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景白看着頭頂那輪金光燦燦的大圓盤,嘴角直抽。
這是月亮嗎這是月亮嗎?他活了幾十年怎麼不知道那玩意兒叫月亮!
心中誹謗,剛剛升起的那點多愁善感的情緒徹底被他拋到九霄雲外。
多想無用,有這個閒工夫還不如多多籌劃籌劃未來,反正最後的目標都是一致的,滅掉金人!
許是從未見過外面這種繁華熱鬧的景象,他懷中的趙諶小盆友不安份的挪動着四肢,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東張西望着。
身爲皇宮中唯一的皇子,母親又是當今皇后,趙諶小盆友受到的照顧絕對是世上最好的,各類補品什麼的就更別說了,絕對是當飯吃的。所以小傢伙年紀雖小,份量卻不輕。
以顏景白現在的身體,能夠抱着他走這麼長一段路已經是夠勉強的了,哪還經得住他這麼動來動去。
不滿的拍了拍小傢伙肉嘟嘟的小屁股,顏景白停下,朝身後的兩人掃了一眼。
福全兒乖覺的上前兩步,彎腰小聲說道:“官家可是累了?前面有家茶樓,要不咱們去歇歇腳?”
顏景白確實累了,因此對他的提議並無異議。
清雅居在整個汴梁也是數一數二的,環境清幽,是無數達官貴人,文人雅士願意去的地方。
顏景白雖然抱着孩子,但這無損他一身尊貴的氣派,何況他的身後還跟着冷血這樣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的侍從,清雅居的小二不敢怠慢,將一行三個半人迎進了雅室。
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顏景白叫了一壺茶和幾樣點心,然後對冷血和福全兒道:“出門在外,無需講究,你們也坐吧,用些點心。”
聞言,福全兒一臉的誠惶誠恐,連道不敢。到是冷血,一言不發的徑自坐在了顏景白對面。
福全兒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嘴上斥責道:“官家身邊也是你能坐的嗎?!”
冷血充耳不聞。
倒是顏景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安撫的拍拍他的背脊,不悅道:“小聲一點!”
福全兒臉上的肥肉微微一顫,立馬就閉嘴了。
顏景白沒好氣的揮揮手道:“是朕讓你們坐的,你不想坐就別坐,別扯上冷血。”
福全兒挪了挪發酸的腿肚子,心下懊悔,偏偏還什麼都不能表現出來,還要陪着笑臉爲兩人添茶。如果是隻有官家一人的話,他自然是十二分願意的,可現在還有一個冷血,他覺得自個兒肚子裡裝了滿滿一腔的苦水。
對於這個眼睛長得嚇人,平日裡總是冷漠裝酷,連一句話都沒有的傢伙,他一直都是不喜歡的,現在更加的討厭了
。
福全兒心中的抱怨顏景白自然是一點都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反應。他一手摟着懷中的孩子,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沾了一些碎點心小心翼翼的喂到孩子嘴裡。
清脆的笑聲咯咯咯的灑落在雅室間......
顏景白動作輕柔的抹去孩子臉上沾染到的碎末,屬於孩童特有的嬌軟讓他有些愛不釋手,一個沒忍住,他低頭,在小傢伙紅彤彤的臉蛋上狠狠地親了親。
小傢伙咿咿呀呀的笑得更歡快了!
坐在他對面的冷血略微有些怔愣的看着父子兩溫馨有愛的互動,碧綠的眼眸連連閃爍,直到一雙幽深的眼睛無意間瞥了過來,他纔像是被驚到似的,迅速低下頭去,大口大口的咬着手上的糕點。
顏景白若有所思的看着少年漆黑中隱隱泛着綠芒的發頂,暗暗尋思,剛剛在那雙碧綠的眸中看到的是渴望嗎?!
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就想到了系統介紹的關於少年的身世。
所以自己剛剛沒看錯吧,這人雖然年少成名,但對父親對親情對家庭卻存在着一種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懇求。
他像是第一次見到少年一樣,認真的打量着對方,就連他吃着糕點的舉動變得僵硬起來都沒察覺到。
他只是在心裡感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冷四爺真的很年輕了,放在現代也就是剛剛上大學的年紀,如果上輩子他早早結婚的話,恐怕他的孩子也不會比他小多少!
於是,他在心裡暗暗做了一個決定,以後對這孩子好一點吧!
雅室中的氣氛變得奇怪起來,偏偏罪魁禍首毫無所覺,直到外面傳來的對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氣氛才稍稍平緩。
側耳傾聽的顏景白並沒有發現冷血舒了口氣的表情,他的心神已經被對話中的內容徹底引過去了。
“好文章!好才華!王兄此番定能高中,小弟現在這裡提前恭賀!”一個大嗓門毫無預兆的響起。
“李賢弟過譽,爲兄這裡承你吉言了!若我高中,汴梁最好的富貴樓請你們喝酒,到時候務必賞光!”這人雖說的謙虛,但語氣裡的那股子傲慢卻是誰都聽的出來的。
顏景白哂笑,這樣狂妄自大,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傢伙,就算真的高中了他也不會用的。抱歉了,他毫無誠意的道了一聲歉,如果是以前那個眼睛被糊了的趙桓,你可能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機會,但現在的皇帝是我,所以你還是早點回家吧!
他在這裡誹謗,外面卻響起了一陣陣的笑聲,還夾雜着一兩聲明顯的恭維。瞬間,本來環境清幽的雅舍一下子變成了鬧哄哄的茶館。
而想來那位王兄也是有些家底的,眼見着清雅居都快變成菜市場了,也沒人出來阻止,而四周的人也是奉承居多,可見那位王兄絕對不會出身普通人家
。
顏景白抿了口茶,覺得有些無趣,但下一刻外面傳來的話語又提起了他的好奇心。
“王兄的才華自然是有目共睹的,但若是那人今年也參與科考怎麼辦?”
突然響起的這句話讓外面的人羣瞬間安靜了下來,半響,纔再次傳來王兄雖然極力壓抑,卻還是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就算他參加了又怎樣?本公子還會怕了他不成?!他出生賤籍,地位卑下,就是能考上,照樣和上次一樣落得個被除名的下場!”
其餘諸人紛紛附和,又有人說道:“我聽說他此次來京不是爲了科舉之事,而是爲了他所著的一部兵書這些日子以來他天天往朝廷大員的府上跑呢!”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個人說道:“那部書好像是叫七略的,我上次就見他連人帶書一起被殿前都指揮使家的下人給轟出來了!”
衆人又是一陣惡意的鬨笑。
那人接着說道:“今早我看他往樞密院魏大人的府上去了,我打賭,他肯定還是會被轟出來!”
“我也賭他會被轟出來!”
“我也賭!”
“我也賭!”
下面的話顏景白已經不想去聽了,也不屑去聽,一羣跳樑小醜而已!
他現在的心思都放在了他們所說的那個人身上,出身賤籍,考取功名後被除名,著書七略......
就是他了,也只有他,青衫風流——顧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