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意外 ...

意外

恬靜的鄉居子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在晨昏交替的不經意間,七月鬼節來臨了。

大年節、三月清明、五月端午、七月鬼節、八月中秋、九月重陽、小年冬至,這幾個節是大商民間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慶,各地的百姓們在祖祖輩輩的積澱中形成各自獨特的慶祝方式。祭祀、驅鬼是南邊諸州慶祝鬼節最主要的活動,因此,從鬼節的前一天,蝶山村裡又開始準備祭祀各個廟裡的神靈了。

穆青是一向認爲禮天敬佛不可廢的人,所以在鬼節到來之前就準備着一應的食物了,他買來了很多的用於做冥幣的黑黃白藍青各色紙張回來,發動了家裡所有人動手裁做紙衣衫、紙元寶、紙銀錢等等一大堆祭祀用的東西。

風夜在內院二樓的走廊裡按了一張長桌,衆人搬了竹凳來,圍坐成一溜折冥幣,除了穆青,風夜、星兒和蕭遠赫、青山都沒做過這樣的事,剛開始還興致勃勃的跟玩兒一樣邊聊天邊動手,可是過了那三分度,各人對那些紙糊紙疊的玩意兒都失去了耐心。

外面的太陽辣的燒着,空氣像是沉滯了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風,人就算是坐在屋裡、樹蔭下還是不住的冒汗;可惡的是一些小小的蚊蟲繞着人的耳根嗡嗡的叫,偶爾叮咬一下就讓你癢個老半天,拍又拍不着,讓人煩不勝煩。

風夜捧着一碗鎮涼的綠豆湯不時咂一口,覺得心裡的暑氣總算是沒有把人瘋了。他瞟瞟歪躺在屋裡竹塌上的蕭遠赫,那傢伙正坦着膛睡午覺,星兒躺在他邊呼呼睡得正酣,青山坐在塌邊的凳子上,手拿大葵扇有氣無力的給他主子打着涼風,自個的眼皮都快磕上了。

風夜真是不明白,這人明明可以回家或者去隨便哪個大城市裡享受,卻死皮賴臉的一直呆在這個破小山村裡忍受酷暑,真虧他還忍得下去啊,真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看來有錢人就是有點古怪。

坐在風夜對面的穆青還是在努力的做着冥衣,真不知道爲什麼要做這麼多,做幾意思意思就好了嘛,唉,還是動手幫忙吧,要不然地下的祖宗該怪自己這個主人都沒一個僕人有孝心了。

黑色的鞋子要用硬紙和細竹片和着米糊粘貼,衣衫要釘上不同顏色的扣子,紙錢要用線穿成長長的一串,黃紙白紙疊成小船一樣的金銀財寶……

穆青說,這樣我們地下的先祖纔有足夠的銀錢使用,在冥府裡打點上下關節以保佑子孫興旺富貴,平安喜樂。

這其實只是一個精神安慰吧,就像是人們去祭祀去拜神一樣,已經習慣了,雖然明知道這樣做並不一定能夠達成自己的願望,可是還是有了慰藉,虔誠的履行着。

鬼節這天各家都做了灰水糉,是用竹葉或者蘆葦葉包成的細長的糉子,裡面放了土鹼水,沒有放餡料。煮熟出來的糉子呈淺淺的金黃色,吃起來居然有點脆口,因爲沒有放餡,人們是煮了濃稠的糖水來蘸着吃的,在炎的夏天倒也沒覺得膩味。

因爲鬼節是衆鬼出來肆虐狂歡的子,據說人們是要用這樣的糉子招待請回家的神靈和先祖,讓他們護佑着家裡不受鬼怪的侵擾。這一天,人們都是安安靜靜的呆在屋裡,不能上山下水出遠門走遠路。

所以,鬼節這天傍晚,舉行了隆重的祭祀,把花費了好些時間的紙錢冥衣堆在搭好的臺子上燒掉之後,風夜終於鬆了一口氣,鬼節的折騰總算是完了。至於剩下的驅鬼活動,據說是很有趣的一項娛樂來着,聽高小明的意思大概就跟去山上踏青差不多。

風夜對驅鬼沒多大興趣,但是對上山是有獨鍾,因此,鬼節的第二天早上,早早的整理好東西,風夜就帶着家裡的幾個人跟着衆人上山了。

村裡除了老弱走不動、不想動的人之外,大家分批往村周圍的幾個山進發,風夜跟着長生他們一撥去了上次他們摘稔子的那個山頭。

幾個山頭之間相隔不遠,登山了山頂之後風夜就聽到了對面的一個山頭遙遙傳來了喚人的聲音,另外一個山頭有人在遙聲呼應。風夜他們這一撥的有很多是跟長生一樣的年輕小夥子,這時聽到別人率先發出了呼聲,有好幾個人也忍不住向對面大聲吆喝起來。其他山頭的人接着也紛紛迴應,霎時間,山谷裡回的都是小夥子們你罵我一聲、我笑你一句的中氣十足的聲音,到後來乾脆就拉起了山歌來。

風夜看得十分有趣,原來這就是驅鬼啊,這麼大聲的對罵吆喝的聲音確實足夠把鬼怪們嚇走的。

風夜對這些沒興趣,就提着籃子摘起稔子來,蕭遠赫風和煦地隨着風夜漫步其間,飄逸的段青色衣衫襯着如花容顏,手揮紙扇意態閒雅,確實很有一番飄飄臨仙的模樣。很多小姑娘也嘻嘻哈哈的摘着稔子,看到蕭遠赫就紅着小臉跑開,一副扭捏羞囧又暗帶竇的樣子。

真是禍害啊,招蜂引蝶的禍害!風夜無語的看着他裝瀟灑的樣子。

星兒和幾個小朋友在草地上玩得高興,完全沒理會家裡的大人,穆青坐在樹蔭下跟幾個村裡的大叔聊天聊得高興,還不忘看看草地上玩得忘的星兒。

當風夜摘了大半籃子的稔子回到樹蔭下休息時,剛纔還互相對轟的小夥子們、玩鬧的孩子們也偃旗息鼓了,大家都坐在樹蔭底下吃着帶來的午飯茶水,享受着難得的集體野餐時刻。

因爲這次鬼節驅鬼,風夜家又增加了兩壇稔子酒。

鬼節之後,大家的生活恢復了平淡。

一午後,風夜家來了兩個客人。

兩位客人幾乎是前後腳來的,其中之一是李大娘在城裡酒坊做事的大兒子,另一個卻是從京城來的姓蕭的貴公子。

風夜一下判斷出前者是自己的客人,後者肯定是來找蕭遠赫的,因此,打過了招呼後,風夜就將新來的蕭公子推給了蕭遠赫。

“李大哥,您是有什麼事兒找我麼?”風夜將李大引到內院子二樓的迴廊裡坐下,端了綠豆沙來給客人,拉了一會家常才問道。

“是呀,有點事想跟你說。”李大喝了幾口綠豆沙,“我看李同兄弟也是個爽快人,我就直說了,我這次來找你是想跟你說說田地的事兒。當年你父母雙雙辭世時你祖父賣了好幾畝家裡的田,我家裡就買了兩畝。當時我是想攢多點田地以後就算不回來種地,收租子也足以養老了。不過你也知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城裡,家中只有老父老母,田地都顧不過來了,這次我回來是想將家父母接到城裡去,這裡鄉下家裡更是顧不過來了。我聽說兄弟你有意買回當年你祖父賣掉的田地,因此想來問你一問,若果我你家的那些田賣回給你,你可願不願意?”

李大一口氣說完,微笑着看着風夜。

風夜心裡稍稍吃了一驚,他是有意想把自家當年的田地買些回來,讓家裡以後多些依仗,他還在爲難該怎麼向別人開口呢,沒想到現在倒有人上門來說起了。

他眉開眼笑的說:“願意,怎麼不願意!我還要多謝李大哥親自來跟我說這事呢,真是謝謝您!”

李大微笑着道:“也不過是順便罷了,我家裡的田地本來就已經難以照料了。這次回來我也想盡快處理好這裡的事回去做事,兄弟你能那麼爽快的答應是幫了我的大忙呀。”

果然不愧是在城裡做事的,順水人送得及時,風夜很承他的。

“既然兄弟答應了,那如果這兩天得空的話你看是不是去城裡過一下手續?價錢就按照當年我買進來時的價,你看怎麼樣?”

雖然時空變換,但是物價上漲總是不變的,十年前的價格跟今相比當然不可同而語,顯見人家是讓了風夜一個大便宜的,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是這麼點錢不在人家的話下了。

“既然李大哥這麼說,那我也不客氣了,多謝大哥!明我就進城去辦手續您看成不?”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這些子家裡老父老母多蒙兄弟你照顧,後若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儘管來找你李大哥,能幫得上的我一定義不容辭。”

“謝謝李大哥,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大叔大娘也幫了我不少忙呢。”

“呵呵,那我就先走了,家裡的不少糧食還要拉去城裡。你家裡的那位客人看着可是貴人啊,兄弟你還是去招待吧。我走了!”李大說着就起下樓來。

風夜送他出了院門纔回去。

他樂呵呵的走進堂屋,就看見青叔和蕭遠赫陪着那位叫蕭遠圖的來客絡的聊着天,看見他進來都笑眯眯的看着他。

“呵呵,你們繼續聊吧!我就坐坐而已。”風夜高興的擺擺手。

“小風夜,看來我要離開你了。”蕭遠赫笑嘻嘻的說。

風夜愣了一下,看了蕭遠圖一眼旋即笑道:“是麼?是要回家嗎?”

“怎麼風夜好像很想我走啊?我這麼不捨得離開你,怎麼你都不留我一下?!我好傷心吶!”蕭遠赫麻兮兮的裝可憐。

蕭遠圖“嗤”的笑了出來,風夜暗翻了一個白眼,又來了,這傢伙的間歇痞子毛病。

“怎麼會呢?我也是很捨不得你們走啊,不過你們總歸不是我們家的人,不好強留你呀,要不然你家裡高堂該找我算賬了。你走了我家還是隨時歡迎你來的啊。”

“呵呵,那我可就記住。小風夜啊,我這次要去安州幾天,還會回來的,不要擔心,也不要想我哈。”

真是無恥!誰擔心你想你啊,鬱悶,風夜忍不住又翻了一個白眼。

當天下午,蕭遠赫主僕倆和蕭遠圖就走了。

家裡一下子又清靜了回來,少了平常插科打諢的蕭遠赫,家裡似乎顯得有點空了。蕭遠赫在家裡住了差不多有一個月了,家裡人都習慣他的存在,現在一下子走了,還真有點不習慣,讓人無端生出戲已散場的冷清來。

風夜小小的感嘆了一下,看來他還是喜歡鬧的啊,但是人生無不散的宴席,過客終究是過客,還是守着家人過自己的小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