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朝廷命官,更不該私闖民宅,知法犯法了!”大夫人冷冷的打斷二夫人的話,“送到衙門去!我還不信天子腳下,就沒有法度了!”
說罷狠狠的轉過身向院子裡走去,那彭福高聲叫道,“我是奉了太師的命令,前來拿要犯!你們方家敢包庇?還敢將我的人打了……”
三夫人呸了一聲,見到自己這邊有幾個管事已經將他拿住,從後方走上來甩了他一巴掌,冷笑道,“休要壞了太師的名聲!太師是什麼身份?豈容得你胡亂編派?你來拿要犯,可有文書?分明就是來強搶民宅的!”
那彭福還想說話,卻是被身邊的管事給捂住了嘴,吵吵嚷嚷的便要將人往官府送。
看見方家將幾十個兵丁一干的捆了,串了一串糉子,邊上的家丁手持棍棒虎視眈眈,這場面好不壯觀,浩浩蕩蕩的由家人押送出去。
這邊,大夫人又吩咐人請三夫人去冷敷臉,打發下人將砸壞了的地方收拾妥當,慢條斯理的吩咐着,二夫人卻是焦急的站在大夫人身邊,想說什麼,卻是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樣子,瞧着三夫人毫不在意的離開,大夫人彷彿沒發生這件事一般,等到她將衆人都打發開了,終於憋不住問道,
“大嫂!那個女人到底得罪了什麼人?爲了這麼一個女人,咱們犯得着跟彭太師對上麼?”
大夫人這會兒神色焦慮,瞧見二夫人一臉懦弱的樣子,忍不住道,“若非你,咱們也用不着跟彭太師對上!”
這話便有幾分重了,二夫人聞言臉色變了幾變,懊惱,自責,焦急,不甘,種種神色交會在一起,最後惱羞成怒的道,“若非大嫂不告而取,我又怎麼會這樣?家裡的事兒是大嫂做主不假,可也不能不跟大傢伙商量商量吧?這事兒可不賴我一個人!”
大夫人聞言也起了幾分怒色,瞪着二夫人道,“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我自然會一力擔下,有空說這風涼話,你不妨去瞧瞧三嬸的傷勢!”
二夫人聞言咬咬牙,衣袖一甩,便往內院走去。
旁邊幾個管家媳婦平日裡何嘗看見過大夫人與另外兩位夫人這樣鬥嘴,一個個嘴巴閉的緊緊的,大夫人的臉色有些發白,背脊卻是繃得直直的。
劉嫂看見大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對,走上來扶着大夫人低聲道,“夫人,您別跟她一般見識,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三夫人好歹還有幾分骨氣呢,她……”
大夫人斥責道,“這話不是你該說的吧?”
劉嫂聞言閉了嘴,大夫人擺擺手,揉揉有些發疼的額頭,向着後院走去,劉嫂唯有將衆人打發了散開去,疾步追上大夫人。
到了無人處,大夫人的腳步才變得緩了些,面白如紙,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上,劉嫂連忙上去扶住,大夫人推開她的手,搖搖頭,劉嫂急了眼,低叫道,“夫人,有些話奴婢知道不該奴婢說,可是,今天這事兒您又是何苦,氣壞了身子怎麼是好?除了大爺和少爺小姐還會有誰心疼您?”
“那兩位一門心思的與您作對,您何須處處忍讓?今天這事兒即便是去老太爺面前評理,也沒人能說出您的不是來!倒是那兩位,惹了大禍,便躲起來讓您收拾爛攤子,指不定過幾天還要跳出來指指點點一下,您這麼做,又是何苦!”
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忍住滿腔的委屈,手緊緊的抓住劉嫂的手,指尖幾乎陷入肉裡,幾乎費勁全身力氣的道,
“別說了。親兄弟打斷骨頭連着筋,老太太既然把這個家交給我,我便不能違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否則日後我怎麼有顏面下去見方家的列祖列宗?二嬸和三嬸是有不對之處,家裡鬧騰鬧騰也就罷了,真走出門,咱們還是一家人!”
劉嫂有些心疼的看着大夫人強作的鎮定,不知該如何勸慰,大夫人頓了頓,又吸了一口氣,“走吧,咱們去瞧瞧那位程姑娘。”
……
程水若坐在柴房裡,小環將她坐的這個地方收拾了一下,取了兩張手絹墊着,外面雖然有兩個婆子守着,卻是都心不在焉的往外面瞧,因此兩人得以在柴房裡有片刻寧靜。
眼瞧着柴房門被鎖的嚴嚴實實,外面的情況看不見卻是聽見一陣打鬧聲,心裡有些毛躁,忍不住的要站起來往外瞧,這會兒已經過了許久了,方纔不知道爲什麼大夫人突然改變主意,竟然不顧那麼多人瞧着,硬要將她們給拉了回來。
這麼在這裡耽擱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脫了這個深坑,到其他地方尋一片發展的天空,程水若還真覺得自己有點兒走背字。
這時候的時間就是度日如年,趁着兩個婆子在外面說話,程水若再也忍不住了,之前是無所依靠,如今身邊有個看起來很鎮定的人,她有些沉不住氣的問道,“現在怎麼辦?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咱們該怎麼辦?”
小環笑了笑,瞥了一眼外面的兩個婆子,壓低聲音道,“小姐不用擔心,留了咱們下來,該擔心的是方家,方家不想惹禍上身的話必然是送咱們走,再來個死不承認,否則她不會這會兒拖了咱們進門。何況,即便他們有什麼想法,不是還有小梅麼?奴婢方纔已經找到小梅的姐姐了,她說會去想辦法的。”
程水若皺了皺眉道,“外面那麼多人看見了……”
小環冷笑一聲道,“看見了又如何?京城裡呆過五年以上的,有幾個沒受過方家恩惠?看看笑話也許會有,真要跳出來指認方家,怕不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何況那位彭宰相實在不是什麼東西,就快弄的天怒人怨了,人人都巴不得他倒黴。”
程水若聞言舒了一口氣,小環卻是頗有幾分糾結的望着程水若,“小姐,您真的不記得以往的事了?”
程水若苦笑着搖搖頭,“鬼門關前面走了一遭,能保住性命就很不錯了,記不得了記不得了吧。往日的種種,我也沒心思去回想了,看我如今的處境怕是有些不堪,不如好好看看未來,你與我說說,咱們如今該怎麼辦?我是真的一點兒法子都沒有了。”
經歷了許多的事情,程水若不得不承認要回溯過去卻是是一件挺讓人頭疼的事情,到現在她也搞不懂到底自己這身體的前主人是好是壞,衆說紛紜的,一人一口說辭,反倒把自己折騰的頭昏腦漲的。
既然如此,如今又有了機會,她索性將這些事兒都拋開了,安安心心的去奔自己的前程,否則繼續糾纏在那些紛亂的往事之中,只會把自己的生活搞的一團糟。
前提是,這次真能如同小環所言的話……
小環瞧見程水若依舊愁眉不展,笑着拉着她的手道,“小姐,咱們不如想想日後要去哪兒?做些什麼營生?文公子雖然還等着您,您若是不樂意,也就罷了,不過,即便什麼也不做,就買上些許田地,只要請得老實的管家,小姐這些年存下的體己也足夠了。”
程水若聞言眉頭一挑,倒是沒想到之前那位除了惡名之外還留有一筆錢給她,聽來還貌似不少,而這小環果真是個忠僕,竟然沒捲了錢跑掉,這事兒怎麼聽怎麼覺得是她到這兒來的第一件好事,不由得笑道,
“你說去哪兒好?坐吃山空可不行!咱們還是要找些事兒來做,就是不知道哪兒能尋到老實可靠的管家,咱們兩個孤身女子,若沒有可靠的管家的話,怕是會被人欺了去。”
小環笑道,“奴婢瞧着不如去江南,那邊富足,我舅舅舅媽就在那邊,都是極厚道的人,大可讓他們去買些田地,咱們只尋一個小莊子住着,說是京城人家的別院,別人不知道咱們的根底,就不敢欺上門來的。”
頓了頓又道,“時間長了卻不行,小姐還是要尋個可以依靠的男人,文公子到底弱了些,絕了科舉的路子……”
程水若皺了皺眉,正想打斷小環的話,卻瞧見窗外像是有個人影在晃動,扭過頭瞧了兩個婆子站的地方一眼,兩人正說的熱切,連忙低聲對小環道,“你留意着那兩個人,我去瞧瞧!”
躡手躡腳的走到後面那扇窗戶前,探頭一往,外面一個身高不足五尺的小人兒正在搬石頭,程水若一喜,叫道,“七少爺!”
方白蘇聞聲面色一喜,擡起頭來,看見程水若俏生生的站在窗內,臉上淤青一片,手一鬆,那石頭咚的一聲落地,差點兒砸到他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