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許真是一個好兒子、好男人、好父親、好的家鄉慈善家,對他的家人、家族和家鄉來說。但是對阿黎和其他的人來說,他又是一個十足的騙子,罪不可恕的壞蛋。
那麼對我來說,他又意味着什麼?到底該怎麼判定他,我的腦子亂成一團麻。
見我不語,林汕把話題引向深入:“你有多大的心量,你就能成就多大的事業。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們歷史上最大變動的造山時代,如同美國當年造就福特、摩根、洛克菲勒,你和你的後代、你的家族,未來成爲高山大嶺,還是低谷窪地,都由你現在選擇行爲決定。”
林汕和簡直說過的話有着某點相似,又有很大不同。林汕的話語中更帶有一種魔鬼的磁性,彷彿能把你心底裡潛藏的某些能量(有的你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給誘發爆破出來,許多欲望念頭會象冬眠醒來的蛇,會無端地的興奮躁動起來。
林汕意識到也很滿意自己的話語效果,放緩語調給出總結:“強者追求事功,弱者訴求道德。”
我放棄了在語言和理論上駁倒林汕的念頭,無論在言辭和還是在行動上,他都是個魔鬼般可怕的存在。好勇鬥狠的黑光,他耍的那一套跟林汕比,猶如在玩過家家的遊戲。或許林汕是對的,否則他爲什麼會成功。成功者不受指責。
我該怎麼辦?認同這位強大的導師?跟隨這位成功的義父?一路順風,青雲直上,呼風喚雨,甚至45億的遊戲都可以考慮放棄。這種誘惑太過強大了。
可是,無論眼前的場景多麼奢華夢幻,林汕說得多麼妙口蓮花,都無法抹去下午阿黎對我大睜通紅的眼睛的印象。
整個下午我都坐在裡間椅子上發呆,不時打進的諮詢電話,也被我三言兩語不耐煩打發掉。我猶豫着要不要把網絡手機羣發全部關掉,這時阿黎敲
門進來。
阿黎交給我一疊包好的資料,守在門口等我看完。
裡間小屋只有我們二個人,顯得有些逼仄。
阿黎的資料有四五家企業對BAB公司的欺詐投訴、對美國BAB公司的調查(美國所有企業登記中都沒有BAB的名字)、對BAB公司的海外聯營機構的調查(沒有一家聯營機構查有實據存在)、對BAB所宣傳的成功案例調查(要麼宣傳企業不存在,要麼把幾萬元的成交單子誇大成千萬級的貿易)……
還有幾張報紙剪貼,其中一篇報道一年前寶安“明泰廣場事件”。去年四月,深城各大媒體刊出一則廣告:某公司斥資十億元創立的總面積近28000平方米的一流超巨型購物天堂——明泰廣場正式向外招租。明泰廣場向租戶承諾第一年免租金,第二年起每平方米月租500元(相當於同地段旺鋪租價的幾分之一),於是出現了千人通宵排隊搶租店鋪登記表的奇觀。結果某公司捲走三百多名購租者錢款和上百名供貨商的貨物溜之大吉。許多小商戶隨之破產,還有一人爲此跳樓自殺,但是明泰廣場無頭官司打到至今仍無結果。
證據顯示,這個註冊假公司、租用他人場地號稱自己物業、騙走8000多萬元錢款和衆多貨物的幕後主使人,就是現在BAB公司投資人林汕。
我象抱着一桶炸藥,越看越是心驚,如坐鍼氈,快速看過後儘量平靜地問阿黎:“你收集了這麼多資料,爲什麼不去告他?”
“沒有用的。”阿黎有些沮喪,悲忿地說:“他是省政協委員,四個基金會的會長和理事,捐了大把的錢,有名譽有勢力,這些材料搬不動他。”
“你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我想要得到你幫助。”
好象一個調皮生聽到自己得到優秀三好生的提
名,我故作大笑地問:“你爲什麼會這樣想,我憑什麼要幫你?”
“直覺,還有觀察。你是明珠級經理,卻不因詐騙成功而沾沾自喜。一旦你知道了真相,你會出手的。”阿黎看着我,眼睛裡閃着火辣辣的光。
我回避了他的注視,問:“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扳倒BAB對你有什麼好處?”
阿黎咬牙低聲道:“我爸爸是被‘明泰廣場’詐騙逼死的,那是他攢了一輩子和能借到所有的錢。”阿黎擡起頭,睜大的眼睛紅紅的,燃燒着仇恨與憤怒的火焰。
現在,那個讓阿黎咬牙切齒的那個人,就坐在我的側對面,毫無內疚與不安,鬆馳悠然地品着大紅袍功夫茶,並期待我的跟隨。
跟隨他,還是幫助阿黎?阿黎給不了我任何好處。
老天,爲什麼非要讓我做這麼多選擇,而且是這樣冰火不容的選擇。左邊是現實,右邊是理想;左邊是誘惑與坦途,右邊是良心與風險;左邊是中彩票般的一步登天,右邊是平庸漫長的等待奮鬥,
左邊?還是右邊?
忽然無比想念樑燕,此時她若出現只須將手指輕輕一指,我就會毫不猶豫奔往她所指的方向。真希望有神能給我指點,真希望有人來代我選擇……難道就沒有第三條路,沒有既讓我心安又使富有的陽光大道嗎?
既便我不稀罕林汕伸出的大手,我也不能失去只有他能給我的六顆星啊,這是莫先生指定的公司,是我最後一道關卡,我必須過去,否則便會前功盡棄,那樣所有的希望都會破滅,燕子將永遠離我而去。
不,不能!我不能冒這個風險。
“你不用馬上回答,回去好好想想,還可以與你的家人親人商量。”林汕通情達理,十分體貼,而且毫不急躁,似乎時間和勝利都統統站在了他那一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