。
她指着還在地上暈着的傻狍子,“華子叔,要不你把這傻狍子給殺了,咱們晚上吃肉?”
顧華子伸手摸了摸傻狍子的脖子,進出氣都還有,“別介啊,這野雞和灰毛兔子都夠吃幾頓的了,這傻狍子還有氣,你領回去養幾天,到了年跟前兒,讓你老父親把這傻狍子給做了,要知道,你老子可是一把好手,當年我們出去打獵的時候,都是他負責動刀子的。”,說着,華子煞有其事的抖了抖身子,“那手是真快啊!這種糙活,還是給你爸留着,他人糙,做起來也熟悉,像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是給人看看病的好。”
安安一回來,鼕鼕都恨不得貼在姐姐身上,他躲在安安的身後,不停的摸着兔子毛,聽到華子叔,說他爸糙,當場就不幹了,“我爸可細心了,從來不會把我們給忘記了,華子叔才糙呢!都把半夏姐給忘到縣城裡面了,自給回來了。”,也虧得鼕鼕記性好,去年過年的時候,華子和顧衛強一塊,帶着自家孩子去縣城趕集。
結果,顧華子吃飽喝足後,自己噠噠噠的坐着牛車回到了顧家村。
等回來睡了一覺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家閨女給忘到縣城裡面了。還是顧衛強心細,發現華子走丟後,就把半夏給經管在身邊,一塊帶了回來。
爲這,當時半夏可是個把月沒理自家老父親,可是真真的被心大的父親,給氣着了。
你說,父親帶着孩子趕集,結果老父親吃飽喝足回家睡覺,把孩子給落下了,這也是虧得半夏已經十幾歲了,若是在小點,可不就被人柺子給騙走了。
猛的被小孩兒揭穿老底,顧華子也不惱,他一巴掌拍到鼕鼕頭上,嬉皮笑臉,“你這孩子,越長大越不好玩了。”
許是自家姐姐在跟前兒,鼕鼕有了底氣,猛的翻了個白眼,“姐,咱們回家吃野雞鍋巴飯。”,這孩子,還念着上次安安做的臘肉鍋巴飯,這不,一看到肉第一反應就是吃鍋巴飯。
“成。”,安安跟顧華子道了別。
顧華子拎着野雞和灰毛兔子進了屋。半夏高興的就差跳起來了,“安安可真厲害,媽,晚上咱們吃香噴噴的兔肉。”
菊香嬸瞪了一眼自家閨女,“還吃,成小豬了。”,手上卻提着兔子,準備進去收拾,回頭跟自家男人說話,“你說,這安安可真捨得,這野雞和灰毛兔子得多少錢,說給就給,甚至連那隻傻狍子都要留下來。”,這可都是金貴玩意兒。
顧華子得意,吊兒郎當的,“那可不,我半個閨女呢!遇見啥好的,都記得分給老子一點。”,顧家村,老子兩個字並不是罵人的話,而是父親的意思。
半夏和自家媽對視一眼,得得得,這老顧啊!
又開始發癲了!
見到誰家閨女兒子好,他都成了別人老子。
一天沒落家,也幸好,剛分家過來,家裡沒有牲畜,不然就指望着姐弟兩人,家裡的牲畜得餓死了。
安安早上出門的時候,把門給鎖的緊緊的,還特意長了個心眼,在門鎖和把手的地方,綁了一根細線,一共十個結節。
若是他們出門以後,有人私自動門,這線上的結節就會被扯斷。
她站到門口,低着頭,數了數,不多不少,剛好十個,她弄這一手,防的是誰?當然是隔壁房的王大英。
不怪安安把人想的太壞,而是王大英確實有前科的,安安把身後的鼕鼕喊了過來,跟他交代了了一聲。
小豆丁的臉頓時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姐,你會的可真多。”
安安笑眯眯的,“以後我家鼕鼕會的更多。”,安安對於這個弟弟,是真的放心尖上護着的,不管做什麼事情,總會教着他看背後的道理。
而鼕鼕在安安的啓蒙中,原本就是聰明的性子,經過安安一次次點撥,很快就能舉一反三,往後更是成了人精中的人精。
當然,這是後話。
安安去山上打到不少獵物的消息,早都在村子裡面傳開了,隔壁屋的王大英也早聽到這個消息了,若是沒分家,這肉可就是她的,不僅如此,還能往孃家提幾斤,定是能把孃家的嫂子羨慕死,連帶着孃家媽也能高看她一眼,如今分家了,什麼油水都佔不着。
王大英在屋裡面急的屁股上跟扎針了一樣,坐不住。
連籮筐裡面的針線活都丟到了一旁,她眼珠子一轉,把一旁玩雪球的顧雙喊了過來,在顧雙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顧雙頓時吸了吸鼻涕,跟個小炮彈一樣衝了出去。
出門就往左轉,“砰砰砰”的敲着安安家的門。
“姐,我要吃肉。”
安安不開門,顧雙敲門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到了最後,鬼哭狼嚎的,把周圍幾家的鄰居都招了出來,看熱鬧。
安安是在廚房炤臺上忙的腳不沾地,聽到外面的敲門聲,原本打算裝着沒聽見的,但是到了後來,不出去不成。
講真,她不是個大氣的人,相反還小心眼的很,要說二房裡面,她頭一個討厭的是王大英的話,第二個就是顧書了,第三個就是顧雙了。
要說,顧雙也不過是十多歲的小少年,她爲啥會這樣討厭呢?
在原身的記憶裡面,往前兒沒分家的時候,但凡顧衛強從外面帶回來的好的吃食,給顧鼕鼕的那一份,他從來都吃不到。
轉個身出了這個顧家的門,就給顧雙給用拳頭給威脅過去了。
那時候,顧鼕鼕還小,不會告狀,只會一個人委委屈屈的躲在牆角哭鼻子。
顧安安後來倒是發現了,但是她也是個笨蛋,從不去想着從根源上解決麻煩,反而把自己的那份,從牙縫裡面省下來給鼕鼕留着。
至於被顧雙搶過去的吃食,搶了就搶了唄,只能認栽。
不僅如此,顧雙在學校裡面還跟着那些壞學生,一塊把鼕鼕堵到廁所,不讓回家。
甚至外面那片大路,都不讓顧鼕鼕走,嚇的鼕鼕有很長一段時間,只能一個人繞着很遠的小道去學校。
那時候,顧安安在家休學了一段時間,忙農活,自然沒發現,而在學校當老師的唐蘭芝,天天去學校教課,但是竟然也沒發現。
安安冷笑,不知道是唐蘭芝是心大呢!還是說她缺心眼呢!她看着鍋裡面咕嘟嘟冒泡的蘿蔔悶野雞,鍋蓋一打開,那香味瞬間飄了出去,外面敲門的動作更帶勁了。
安安把鼕鼕招呼到跟前兒,“鼕鼕,以前有哪些人在學校欺負過你。”
鼕鼕掰着指頭數,“雙子哥哥,供銷社的虎子哥,還有村頭的陽子。”
“那誰又幫過你呢?”
“平安,還有桂芳嬸家的狗蛋哥。”,平安是顧衛國的兒子,向來膽小不愛說話,但是對於顧鼕鼕,倒是頗有哥哥的樣子,知道護着鼕鼕。
狗蛋,則是隔壁鄰居趙桂芳的小兒子,跟鼕鼕是一個班級的,因爲安安跟狗蛋姐姐的關係不錯,所以狗蛋對鼕鼕也不錯。
安安用案板上放着的粗瓷碗,拿來兩個,盛了平平的兩大碗,還帶着湯,她笑的狡黠,“你把這兩碗給你的小夥伴送去,出門的時候,叔叔嬸嬸若是問你,你就說,你只給幫助你的小夥伴吃,若是以前欺負你的,誰都不給吃,但是呢!往後若是表現好,也可以給他們吃。”
安安絲毫沒有教壞小孩子的自覺,在她眼裡,是非分明,幫了他們的人,自然要好好報答,當然欺負他們的人,還想自己能夠軟綿綿的翻篇,那是在做夢,能報復回去卻忍着,那不叫心善,那叫聖母。
鼕鼕在竈膛前燒火,火苗把他小臉照的紅撲撲的,他認真的問,“姐,還可以這樣做?”
安安點了點頭,從鍋裡面,夾了一塊好肉塞到鼕鼕嘴裡,讓他先嚐嘗味,“可以,鼕鼕,你要記得,幫助你的人都要好好的報答,若是欺負你的人,定然找機會報復回去,當然,若是實力相差懸殊,可以慢慢等着,有句古話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鼕鼕被嘴裡面的雞肉給香的說不出來話來,對於姐姐的話,有些似懂非懂。
但是安安的話,卻如同一個種子一樣,在鼕鼕的腦袋裡面砰的一下炸開,變成了粉末,像是消失不見了,又像是無處不在。
變成最原始,最深刻的記憶,印在了腦海裡面。
他重重的點了點頭,口齒不清楚,“姐……我我知道了。”,說完,安安把門一打開。
外面貼着門撞的顧雙,猛的失去力度,身子一顫,差點摔了進來。
被安安用掃把給支撐住了,她站在門口,迅速的把西屋的門給關上。
至於顧雙,早都被鼕鼕手上端着的兩碗雞肉給迷花了眼。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下手去抓,卻被安安用掃把的軸抽的他胳膊往回一縮,當場就起了一個紅痕。
這一下,算是還了當初顧雙把鼕鼕趕到牆跟兒下,下黑手,踹的那一腳。
安安瞪了一眼要再次哭嚎起來的顧雙,顧雙頓時啞了聲。
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怕一會沒分到肉吃。
當然,安安覺得,可能是後者居多。
鼕鼕站到這麼多人前,他有些緊張,回頭看了一眼安安,安安對着小孩兒豎起了大拇指,很直白的鼓勵。
讓鼕鼕霎時來了勁兒,他大聲,“以前幫助我的小夥伴,都可以跟我一塊吃肉,但是欺負過我的,壞人是不能吃的。”
說着他把一碗肉遞給了在人羣中害羞的顧平安,“平安哥,以前我在學校受欺負的時候,你當時有幫我擋過拳頭,這碗給你。”
顧平安羞的直往趙君雁身後躲去,趙君雁笑的溫和,“接着吧,你是鼕鼕的好夥伴。”
顧平安這才伸手去接,他小聲,“謝謝!”,不得不說,雖然趙君雁把平安教的膽子有些小,但卻非常有禮貌,也很懂事。
分完了一碗,剩下的小孩兒都看着鼕鼕手上的另外一碗,流着口水,還沒開門的時候,就聞到味了,這放在眼跟前兒,這味道更濃了,也不知道,咬下去是啥滋味。
顧鼕鼕在衆人的註釋下,把另外一個粗瓷碗遞給了狗蛋,就是趙桂芳家的小兒子,他笑的靦腆,“狗蛋哥,當時別人把我吃的都搶走了,你給我了一把毛草根,可甜了。”
狗蛋嚥了下口水,笑的眼睛都眯到一塊了,他接過碗,直接用手捻了一塊肉喂到嘴裡了,滿足,“可真香啊!鼕鼕你放心,以後誰敢揍你,我幫你揍回去。”
“嗯!”,顧鼕鼕點了點頭。
他提高了嗓音,“若是以後願意幫我或者不欺負我的人,可以來我這領一塊肉吃。”,說着他回頭示意,“姐,可以在給我盛一碗不?”
安安很高興,面前的小孩很聰明,是真的很聰明,知道舉一反三。
她壓根都沒提到這一茬,但是鼕鼕卻把剩下的小孩兒人心,甚至大人的心都給算了進去。
今天若是隻給了平安或者狗蛋,那麼即使鼕鼕把話說的很明白,只給幫助他的人,旁邊看着別人家孩子吃肉,自家孩子卻只能饞嘴鬧騰的家長,心裡鐵定會不舒服。
而鼕鼕這一招,一人一塊肉,在場也就七八個小孩兒,七八塊肉就能收買所有的人。
還能換着,往後鼕鼕在學校裡面有人護着,這筆買賣划算。
安安扭頭進了屋裡面,直接用找了一個大盤子,盛了滿滿的一盤子,不止挑了一些肉,還挑了不少的蘿蔔。
當然,一隻野雞可沒這麼多肉,安安又從超市裡面拿了一隻足足有七八斤重的肉雞出來,在加上之前有個四五斤的野雞,算起來,可是十多斤的肉,配着四根凍蘿蔔,還有八角桂皮這些,可以說,量足的很。
她撿着肉裝,還故意都堆在外面,看起來可豐盛了,她往外一拿,頓時一陣吸溜口水的聲音,這可不止光孩子們了,還有大人的。
趙君雁則有些心疼,安安這孩子太實誠了,估計那一隻雞的肉,全部都放在這裡面了。
不行,下次她說好好說說,過日子可不能這樣嚯嚯,但是如今已經拿出來了,卻不好說收回去的話了。
安安蹲在地上,囑咐,“鼕鼕,把你的小夥伴都喊過來,來吃肉。”,她說的是小夥伴,這也就是,把另外一羣沒幫助鼕鼕或者欺負鼕鼕的孩子給算了進去,都算是鼕鼕的小夥伴了。
鼕鼕振臂一揮,特意得意,“大家都過來,吃肉了。,七八個小孩兒瞬間把鼕鼕給圍了起來,他跟孩子王一樣,笑的開心極了。
得到肉的孩子們,都紛紛吃的特別帶勁兒。
等孩子們都吃完了,碗裡面還剩下一些蘿蔔和少許的肉,安安讓這些孩子一人捻了一塊,送給了自家大人,但是跟在孩子一塊看熱鬧的大人,哪裡會跟孩子搶吃食,最後那肉還是到孩子嘴裡面了,但是在場的大人心裡舒坦啊!
比他們吃了肉還舒坦。
大家滿足的散夥了。
而一開始鬧騰的顧雙,則抱着最後一塊蘿蔔啃。
安安從盤子裡面夾了一塊帶着骨頭的肉給顧雙,“回去吧,別再外面凍生病了,喝藥苦死了。”
迷瞪瞪的顧雙,滿足的咬着雞骨頭,被安安忽悠回到了家裡。
沒多久,隔壁屋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顧雙會來這裡找麻煩,安安猜的就是王大英搞的鬼,要說顧家誰最好吃,非王大英莫屬了,她可是能在孩子嘴裡面搶肉吃人,一般家長還真做不出來。
安安回到屋裡面,敲了敲西屋靠裡面的窗戶,這會周愛菊都睡了,冬天天黑的早,鄉下又沒啥活動,老年人也睏乏的早,剛纔那一出,安安沒在人羣中看到周愛菊,估摸着,奶奶打盹睡着了。
連敲了窗戶五六下,那邊的屋內才響了一陣哼唧,“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