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

日子還是照常地過, 可可歸可可,馬藺歸馬藺,一個多月彼此杳無音信, 也是稀鬆平常。

可可已經離開了加沙地帶, 轉戰約旦河西岸。拉姆安拉看起來當然比加沙城好些, 可是日子似乎更忙, 也似乎更緊張。

將近中國的年關, 也接近□□教的宰牲節,小打小鬧還是不斷,可可他們出去採訪, 有次過關口,看見十來歲的孩子們手拿石塊, 無端滋事, 心中大是感慨。

想起原來準備在家中過年, 又不禁有些落寞。

李大中安慰她:“過完年,我們就回去了, 算算也很快麼。”

可可搖頭,回答:“這裡也沒什麼不好的。”

然後就輪到李大中嘆氣:“你覺得好,我可想家呢,多久沒抱着老婆兒子親過了,真他媽想死我了。”而後自口袋中掏出相片, “我家睿睿明年上小學了。”

可可探過頭去看小傢伙的照片:“還是這張啊?上次不是給你傳來新的了?”

“大起來不可愛了, 還是這張好, 那時候我一個手就能托起他來。”

可可打趣:“托起明天的太陽?”

“可不是?哎, 別就說我, 你呢?你那塊玉的主人……”

“沒什麼好說的,我倆不是那種關係。”

“男女啊, 除了血緣關係,其他就沒什麼不可能往那裡發展的,逃是逃不過的。”

這麼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可可轉頭看窗外的冷僻,許久才嘆出氣來,低喃:“我也不想啊——”

過年前,揚揚求馬藺再跟她回一趟家,馬藺皺着眉頭盯着她看,不點頭也不搖頭。

後來揚揚忍不住了,坐在沙發上,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一個手撐着額頭,低訴:“馬藺,我真得沒辦法啊!我要能不理睬你,我早就不理睬你了!”

馬藺想來見不得女人哭,拍她的後背,聲音溫暖柔和:“揚揚,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可現在不能這樣拖下去啊……”

“現在讓我怎麼辦?我媽還問我們明年準不準備結婚呢!你讓我怎麼辦啊?”

“我去說好不好?我什麼都說出來,都是我的錯,他們怎麼怪我我也不賴着。”

肖揚揚猛地一抹眼淚,擡起頭來:“你要說什麼?是說這麼久以來都是我在糾纏着你,都是我一廂情願自作自受!還是說你是多麼癡情,說你心裡有別的女人,就是那個女人不要你你也不要我!馬藺啊,我這樣子待你,你不喜歡出門我就來公司陪着你,你身體不好我照顧着你,你公司有問題我也幫着你着急……,對啊!你是不喜歡我,可你知道我喜歡你啊!你不能到頭來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從頭到尾當我是在演獨角戲啊!”

她嗚嗚地哭,他站起來,走到窗邊,看外面的景色,冬天了,就是這個城市的秋冬不算太分明,也能感覺那種蕭瑟。

遠在地中海的那個女人拖着他,他就拖着另一個女人,都是毫無希望,但同時不肯放棄自己的堅持。

後來,揚揚大概是哭累了,只是打嗝,馬藺給她倒水,說一句話,聲音發苦:“我陪你去你家,不過下次我還是會說清楚。”

揚揚低頭不理睬他,他只好獨個繼續說:“我和你一樣,我要是能控制早就好了,可是艾科克三個字就想在心裡紮了根一樣,要是把關於她的記憶刪除,那我前面活的那些日子就全沒了。全沒了。”

再頓一頓:“我對不住你。”

……

後來馬藺上網,在某個陌生的blog上面注意到一句話:“如果你不愛另一個人,你不但不要對他好,更不要接受他的好,這纔是你回饋他愛的方式。”

當時他的腦袋像炸開,覺得自己始終是錯,不愛揚揚,卻招惹了她,人家一個好端端的風華女子,爲了自己這樣,豈能用罪過形容。

再把這句話套在可可身上,卻始終覺得她從來不曾招惹自己,於是越發難受。

喜歡,是變態的折磨。

去揚揚家的禮物都是楊揚買的,馬藺倒是拿出信用卡說“用我的卡買”,可人家姑娘理也不理他,一個人全置備好了,馬藺知道她在賭氣,什麼也不說。

在商場,無端端地看中了一塊圍巾,只因爲售貨員也是短髮,那樣戴着,風姿盡顯。於是忍不住買,揚揚先當成買給自家的,一樣是不由自主地說:“我不喜歡這種真絲的,給我媽也太嫩了吧!”

可馬藺還是渾然不覺地付了錢,揚揚品過味來,一跺腳,更加不願意搭理他。

馬藺心裡面不是沒有小計較,想着她這麼好的姑娘多少有些可惜,但是還是讓她恨了自己去好。

馬藺到揚揚家當然一如既往地受歡迎,大人最關心的着眼點目前已經上升到結婚階段,馬藺支支吾吾,揚揚嬌嗔:“阿爸,姆媽,你們不要我啦?那麼指望把我嫁出去。”

肖局長笑聲爽朗:“你是爸爸的寶貝,爸爸怎麼會不要你呢?”

媽媽也是一樣的笑得甜蜜:“揚揚,女孩子家大啦當然要結婚啦,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馬藺看着一家這般和諧,實在不忍心去破壞,尿遁去偷偷給張誠發短信:打電話來找我,說公司有事,裝成越着急越好。

……

然後開始吃飯,肖局長拿出存了十多年的杏花村汾酒來,爺倆剛開始喝上,電話聲如約響起,聽起來還真得很着急,馬藺頭點得小雞啄米似的:“啊?!好,好,我馬上回來,馬上馬上。”

一擡頭又是端着一張無辜的臉:“那個,叔叔阿姨,你們看……”

三個人都有不同的反應,揚揚是狐疑的看他一眼,低頭吃飯;肖媽媽是略皺起眉,說:“怎麼你這麼忙?”;肖局長則點頭,一揮手,很有領導氣派的:“去吧去吧。”

……

馬藺走出肖家,坐上車,覺得自己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不是東西的馬藺還是回了公司,張誠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休息室等他,馬藺乖乖的走進去受教,坐下來,半天沒聽到一點動靜,等不及了擡頭看張誠,才發現對方笑眯眯地看手機短信,心裡一窩火衝上去搶手機,嚷嚷:“臭小子,笑這麼陰險,看什麼呢?給我看看。”

張誠一時沒注意躲避不及,再想搶回來當然不容易,兩人那高程在那裡擺着,明顯的上游和下游,只好等着馬藺調白,然後,果不其然的,聽見:“你丫怎麼跟那個丫頭搞上了!行啊!揹着我到這種地步了!”過一會兒控訴變成小聲的嘟囔,“我說你怎麼最近也不成天揚揚前揚揚後了?好上這一口了,交待吧。”

張誠臉皮微紅:“手機能還我了吧,我坦白還不行嗎?”

……

馬藺料想中的政治教育沒有到來,倒是張誠接受了勞動人民的口頭考驗,這算個什麼事?!

馬藺晚上躺在牀上尋思:三等殘廢的張誠手機上面還有這樣的消息“明天去庫斯科,等我,3月回來”,自己的那個她怎麼連個音訊都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