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進碼頭的時候便瞧見了那沸沸揚揚的人羣。消息已是早就傳了回來,許多的人家便是在這碼頭候着船上的人兒,就想早一步得知具體的消息。
岸邊的楊柳綠意已深,想當初離開的時候是點點嫩綠,到了如今卻是長長的枝葉在風中擺動,河風對比起海邊的溫度來說,稍微顯得溼冷,豫州城的人們卻是早就換上了春裝。
船一靠岸,順船的管事們便迫不及待的下去與主家會面,明面上負責主事的人還是張凡,程水若唯有坐在船艙裡瞧着那熱鬧的人羣擠擠嚷嚷,不少的船隻打開了艙門開始卸貨,人羣中已是有不少的人迫不及待的與家人講述起了南下的經歷。
因是歡天喜地的大日子,不少的女眷也混在其中,巴巴的在岸上遠遠的望着,十多條船到底的多了些,一時半會兒還是無法找到人的。
看見外面的人羣,程水若便不由得頭疼了起來,早知道她便該隨着方白芨的船一起,這樣可以免去許多的麻煩,再不濟。也應該提前下船,也不至於被困在這船上一時半會兒的無法出去。
看這樣子還要鬧騰好一段時間,張凡主事,自然沒空理她,白管事等一干人也去幫忙了,即便是這樣,船上的人手依舊顯得不夠,作爲船上唯一的女性,程水若也唯有將自己困在船艙裡,即便心中也是歸心似箭。
手中捧着本醫書,將浮躁的心緒沉澱下來,回來的路上,方白芨教會了她不少的東西,但是更多的東西還需要一點一點的積累,這時代師父帶徒弟是跟在身邊打下手,再給些行醫筆記什麼的,醫書反倒是次要的,程水若的女性身份卻是有些限制她去做這個事兒了。
咚!
艙門被人一下子推開來,程水若被嚇了一跳,擡起頭來卻是瞧見一個朦朧的輪廓站在門口,正是一身丫頭打扮的小環。
“小姐!”話聲一出口,淚水便跟着一併流了下來,“你總算是回來了!”
程水若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來,心中也很是激動,離開小環的日子她也是掛念無比,這麼一晃兩三個月過去。須知道兩人之前是差不多形影不離的。
一把將小環拖到懷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起來,人瘦了,也黑了,當初小環才找到她的時候雖然也瘦削,後來到底養的胖了些,這麼一段時間不見,又瘦了許多,程水若不由得心疼的道,“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家裡可是有什麼事情?”
小環趴在程水若懷裡輕輕的抽泣,聞言擡起頭搖了搖頭道,“家裡的事兒有張管事打理着,即便有什麼事兒,還有劉夫人黃夫人他們照應着,我不過理會些許小事兒罷了,我只是……我只是聽說小姐在廣州城遭遇了許多的事情,日夜的擔心受怕,您可算是回來了!”
程水若鬆了一口氣,她擔心的便是自己離開後家裡沒個主子,便會有人欺上門來,瞧見小環依舊抽泣個不停。程水若唯有掏出手絹兒替她擦眼淚。
小環哭了半晌,也是哭的累了,纔想起還有滿肚子的話要與程水若說,用手背擦了一下臉,拉着程水若的手道,“小姐,楚大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
程水若聞言心頭不由得一抽,一時半會兒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本來還帶着淡淡笑意的臉卻是凝固了一般。
一路以來,她一直刻意的不去想楚懷沙的事兒,每一次想起,卻是總讓她心裡莫名的難受,因此,她習慣性的不去想這個人,也刻意的無視這個消息,在方白芨面前,方白芨比她還不樂意提到這個人,自然是沒什麼機會去想,這會兒小環突然這麼問了一句,程水若卻是隻覺得什麼東西卡住了自己的喉嚨,讓她說不出話來。
小環看見程水若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沉色問道,“他到底做了什麼?小姐當初就不該同意讓他同去。”
程水若好容易扯動嘴角笑了笑,道,“不提他了。你怎麼上船來了?”
程水若主動轉移話題,小環也沒那麼不知趣,道,“劉夫人並黃夫人她們都來了。來了才發現這兒不太方便,於是我便自告奮勇的要來瞧瞧,恰好遇上咱們家的人,張大管事這會兒正與張二管事說話,張二管事便讓我先上來了。”
程水若笑着道,“瞧這情形,人一時半會兒的還沒辦法散去,你且先下去與幾位夫人說一聲,等我回家收拾妥當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直到夜了程水若纔回到家中,在船上,張揚便將近來家中的事情一一的稟報了,沒什麼大事,幾家鋪子的生意一如既往,沒多大的起伏,春耕的效果出來了,田地裡的莊家瞧着長勢還不錯,若是不遇上什麼天災,想必夏天裡能有個好收成,如今家裡用的人都還算妥帖可靠,好日子沒過上幾天,也沒什麼人跳出來滋事。
對這些,程水若一直是不怎麼擔心的。她不過有幾間微利的小鋪子,和一點兒田地,跟她南下手上掌握的東西比較起來簡直可以忽略不計,豫州城幾位知情人都是這個圈子裡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這點兒小東西沒道理沒辦法替她安頓好。
除了家事,還有外務,爲了不那麼引人矚目,程水若沒有與南下那一幫管事在一起的,人人都道是張凡才是這事兒的主事人,因此,對那些人的行爲程水若還真沒怎麼留意。
如今瞧來。衆人對於幾次反覆都是很驚訝的,由於路程遙遠,許多的消息皆是要晚上許多,等他們回來的時候,這豫州城的一干人等還在翻來覆去的不明所以,整日的又驚又喜,若非一會兒天堂一會兒地獄的消息,這些人也不會在他們回來的時候這麼熱情似火了。
便是爲着這個事兒,幾次危機傳來的時候,由於下面的管事只知道危險,卻是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唯有乾着急,便將形勢描述的十分的兇險,這豫州城便不那麼平靜了。
以黃家爲首的幾戶人家,都受到了相當難度的責難,特別是後來竟然傳回來有楚懷沙的消息的時候,許多人家都覺得這是楚懷沙的陰謀,便是要拿着他們的錢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
起了多少次的風浪,有幾次,黃家甚至被一大羣工人給圍了,要黃家給他們支付工錢,背後是誰指使的,大家心知肚明,好在黃家好歹最後堅持了下來,才能贏來今日的局面。
聽張揚的敘述,程水若便知道這事情到底那幾戶人家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好在她當初就沒有想過自個兒要出面,她是女人,別人信不信是兩說,即便信了,危機關頭,她那小門小戶的還真擔心給人拆了。
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如今她帶回來的有大量的貨物,還有部分的錢財,錢財貨物怎麼分配還要等明天張凡與各戶人家商議了纔能有確定的結論,而對於黃家等人家,勢必還要有一番安撫。最重要的是,程水若還得拿出對於楚懷沙事情的解釋來,這事兒,是程水若最頭疼的。
豫州城丟了個知府大人,不知道朝廷會怎麼解釋這件事,朝廷的解釋一天不下來,她就沒辦法想出對策。
她得爲楚懷沙做些什麼才行,不能讓他所做的一切就這麼被掩蓋了下去。
實際上的豫州府,有沒有這個知府大人也一樣的運轉,可見楚懷沙在這兒呆了那麼久,到底被架空的多厲害。
回到家中的時候,吃上了一頓熱乎乎的飯菜,便是平常,也是難得,這口味是程水若喜歡的,在外地吃不到,而在船上的生活更是一塌糊塗。
沐浴更衣,撇開了所有的事情好好的睡上一覺,翌日一大早再起身來,便有管事送了黃家的帖子過來,約在三日後。
程水若將帖子放在一邊,對張揚道,“你去將我買回來的那些禮物收拾一下,各府都準備一份兒,名單你自個兒列,列好了給我瞧瞧。”
張揚應了,道,“府裡的賬冊小姐要不要過目?”
“都拿來吧,我有空便瞧瞧。先將我帶回來的東西收拾妥當,其他的事兒都放一放,特別是那些種子,要找陰涼乾燥的地方放着,我有大用,書放到書房裡去,至於其他的東西,你挪出間倉房來先放着,過些日子再處理。”
張揚應了,家中該報的事情昨日已經說的差不多了,平日裡程水若多半都是放手讓他去做的,便退了下去。
張揚走了,這邊張凡便走了進來,見到程水若便苦笑着道,“小姐,我這邊剛把口風透露出去,那邊便有不少人上門託人送禮,務必要讓咱們先給銀子,布料什麼的他們還有些興趣,對於那些貴重的貨物卻是不太喜歡的樣子。您瞧這事兒該怎麼做?”
這事兒倒是出乎程水若的意料之外,從南邊兒出來的好東西向來是供不應求的,走上幾天路,運到京城便是一筆大買賣,這豫州城的卻是沒幾戶有眼光的人家,竟然不喜歡這些東西,可這也不對啊?
………………………………………………………………………………………………….
想了想,程水若才道,“這些東西咱們折算的價格比在海邊兒也高不出多少,空着船回來實在是不划算,他們便是按照這個價格拿去了只有大賺,沒有虧本的道理,怎麼一個個的都不樂意要?”
張凡道,“小姐有所不知,他們一個個如今憋着勁兒的想要擴大規模呢,雖然這些東西值錢,比較起他們所做的事情的利潤來說卻是少了些,又瞧着咱們弄了這麼多回來,便擔心銷路的問題,又着急着要去其他的地方收棉花之類的,畢竟咱們這兒不產棉,這麼一番折騰已是差不多了。”
程水若倒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又問道,“如今也不是產棉的季節,上哪兒去收?”
張凡攤攤手,很有些無奈的道,“不能織布還能燒窯,總是有事兒可以做的,若是收下這些東西,少不得要耽誤了他們起窯收貨的時間,卻是趕不上三個月以後的那趟船了。如今我擔心的是,咱們帶回來的錢卻是不夠給他們分的。”
程水若本以爲這些東西應該很受歡迎纔對,所以去江南的時候只是賣掉了一部分,京城才該是大頭,說實話,若非那麼多雙眼睛瞧着,她還真想自己一個人把這筆買賣給包圓兒了,卻是沒想到那些傢伙不知道腦袋裡裝的什麼東西,她走之後,因爲幾番起伏,許多的事情都停了下來,導致現在衆人手上都沒有什麼貨了,如今倒是着急起來了。
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既然有人不樂意賺錢,程水若還客氣什麼?
笑着道,“那你便與他們好生講講道理,聽不聽由得他們,這邊的東西想辦法快些送到京城去,只是咱們在京城想要佔有一席之地怕是沒那麼容易,索性去找那些有能力的商家,無論零售還是整買,咱們儘量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倒是不必自己開鋪子那麼麻煩了。”頓了頓,又道,“你去找黃夫人幫忙想想辦法,他們家在京城想必是有些能耐的。”
張凡也明白程水若的意思了,反正一天談不好,一天都不會分錢,可以騰出些時間來,只是,這次帶回來的貨不少,一時半會兒要找出條銷路來怕是又是勞神費力,又是折騰不到多少錢,所以這些人才會懶得去折騰。
怕就怕拖下去後出什麼幺蛾子,“東西是在咱們手上沒錯,可我這個會長也不能強買強賣,據我所知,不少人都欠了下面的人不少工錢,即便能處理掉一些東西,咱們也未必能付得上款。”
這事兒程水若也考慮到了,道,“這些人去收棉的時候都是直接從農戶收,雖然價錢便宜,卻是有不少的麻煩,他們如今做的是大買賣,分別人一杯羹也是應該的,不妨去聯絡各地的商戶代爲收購,一則,本地人辦事總是好過外地人,二則,也可以免去不少的麻煩,這種事兒大戶未必樂意做,小戶人家卻是樂意的,三則,若是遇上有能力的本地商家,以貨易貨,也是很方便的,他們也不會介意多做些生意。”
這時代的商人掙錢都是不容易的,務必想要將成本壓到最低,獲取利益的最大化,不過,凡事都親力親爲之後的結果便是人力有限,反倒是生意做不大。
豫州城的這些商戶還沒有這種開放的眼光,大部分都是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的算計着,若非如此,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聯繫到這件事,程水若覺得有必要開拓一下這些商戶的眼光了。
………………………………………………………………………………………………….
張家人素來就是有生意頭腦的,稍稍一想,便恍然大悟的笑道,“還是小姐的主意好!到時候少不得讓他們個個都來追着咱們要貨,拿了錢的怕是要後悔莫及了!雖然請人代爲收購,棉紗的錢要貴上一些,卻是用便宜的東西來換的,一來一去,看似的給的錢少了,這邊卻是賺了不少,還不耽誤時間,那些商人知道跟咱們做生意有錢賺,想必也是樂於來送東西的,日後收棉的路子也會寬上許多。”
程水若聞言笑了笑,道,“做生意,若非能做到徹底的壟斷,給別人多些賺錢的空間自己才能多賺錢。你就這麼把事情辦起來吧,咱們不乘着這次多撈一筆,下次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兒了。”
張凡也去辦事兒了,外面卻是還候着個白管事,這次去廣州的事兒對他刺激甚大,程水若經歷的危險顯然不是他能預料到的,若非運氣好,能不能回來還真是個問題,因此,白管事進來的時候臉色有些沉重。
“小姐,我想,咱們手上的人還是太少了。”
程水若這次顯然也是心有餘悸,點點頭道,“要錢,要地,你只管去問張揚,餘下的事情你看着辦就行了,我就只有一個要求,這次的人數不得低於兩百個!”
接下來便是家裡的人以及各個鋪子的管事過來請安順便彙報情況,交給張揚以及小環程水若雖然放心,卻也不能完全的撒手不管,畢竟許多的人都是跟張揚一樣,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老人,她也要看看他們的情況,順便該賞的賞,該罰的罰,收攏一下人心。
聊到一半,突然便聽見外面一陣吵鬧聲,程水若也坐的累了,撇下手上的事情走出去一瞧,院子裡一個清秀少年郎被幾個管事圍着,不要他進來。
那少年郎卻是不依,奮力掙扎着大聲叫道,“你們攔着我做什麼?我要見程姑娘!”
一個婆子在旁邊站着冷冷的道,“我家姑娘沒空見閒雜人等。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主子教出來的奴才,你個年輕男子來見我家姑娘是什麼意思?還是趕緊回了吧。”
幾個管事便要拖着那少年郎往外走,少年郎怎麼肯依?只敞開了嗓門大聲叫道,“程水若!你給我出來!”
“住手!”亂糟糟的情形讓程水若實在是看不下去,這人正是七葉,楚懷沙身邊的那個書童,瞧見自己院子裡的一干下人如此行事,讓程水若頗爲生氣,想當初七葉也是門上的常客,如今卻是要硬闖才能闖進來了。
幾個管事和婆子見到程水若出來,皆是帶着討好的笑臉道,“姑娘怎麼出來了?這人非要闖進來,門房攔他不住,擾了姑娘的清淨,咱們這就趕他出去。”說着扭過頭去揮揮手道,“還不趕緊將人拖出去!”
說話的人是程水若身邊的一個老人,這婆子素來辦事還算妥帖,也是個實在人,拉人的管事也是屬於此列,這倒是讓程水若微微的一愣,再看七葉,身上的衣衫還是冬天穿的袍子,這世界傳出來顯然是不合適的,神情憔悴,本來人就不胖,這會兒卻是隻剩下了皮包骨頭一般,想來這些日子過的並不好。
………………………………………………………………………………………………….
“我是讓你們住手!”程水若淡淡的道,“讓他進來。”
回到屋子裡,讓丫頭換上新沏好的茶,又端上來一些點心,看七葉那樣子便知道他過的是食不果腹的日子。
七葉一進門便是滿腔的淚花,剛想開口,程水若便擺擺手道,“我們走後你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了?你先喝口水,吃些東西再說話。”
七葉也是餓極了,瞧見桌上的東西也不跟程水若客氣,端起茶杯來便是一同牛飲,旁邊的丫頭在他將茶杯放下後又將水添滿,他便捏着個糕點三兩下塞進嘴裡,吃下了一塊,這才道,“程姑娘別見笑,我也是餓極了。”
他雖然吃的快,吃相卻是極爲斯文的,可以依稀的看見楚懷沙的影子,程水若道,“不着急,你慢慢吃,吃完了以後再說。”
七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吃了起來,也沒有花費多少的時間,便將一盤糕點給一掃而空,又喝下了兩杯茶水,纔有些飽足的模樣。
這會兒卻是沒那麼着急了,待丫頭將東西給拿了出去,望着程水若低低的問道,“我家大人是怎麼了?外面都說他……說他……反正我是不信的!”
程水若的心又開始抽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楚大人爲人光正,自然不是那些人說的那樣,你別相信,你與他相處了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他的性子麼?”頓了頓,卻是不知道該怎麼給七葉講述有些東西,程水若心中是有愧疚的,只有轉移話題道,“你這是怎麼了?爲什麼會這樣?你不是在善堂做事麼,莫非善堂也出事了?竟然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七葉低低的道,“善堂好好的。只不過,他們不要我呆在善堂了,府衙大人不在,我也回不去,若非有劉夫人好心接濟,我便是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知道七葉跟楚懷沙一個德行,不樂意接受別人的饋贈,所以纔會把自己搞成這個德行,說來楚懷沙的名聲毀了,他這個忠心耿耿的僕人怕也是難以做人,要比別人低一等,會有這樣的遭遇也就難免了。
程水若想了想才道,“今天晚了,明天咱們去善堂瞧瞧。”又道,“你身上這衣裳不要穿了,呆會兒我讓小環給你找幾件衣服,你先安心在我這兒住着。”
七葉是佩服程水若的,抹了一把眼淚道,“我家大人如今不在了,卻是連屍骨都找不到,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本想以身殉主,卻是想替他洗清名聲,他一生爲國爲民,到死卻是這麼個名聲。我還懷疑是不是有人害死了他,程姑娘,你便告訴我吧!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看見七葉是如此表情,程水若終究再也忍不住的低聲道,“楚大人沒死!”
“啊!”七葉驚呼出聲,程水若連忙瞧了瞧四周,低聲道,“你別大聲嚷嚷了。”
七葉聞言連忙捂住嘴忙不迭的點頭,一雙眼閃閃發亮的望着程水若,眼中全是疑問。
………………………………………………………………………………………………….
“他本是死罪,我瞧不下去,便讓人燒了那條船,如今他應該藏了起來,至於具體在哪裡我還不知道,等知道了再告訴你。咱們如今還是要先想辦法洗清他的名聲纔是要緊事。”
七葉聞言卻是皺起眉來,“大人躲起來了?”這顯然不是楚懷沙的性格。
程水若干笑了兩聲道,“他自然是不會肯的,所以,少不得要用些手段。”
七葉顯然沒那麼嚴重的忠君愛國思想,點頭道,“只要人還在,就行,什麼爲國爲民都是虛的,那些人未必記得咱們爲他們做過什麼!”說着又問道,“怎麼樣才能洗清大人的罪名?”
程水若翹翹嘴角道,“等朝廷的文書出來了,新的知府上任了再說吧。”沒有比較,便不知道誰好,中國人自來是不會跟死人較勁兒的,如今卻是還不到時候。
七葉找到了程水若,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聽說了楚懷沙還活着,心也安定了下來。
安頓好了七葉,程水若這邊纔開始揉着額頭開始頭疼另外一莊她刻意要忽略,卻是無法忽略的事情,方白芨先回京城了,也不知道方家會不會掀起什麼浪花來。
好在她如今底氣足,也沒有什麼所謂的情愛纏身,倒是不在乎結果,就是可憐的方白芨過程中怕是會很糾結。
實際上如今的方白芨確實是如同在過刀山火海,回到方家,自然少不得家中上下的歡欣鼓舞,畢竟出門的遊子平安歸來,說不得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
便是乘着這股興頭,方白芨便將自家婚事給提了出來,卻是萬萬沒有想到,一開口,全家上下的臉色都變了。
沒有人說同意,自然也沒有人反對,分家之後各家單過,頗爲經歷了一番波折,到了如今又重新走到了一塊兒,關係卻是越發的微妙了。
反應最爲激烈的莫過於二夫人,聽見方白芨說這話,便將臉色一沉,道,“隨便你,我有些頭疼,你也早些回院裡休息吧。”扔下一句話便走了,程水若於方家有恩,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三夫人卻是在一邊笑吟吟的看着,見二夫人要走,不由得笑着道,“經歷了這麼多事,程姑娘的爲人咱們也瞧的真切了,二嫂這般不冷不熱的,倒是要冷了人的心。說起來,她本就是咱們家的媳婦呢。”
三老爺在一邊狠狠的瞪了自家老婆一眼,方白蘇則是眼珠子一轉,便笑道,“五哥,你趕緊回去洗洗,好事兒不在忙上,先歇好了,將該辦的事情辦完了,再談這事兒吧,總不能讓水若姐姐受了委屈不是?”
二老爺則是一言不發的站在一邊,很是沉默,突然之間聽聞這件事兒,還是被他們家趕出去的小妾,雖然於他們家有恩,如今方家也沒落了,卻也不能做出讓人笑話的事兒來,可是,程水若確實是個不錯的女子,自家兒子的心也是要顧的。
瞧瞧他當日讓方白蘇先走,自家留下來,便知道他的心思在什麼地方了,這事兒依照方白芨的脾氣,若是硬頂起來,怕是沒什麼好結果,拖一拖,想一想辦法,才能妥當的解決。
………………………………………………………………………………………………….
瞧見家人的表情,方白芨滿腔的熱情便被潑了一盆冰水,心裡拔涼拔涼的,突然之間意識到自己想的太過美好了,不過,他方白芨是什麼樣的人?
第一次所有的人反對的那麼激烈都能夠成功,何況是這一次所有的人都不能在道義上反對他?
見衆人都打算冷處理,便是自家最貼心的那個弟弟,也沒有明確的支持,反倒是要讓他拖一拖,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大夫人見狀不由得嘆息了一聲,道,“白芨,你先回房洗漱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好好的一場歡聚便是如此不歡而散,這邊三夫人一回到房間便是咯咯的笑,三老爺沒回來,方白蘇卻是聽見了,瞧見自家母親如此作爲,不由得有些惱了,“娘,你這麼高興做什麼?即便你和二伯母有些不對付,也該念着咱們同是方家人,同氣連枝,前些日子的事兒您便忘了麼?不是做兒子的要說您,爹要知道您怎麼想的,怕是回來又要生氣。”
三夫人也是樂得看二房的笑話,聽見自家兒子如此說,愣了愣,道,“這程水若如今進咱們家的門那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兒,我笑笑又怎麼了?你那二伯母一向自視甚高,如今自家兒子頻頻做些給她丟人的事兒,我就不能笑笑了麼?”
方白蘇聽見這話越發的不高興了,“程姑娘爲咱們做了多少事?您還這般的瞧不起她,您又與二伯母做的事兒有什麼區別?”
三夫人聞言狠狠的瞪着方白芨道,“你說什麼?這便是你與你母親說話的方式?”
方白芨也知道這話說的重了,長輩的不是到底不是晚輩能說的,他只是不高興程水若被貶的一錢不值,心中也是矛盾的,一邊不樂意程水若嫁給方白芨,一邊又不樂意程水若被貶低,低着頭喃喃的道,
“程姑娘有大恩於咱們家,雖然做不得咱們方家的媳婦兒,卻也不能這般的輕視於她。娘,咱們方家人從不做這種不厚道的事兒!”
三夫人也是樂的看二夫人吃癟罷了,大道理她也是懂的,女人家麼,少不得在一些小節上面斤斤計較,卻也並非完全的沒有大局觀,道,“便是你知道這個。不過,如今你那五哥已經下定了決心,他做事兒,誰也是攔不住的,你二伯母心頭帶着氣,你那位水若姐姐怕是進來了也少不了要受些氣。”
這話倒是公正了,方白蘇點點頭道,“便是如此,所以,我倒是寧願二伯母直言出來反對。如今水若姐姐不靠別人也活的挺好的,倒是不必受人的閒氣。”
三夫人聞言嗤笑了一聲,“你年紀還小,哪兒懂得了那麼多?這天下間的女人,只要嫁人,便沒有不受氣的道理,上有婆婆,中間有妯娌,還有旁人的閒言碎語,指不定還有男人孩子給你氣受,這些事小,你那位水若姐姐如今有頗有些家產,別人怕是都巴望着她的錢去呢,說起來,嫁到咱們家,倒是沒人算計她那點兒家產,嫁給別人倒是未必了。”
方白蘇聞言抿了抿嘴道,“那可未必!她不嫁人不就得了!”
三夫人聞言不由得大笑了起來,用手指頭戳着自家兒子的額頭笑道,“你這孩子,剛說你懂事些了,還是一個漿糊腦袋,哪兒有可能不嫁人的?她那樣的人,便是因爲出生低了,所以沒有辦法,其實麼,她若真是想嫁進方家,也未必沒有辦法解決問題,只不過你那二伯母和你那位五哥腦子一時半會兒的轉不過彎來罷了。”
“啊?”方白芨也顧不得自家老孃戳他腦門兒罵他啥,聞言急急的道,“有什麼辦法?”一定不能讓人把這事兒給辦成了!
三夫人搖搖頭笑道,“替她找個孃家不就得了?到時候別人只知道是從外地某個大戶人家嫁過來的,瞧着跟當年春風樓的一位姑娘長得略微掛像,這物是人非許多年了,便是上次見她,我都覺得變化不小,再過些日子,只要她不承認誰又能認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