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四處產業,最賺錢的無疑是雲氏匠作,寶金號因爲要給孫半山免費供應材料,因而盈利相對有所下降。至於華夏書局,則完全是賠錢。虎山礦場對於洪禹來說,屬於“戰略資源”,暫時只供應自己的商號和古家,因而利潤雖然也不錯,卻還沒有達到驚人的地步。
年底給夥計和掌櫃們的賞錢本來早就應該發下去了,但是洪二少年前事情太多,大家也都理解,都等在今天了。
洪禹看了一眼,比照往年增加了兩成,這個處理是比較穩妥的,畢竟剛剛換了東家,要讓夥計們安心。
他倒是可以多給一些,禹少爺並不是吝嗇的人。但是這個先例一開,以後年年如此,亂了規矩,絕不是好事情。
所以洪禹一點頭,道:“很好,趕緊發下去吧。”
洪溪陪着笑:“我先替大傢伙謝謝少爺了,您善心一發,大家都過個肥年。”
洪禹擺擺手把這個馬屁精趕走。
過年這一天,忙忙碌碌的,大家好像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就到了晚上了。
大夏的習俗,晚上這一頓,纔是過年。洪家的宴會廳之中,擺起了一張大桌,洪老爺子發話,洪申、洪寅他們這些老人,今晚上全上桌,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洪寅原本還有些擔心不合規矩,洪申悄悄拽了他一下,回頭才告訴洪寅:老帥家中現在人丁單薄,咱們湊個熱鬧,免得老帥看到桌子上冷冷清清,想起來兒子女兒。
一切都張羅好了,肖妍也被洪老爺子喊過來:“肖丫頭,來,坐下來一起吃。”
肖妍擦擦手,有些不好意思:“老爺,我就算了。”
“沒事,今天不講那麼多規矩,你辛苦幾個月了,今天也嘗一嘗自己做的美味佳餚。”
肖妍看看洪禹,後者微笑,她纔有些拘謹的坐下來。
洪勝日招招手:“洪禹,你小子給大家滿上!”
洪禹不服氣:“爲什麼是我?”
“因爲你給大家添的麻煩最多!”
好吧,洪禹摸摸鼻子,忍了。不管是以前的本主兒,還是現在的自己,似乎惹是生非的能力日漸精進!
他端着酒壺,從洪勝日開始,一一給大家倒滿。爺爺和大哥大嫂端坐不動,而其他人趕緊起身,雙手端着酒杯。
倒滿了酒,洪勝日舉起酒杯,一揚眉毛,有些感慨:“這小半年,咱們洪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裡。我老頭子感謝大家在洪家最困難的時候不離不棄,好在,咱們終於熬到了洪家再次崛起的這一天!幹了!”
洪寅和洪申等高手,眼圈也有些發紅,以前洪帥獨自支撐,洪烈被評價爲“平庸”,而洪禹則乾脆是武都城中公認的廢物。洪家似乎已經日薄西山沒有未來了。
他們這些三品顯聖的高手,暗中被無數世家招攬,可是他們全都拒絕了。只有他們自己才明白,這一份堅守有多麼不容易!現在終於苦盡甘來,雨後見彩虹,他們也是有些哽咽,和老帥一舉酒杯,一起飲下。
這一次不用洪禹了,侍女們分別上來,給大家倒滿了酒,洪勝日低頭看着酒杯:“未來咱們洪家,還要蒸蒸日上,咱們的征途仍舊遠大,我這個老頭子不服老,就看你們還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北擊狄戎,開疆拓土!”
洪申等人熱血沸騰,豁然而起:“老帥,我們等你這句話很久了!我們還能上陣!”
“哈哈哈!”洪勝日豪爽一笑:“好!很快就會有機會!”
好好一個新年被洪勝日老爺子弄成了憶苦思甜大會。洪禹在這一場大會之中愛恨交織着。“憶苦”的時候,被拿來批判的最多的當然是洪禹,“思甜”的時候,被拿來做表揚最多的,當然也是他。
洪申洪寅等人,漸漸也放開了,把本主兒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數落出來,這裡面很多還都是洪勝日不知道的,他們這些下人暗中幫忙處置了。
洪禹哭笑不得,這才知道自己接收了本主兒的記憶,其實並不完全,很多荒唐事情他壓根想不起來了。
家宴結束,衆人各自散去,把時間留給祖孫三人。大嫂雷媛媛的臉色一直不好看,估計除夕之夜的事情,已經有些風聲傳到了她的耳中。
洪禹煮了從齊郡帶回來的好茶,四個人圍着一隻小爐子,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這個時候洪溪忽然快步進來,神色有些古怪道:“少爺,有人找你。”
洪禹一瞪眼:“有人找就有人找,你擠眉弄眼乾什麼?”
洪溪捂着嘴笑:“少爺,是個女的。”
洪勝日就要發作,洪禹趕緊解釋:“我也不知道是誰!”
然後狠狠一瞪洪溪:“還不趕緊帶路。”
洪溪急忙領着二少爺出去,屋子裡就剩下洪勝日和洪烈兩口,大嫂顯然另有所指,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二弟越來越出息了,就是這桃花運也原來越多,美人恩重,就怕難以消受啊,哼。”
說完看了自己老公一眼,洪烈低着頭有些愧疚,滿臉通紅。
洪勝日龘本來就心煩這事情,雷媛媛還要指桑罵槐,老爺子一聲怒斥:“有事說事,沒事回去睡覺,陰陽怪氣說什麼呢?”
“是。”老大夫妻倆一躬身退出去了。
洪禹在路上琢磨,大過年的誰來找自己?梅千舞肯定不可能,現在必定在宮裡陪着老皇帝。雲思雁?方琉雲?都不太可能啊,難道是百鯉閣的梅影?
一頓胡思亂想,已經到了自己小院。遠遠看見院子之中,站着一個窈窕身影,一身素白衣衫,披着狐裘領子的大氅,轉過身來,朝他微微一笑:“我今天是做了惡客了……”
頓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百花盛開也比不上這等絕美佳人傾國傾城一笑!
洪禹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殿下,您怎麼來了。”
他已經知道了刀輕月的身份,自然不好直呼其名。
刀輕月身邊只陪着兩名老僕,氣機內斂,洪禹一時半會也看不出來兩人到底是什麼境界,只感覺淵深似海,只有面對爺爺的時候,纔會有這種感覺。
刀輕月那雙湛藍的眼眸好像會說話一般,帶着一絲淺笑,看着他道:“這個節日,一個人呆着有些孤單,可是思來想去,這偌大的武都城中,我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聊聊天的人。千舞那丫頭估計正在陪着她的父皇,我想來想去,也只有你了,你該不會怪我來的不是時候吧。”
以她的身份,不管什麼時候,造訪任何人,對方都要受寵若驚。洪禹卻只是因爲人家剛剛幫了自己和梅千舞,還沒有道謝呢,連忙笑着將她請進去:“殿下說哪兒的話,你就算不來,明天我也要去拜訪,向你道謝。”
刀輕月眼眸流轉,捉弄道:“我還沒有恭喜你呢,駙馬爺?”
洪禹哭笑不得:“殿下,這跟我印象之中的你不一樣啊,你不是這麼不龘厚道的人啊。”
刀輕月掩口一笑,然後居然一本正經的跟他說:“其實千舞那丫頭對你觀感不錯,你倒是可以乘勝追擊,弄假成真,也是一段佳話。”
洪禹一個哆嗦:“殿下千萬別開這種玩笑,那丫頭性子太野,我可消受不起。”
刀輕月盯着他看,似乎想要弄明白他說的是真是假,洪禹當然一臉坦蕩。刀輕月搖搖頭,神情又有些黯然:“其實說起來,你可把我給害苦了。”
洪禹一愣:“爲什麼?我怎麼會害殿下?”
“蕭攔江自命風流,滄瀾朝中,也以爲有他來大夏,必定能把公主娶回去,完成兩國的盟約。可是現在,我還得在大夏多呆一段時間了……”
她將這裡面的彎彎繞繞都跟洪禹說了,洪禹這才恍然大悟,出人意料的,他心中竟然有一絲僥倖,刀輕月在大夏得多呆一段時間,自己是不是還有機會再見到她?一想到這個,洪禹就一陣心虛,不敢多看刀輕月的雙眼。
“這個,我也沒想到原來內情是這樣,實在對不住殿下。”他又動了一點小心思:“要是殿下在武都城內呆得悶了,隨時來找我,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他把自己的小心思很拙劣的藏在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之下,說出來之後又有些忐忑不安,擡頭偷偷去看刀輕月的反應,卻沒想到那一雙湖水般清澈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洪禹被抓個正着,觸電一般趕緊轉過頭去。
刀輕月輕笑一下,洪禹頓時尷尬無比,不知道她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刀輕月緩緩道:“這件事情真的不怪你,你趕走了蕭攔江和榮清河,避免千舞妹妹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我真的很高興。”
她一個苦笑:“其實我就算是回去,也跟這裡差不多。母上忙於政務根本沒時間陪我,兄弟姐妹們都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以前我的好姐妹就是莊寒,可是後來,唉……”
洪禹差點脫口問出爲什麼兄弟姐妹不願意跟你在一起,還好明智的忍住了。像她這般的身份和美貌,誰跟她在一起都感覺壓力巨大。
不過後面的話,洪禹算是明白了,原來人家來不是來看自己的。洪禹吩咐了一聲,沒一會兒莊寒進來。
兩姐妹見面,好生歡喜,唧唧喳喳的聊起來,洪禹就被晾在了一邊。好在刀輕月時不時的跟他搭話,倒也不顯得他多餘。
這一說,就忘了時間,直到刀輕月後面的一位老者不住咳嗽,她才恍然:“哦,太晚了,我先回去了,寒丫頭我下回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