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誰,突然看到蹲店門口的大狗之後都會嚇上一跳,那個年輕店員更是差點將手裡的一箱傘直接甩地上去。
“老……老闆,哪來的狗?”那年輕店員看上去很害怕,也不靠近了,抱着一箱傘看向收銀臺旁邊的人。
“我叫進來避雨的。你怕個啥。”
“我這不是怕狗麼。小時候被狗咬過,從那以後我就覺得狗這種動物實在是太可怕了,不懂爲什麼那麼多人喜歡狗。”
“行了,把雨傘放那兒,你到後面睡午覺去吧。”老闆咬着煙說着,吐詞不太清楚,還帶着明顯的方言腔,如果不是對方言比較熟了,黑炭也不會聽懂。
那個年輕人是聽懂了,他早就習慣了這種說話方式。迅速地放下一箱摺疊傘然後溜了,還不忘把通往後屋的門關好,生怕門前的大狗進去似的。
店老闆拿出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了些什麼,然後拿着紙過去將那箱傘搬到店門口,那張紙就掛在上方的一個架子上,白紙黑字,還是加粗的字體——“雨傘雨衣有售,雨傘特價20元/把”。
可是剛纔那個年輕人搬着箱子過來的時候說了,這些傘賣價都是十五塊錢的吧?
二十還“特價”呢,果然是特貴价,整就一奸商。
外面的雨在鄭嘆和小花進屋之後,不到兩分鐘就變暴雨了,噼裡啪啦打在地上,飛濺的水滴讓小花都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外面的風又變大了,基本上一出去,肯定就溼身。
風太大,雨會順着風飄進屋裡來,於是那老闆將店門關了大半邊,只留下放雨傘的那一片。箱子上蓋着一層塑料布,防水的,也不擔心雨水落進箱子裡。
還別說,跑過來買傘買雨衣的人也不少,有很多都是急趕急地給了錢拿了傘就走,當然也有講價的,不過最後總是會被駁回。買其他小東西也不會讓一分錢,總之一句話,就是不講價。
店老闆走到收銀臺裡面,開始擺弄一臺電風扇。學生用的那種臺式電扇,一般學校裡那些學生們在風扇轉不動了之後會拿去修,也有的會低價賣出去。店老闆手上這臺應該就是低價從學生手上收過來的,修一下再賣出去還能賣點錢。
“黑炭!”一個人影衝進店裡。
小花“嗚~”了一聲,也沒站起來,黑炭倒是驚訝地看着對方。
衝進來的是蘇小胖,手裡提了一把傘,衝進店裡以後就把傘收了。
黑炭探頭看了看蘇小胖,腦袋和上半身還好,腰以下看起來倒全溼了,沒辦法,風太大,傘管不了太大的範圍。
不過,這傢伙怎麼會找過來的?
“我看着天色不對就跑過來,還是沒趕上!”蘇小胖提着自己的褲腿抖了抖,讓褲子別貼在腿上,倒不是怕感冒,就是感覺難受而已。
那個店老闆朝這邊看了一眼,並沒有過來搭話的準備。
倒是蘇幕遮很有禮貌,“老闆,謝謝你啊!否則我家貓和狗子就要淋雨了!”
店老闆叼着煙,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蘇幕遮又擼了擼湊過來的小花的大腦袋,正準備繼續和對方寒暄。
“哐!”
門口傳來一聲響聲。
店裡的人都循聲看過去。
兩個染着頭髮穿着帶骷髏頭印花短袖t恤的年輕人走進來,剛纔的聲音就是他們踢到門口的金屬架子發出來的。
兩人身上都溼透了,人字拖往旁邊的乾燥的紙盒子上擦了擦,正罵罵咧咧地說着什麼,看到蘇幕遮身邊蹲着的小花之後頓了頓,稍微收斂一點,一般人對這種大狗還是比較忌憚的。
那兩人在店子裡拿了兩把傘,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之後,來到收銀臺。
“一共七十二塊三毛,謝謝。”店老闆說道。
“這麼貴,便宜點唄。”那年輕人一邊將東西裝進袋子裡,一邊說道。
“不講價,七十二塊三,謝謝。”店老闆又說了一次,對於那年輕人還沒付錢就將東西裝進袋子裡也沒說啥。
“哎你個老東西,唧唧歪歪的浪費時間,讓你便宜點就便宜點,好話聽不懂是吧?”說着那年輕人掏出一張五十的往櫃檯上一拍,打算拎過東西就走人。
但店老闆反應更快,那人手還沒提起袋子,就被扭過來壓在櫃檯上。
“疼疼疼!”那年輕人臉都扭曲了,也不知怎麼回事,稍微動一下就疼得厲害,像是要被扭斷似的。
“你幹什麼”另一個年輕人怒道,看了看旁邊,打算去拿那個拖把,有根棍子在手就好說話多了。
“汪!”
小花意識到什麼,叫了一聲,對那個想要去拿拖把的人,喉嚨裡還發出低吼。
那人手都摸到拖把了,被一聲狗叫嚇得縮了回來。
店老闆瞟了眼想要拿拖把的人,又轉回看着被自己死死壓着手的人,咬着煙湊過去,緩緩說道:“要麼買,要麼滾。”
原本囂張的兩個年輕人現在蔫了,一個被扭住手腕按在櫃檯上動都不敢動一下,只臉上因疼痛而表現得有些扭曲,一開始還放狠話,現在連個屁都不敢放,只希望這位長得一臉刻薄的店老闆趕緊將他們給放了。
就像店老闆說的,想要放開,可以,要麼付錢買,要麼麻溜地滾。
正在這時,蘇幕遮身上的電話鈴響了。
剛纔在附屬醫院裡,李老頭打過針吃過藥之後睡着了,老太太在旁邊靠着椅子也眯了一覺,病房裡其他醒着的人則因爲外面天氣的變化討論着,都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看到一棵樹直接被風颳倒的時候,還是有人忍不住發出了大點的驚訝聲。
老太太因爲他們的驚訝聲而醒過來,李老頭也是。
看到窗外的天氣之後,兩位老人立馬不淡定了,尤其是李老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花還拴在門衛室那邊,現在又是颳大風又是下雨的,小花怎麼辦!
還沒等老太太打電話過去,門衛就一個電話打過來了。老太太在門衛那裡留過電話,所以,門衛在看到小花跟黑貓跑了之後就趕緊跟老太太打了過來說明下情況。
小花跑了,這讓兩位老人很着急,但是又想到小花是跟着小焦老師家的那隻黑貓跑的,這讓兩位老人心下稍安。
不過,外面的天氣情況實在不太好,李老頭安不下心休息,讓老太太將電話遞給他,他直接打給了焦爸。
正在辦公室整理一份講義的焦爸看了來電顯示之後立刻接了起來。李老頭是生科院退休的老教授了,雖然李老頭研究植物,與焦爸的研究方向沒有多少交集,但院裡的老師們對李老頭還是很尊敬的,所以焦爸沒多想就接起來了。
“喂,小焦老師啊,你們家的貓回去了沒?”
李老頭將醫院這邊的事情簡單說了下,焦爸想了想,道:“我現在在辦公室,先打電話問一問。”
“麻煩你了,小焦老師你要是有消息就給我回一個。”
掛斷電話之後,焦爸便打給家裡。
一般來說,如果黑炭在家的話,看到座機的來電顯示上熟悉的號碼會按下接聽鍵。但是,今天卻是電話鈴響了半天那邊也沒接通。
焦爸看了看外面的天氣,皺眉。又撥了焦威爸媽那邊的電話,以及蘇幕遮的電話。
蘇幕遮看了看鬧事的那兩個年輕人,掏出電話接通。
“嗯!我和黑炭在一起呢!小花也在!我們在躲雨!”蘇幕遮跟電話那邊的焦爸彙報。
聽說蘇小胖帶着一狗一貓在躲雨,焦爸放心了,掛了電話以後又給李老頭打過去。
雜貨店裡,店老闆看見蘇幕遮接電話,手裡的力道鬆了一點,估計是害怕鬧出什麼動靜被小孩子的家長聽到。
不過,等到蘇幕遮掛斷了電話,他手上又加了把勁,被他掐在櫃檯上的傢伙又直着嗓門喊了起來:“疼!疼!”
櫃檯上還有剛纔那人掏出來的五十塊錢,但店老闆看了一眼之後就沒再看了。
站在旁邊的人嚥了嚥唾沫,他感覺外面吹進來的風有些涼,風裡帶着溼氣,這就更讓他感覺冷了。
“我警告你,別太過分!”站在旁邊的年輕人擡手指着店老闆大聲道,但明顯的色厲內荏,手指都抖了。
小花因爲吹進來的雨水飛濺到鼻子上而打了個噴嚏,嚇得那人又抖了兩抖。
賣笑賣不過薩摩耶,裝可憐裝不過巴哥,小花那張囧字臉上的面部表情並不多,對於不瞭解這種狗的人來說,最具威懾力的永遠是那個體型。
這兩人思量着後面那隻大狗是不是在表現它的不耐煩,這樣一想,心裡就更害怕了。
店老闆不說話,就維持着一個表情看着他們,隨後站在旁邊的年輕人咬牙,掏兜,拿出二十二塊錢放在櫃檯上,“這樣好了吧?還不把我兄弟放了!”
店老闆沒說話,也不鬆手,反而還又扭了一下,疼得那人大叫一聲。
“七十二塊三毛,你們小學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站在旁邊的年輕人面上僵了僵,他沒想到這個店老闆竟然這麼較真,三毛錢都計較。
“我沒三毛錢了,不信給你看!”說着那人掏了掏褲兜,將兜裡的東西全部拿出來,左邊褲兜裡有個一毛硬幣,右邊褲兜裡有兩個老版的一毛硬幣。
“……”
站在旁邊那人哽了哽,沒想到還真有三毛錢。將三枚硬幣全放在櫃檯上,他看向店老闆,“這次可以了吧?”
店老闆搖搖頭,看着那人道:“最後一次機會。”
“疼疼疼!瑪的,你趕緊給錢啊!”被按住手腕的人朝自己同伴吼道。
站在旁邊的人一臉苦悶地又放了一張五十的在櫃檯上,然後帶着自己同伴趕緊退開。
那人還想將之前放在櫃檯上的那張五十拿走,卻發現一根手指已經按住了那張五十的一角。
不甘地看了看櫃檯上的那張五十,那人“哼”了一聲,被同伴拉了拉,提過東西就往門口走,走時還想找根稱手的東西反擊一下,砸不了人砸一下店子也好,沒想一轉身腳就踢在一個貨架上,踩着人字拖的腳趾被撞得生疼,恨不得罵一聲娘,剛準備罵一句以宣泄下自己的憤怒和憋屈,就聽到身後傳來兩聲狗叫。
“嗚汪!汪!”
小花站起來看着這兩人,它從這兩人身上感覺到不太好的意味,所以只是試探似的叫了兩聲,順便提醒下對方別往這邊來。
小花蹲那兒就顯得很大一坨,站起來就感覺更大了,一舉一動都很惹眼。
不過蘇幕遮並沒有阻止小花,他覺得,這兩個年輕人沒有那個膽子敢過來跟小花對抗。更何況,店老闆也不是個簡單的。一出手就能將人制住,真打起架來也肯定不弱,比起這兩個外強中乾的牛氣多了。
兩個年輕人因爲小花的狗叫聲而噎住,對視一眼,也不打算罵了,趕緊走人算了。
“怎麼回事?”原本跑到屋後的房間裡睡午覺的年輕店員被兩聲狗叫吵醒,提着膽子打開門看了看。
看到門口那兩人之後挑眉,找茬的?
門口兩人一看店老闆還有幫手,更不願意呆在這裡,快步離開,連剛買的傘都沒撐開就跑進雨幕裡。
從屋後過來的人繞開小花,貼着另一邊的貨架快步走到收銀臺前。
“怎麼回事,老闆,那兩人找茬?”
“沒啥,倆小孩子,用不着多費心思。”店老闆將錢放進錢盒。只有櫃檯上最開始拿出來的那張五十的仍舊在原來的地方。
“喲呵!竟然敢用假錢,故意的吧他們,還找茬。老闆你怎麼將他們不揍一頓再放讓走?”
“跟小孩子計較啥。”店老闆將那張假五十挪到櫃檯的一邊,用東西壓住,然後拿起螺絲刀,叼着煙,繼續修電風扇。
年輕店員撇撇嘴,不說對也不反駁,看了看放在門口的箱子,又道:“老闆,你這下雨漲價的行爲沒人說嗎?”
“有什麼好說的,車站過節還漲車費呢,下雨我漲個傘價又怎麼了?”
“……我從您身上學到了什麼叫做趁火打劫。”
“不,”店老闆拿着螺絲刀的手搖了搖,“我只是更形象地讓你知道什麼叫無奸不商。”
蘇幕遮就站在店門邊的角落裡,邊上蹲着小花和黑炭,聽着那老闆和店員的對話,覺得這老闆挺有意思的。
貨架上,那隻白貓換了個地方蹲着,依然是居高臨下地盯着黑炭和小花,就算店老闆招呼它過去,它也沒動。
年輕店員和店老闆又侃了一會兒,這才突然意識到店裡除了自己兩個,和一狗兩貓以外,還有個大活人在角落杵着呢。
無聊的他拖了一張圓凳讓蘇幕遮坐下歇歇,然後又拉了蘇幕遮聊家裡養狗養貓的事情。
蘇幕遮也無聊,雨不小他也走不了,就和那店員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訕。那傢伙估計睡醒了,店裡又沒啥生意,話多的不行。
一人一狗一貓在雜貨店裡呆了大概一個小時,雨漸漸小了,又過了十來分鐘,才停了下來,不過還是偶爾飄幾滴雨。
天空亮了很多,但風還颳着,看遠處的天色,估計還有一場暴雨在醞釀。
蘇幕遮決定,趁這空當,趕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