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察兵先行一步,探回消息後跑到葉伯煊面前彙報道:
“報告團長,冷庫鐵門已經變形,無法打開。請指示。”
緊跟葉伯煊身邊、不忘放過任何採訪素材的裴兵,渾身上下散發着緊迫感地盯着葉伯煊,不錯眼珠地盯着這個獨立英雄團的團長。
葉伯煊皺着眉頭側頭望向裴兵:“你煩不煩?”
一句話兩個意思。第一種是真嫌棄裴兵,第二種是聽到這樣的結果他自己煩躁到了極點。
葉伯煊罵完裴兵後纔回頭,扯着嗓子命令道:“加速前進!工兵連打頭!”
一四二團在黑乎乎的路面上跑步前行到了近前,連冷庫大門都沒有通過的戰士們,站在路邊就聞到了一股股腐爛的臭氣。
可想而知打開後會是怎樣的場景。想象得到,但仍舊面不改色。
葉伯煊望着戰士們那一張張年輕的臉龐,心理急躁連個口罩塑料袋都沒有,臉色上雖看不出任何變化,似在一四二團駐地日常訓練般冷靜,但心裡已經泛起了嘀咕,聞着趟過去?
“工兵連,爆破!”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震動整個唐莊的爆破聲震天吼,它的響動似在向全國人民宣誓,在瘟疫面前,軍人再次披掛上前,又一次向世人宣告首戰必勝振雄風。
站在帳篷外,因爲不能舉行李彤的光榮儀式,而心裡不舒服的三姐妹被午夜時分的爆破聲嚇得一哆嗦。
劉芸愣了幾秒後迅速爬起:“我得走了。我得去西北端分發藥品。”還有那麼多像李彤一樣年輕的士兵要抗爭瘟疫。
冷凍庫被炸開的一瞬間徹底倒塌了。
爆破的硝煙未散,葉伯煊就帶領一四二團的戰士們衝了進去。滾滾而來的硝煙裡映射着一個個急速跳躍進冷庫的身影,大難面前顯身手。
臭氣瀰漫四周,飄散半個唐莊城。
指揮部裡的葉志清以及所有指揮員,眼神裡都透着焦慮和複雜。
最爲險惡、最爲繁重的工作。隨着這聲爆破聲,開啓了。
葉志清望着自己的老上司,得到了點頭示意的指令,凝重的開口下命令道:“埋屍!”
這一句“埋屍”命令,代表着十幾萬正在腐爛的屍體要被迅速掩埋。犧牲的烈士、罹難的羣衆通通在內都要就地掩埋。
而承擔這項與瘟疫艱難抗爭命運任務的是無數年輕的軍人。
他們從此不分番號,不分師級團級,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埋屍部隊。年輕的士兵們要經歷何種令人震驚的特殊生活。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更多的人。所有的傷痛藏在身,用行動去證明崢嶸歲月裡的無悔。
當裴兵不顧往上翻涌的嘔吐感,一路疾行隨着葉伯煊趕往和翟遠方會合時。他當即哭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在唐莊不足二十四個小時裡,情緒崩潰了。他看到了什麼?
士兵們冒着撲鼻的屍臭,赤手露臂挖掘屍體。屍體腐爛。戰士們接觸後就皮膚脫落。
翟遠方一個團級政委,在周邊危房中因爲找到了點兒破舊布料和破報紙而欣喜。他對葉伯煊喊道:
“團長,有了這些,我們的戰士能墊着點兒。”
葉伯煊仰頭看着矇矇亮的天空,眼圈兒紅了。那是他帶的兵。他壓抑着難過和捨不得。
沒有任何防護工具,屍體暴露出來散發着刺激性較強的有毒硫化氫、氨、甲烷氣體,這些混合的氣味兒讓人聞了就暈眩。
噴、包、捆、運、埋。那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沒有怨言,他們埋頭苦幹。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就是聽從召喚。
每一位戰士需要先用死者的衣物包頭,裝入進統一的袋子中扎口。
每一個屍體上都要最少捆三道,頭、腰、腳,以免屍臭散發。
一些戰士完成後再用稚嫩的肩膀扛到專車上,還有更多的戰士們在挖坑,急速挖掘兩米深的坑口,上面加上厚土和石灰再砸實。
他們是人,他們不知道要把自己這樣那樣地保護起來嗎?
可百姓羣衆重於一切,他們只有一個緊迫的念頭:快!把遇難者屍體安葬,搶在瘟疫爆發的前面!
榮耀和輝煌不止在戰場上,搶奪時間一分一秒都是一場勝利的戰役。
一四二團炮兵連一名十七歲的小戰士面前,站着遼陽部隊一名師級領導。
這位五十多歲近六十歲的領導,顫抖着手從衣兜裡拿出一個皺巴巴的口罩:“給,戴上。”給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口罩,是關心,是難過,是心疼。
“爸,您這是幹什麼!別人都沒有,我不能搞特殊。您戴着去指揮吧,我沒事兒,別讓我們團長看到以爲我搞特殊。”
一輩子沒跟兒子低過頭的漢子驀然睜大雙眼,不讓自己在兒子面前掉淚,而此時此刻卻第一次給兒子道了歉:
“爸爸錯了。”
這個師級領導重新把口罩塞進衣兜,挺直着脊揹走到遠處然後親手開始扒屍體。
……
秦院長分發完所有的消毒藥品,邵醫生揹着醫藥箱第一個衝了出去。他去負責給羣衆分發藥品,他從李彤犧牲後,始終忙碌在第一線上。
“葉伯亭,你負責去埋屍部隊西北處。夏天你負責揹着食物和藥品到臨時救濟站分發,那裡面有很多孤兒需要你承擔重任。”
秦院長不敢讓葉伯亭和夏天再組成一隊了,她怕她們會時常想起她們還丟下了一個人。
八月一日的太陽照常升起,安—2飛機轟隆隆的引擎聲在空中轟鳴。
帶有蒜味兒的馬拉硫磷、敵敵畏等藥品,猶如雨霧般飄落。
唐莊之外的人們,在拼盡所有辦法湊齊唐莊所需要的一切物品,萬衆一心抗擊瘟疫,各地工作人員迅速集結。
全國迅速調集二十一個防疫隊共一千三百人,消毒藥二百四十噸,殺蟲藥一百七十六噸,各種噴霧器五萬一千多臺,軍用防化消灑車三十一臺,噴藥飛機四架……
唐莊上空,安—2飛機不停地在八十五平方公里的市區上空盤旋。
與之遙遙相對的是地面上東方紅18型機動彌霧機、防化噴灑車、羣英式揹負噴霧器和圓筒形壓縮噴霧器。
從凌晨到太陽升起,四個小時後,一起開動,一起使力。
而在第一時間內奮戰的軍人們,倒下了很多很多。
沒有人知道他們姓甚名誰,他們永遠的留在了這段叫“唐莊救災”的歷史長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