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連續陰雨了多日,難得的好天氣,這京城街上的人像是被憋壞了一般,一大早的便多了許多。WWw,QUAnbEN,cOM

人多了,路邊茶寮的生意自然不會差,行來過往的旅客,渴了少不得要去花上兩個銅板換上三杯茶水。

不過,今日靠近這順天衙門的茶寮生意竟是格外的好,這一項勤快的老闆因連日陰雨耽擱了多日生意,一大早迫不及待的趕過來,竟是有人已在這兒候着了。

此刻,幾張稀稀拉拉的桌子旁坐滿了人,人人手中握着茶盞,眼睛一邊往不遠處順天府的門口瞟,一邊叨唸着近日來這京城最讓人掛心的那件大事。

“那小紅到底是去了哪兒?方家沒道理巴巴的把那丫頭給藏了起來,如今弄的自己吃啞巴虧吧?”

“不會是死了吧?掘地三尺愣是沒把人給找出來!”

“要真死了,方家,彭家的人還會這麼賣力的去找?如今兩家的案子全系在她一個人身上,我瞧着這事兒還指不定要鬧騰到什麼時候呢!”

“依我說呀,那女人迎來送往,跟多少王公公子有交情?真要藏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怕就怕有人在背後搗鬼……”

人羣中,有一個略微顯得消瘦書生打扮的少年郎聞言擡了擡眼,瞥了議論不斷的衆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隨即收斂了。

與他一般來的較遲,沒有座位的人也不少,人人只盯着那議論紛紛之處,倒也沒人注意到他有些奇怪的表情。

順天府衙門外這會兒已是聚集了不少的人,隨着衙門被人緩緩的打開,人羣傳出一陣歡呼聲,這邊便有人紛紛的扔下茶杯涌了過去,那少年郎也一口將手中的茶水飲下,將茶杯重重的擺在桌上,隨着人羣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

公堂之上,高高的牌匾之下,楚懷沙已是一身藍色的官袍,神色肅穆的坐在正上方,身邊站着的是那位柳師爺,兩旁有筆錄等人隨侍,衙役拿着殺威棒站得筆直,隨着一聲威武,正式升堂。

驚堂木一拍,四下寂靜,隨即便是帶原告被告上堂,方家出席的是方家老2方竹黃,而被告一方則是彭太師的侄兒彭福。

兩方人馬一上堂便是怒目相向,彭福冷冷的看了方竹黃一眼,背過手去,方竹黃則是淡淡的笑了笑。

看見這情形,楚懷沙便有些頭疼,卻是面色不改,猛拍一下驚堂木,喝道,“堂下何人?竟然上了公堂不跪,爾等可知罪?”

彭福扯扯嘴角道,“楚大人,咱們也不是第一回見了,我本是朝廷命官,你是四品,我也是四品,何須叩拜?倒是眼前這位,身無公職,見到大人不拜,卻是不該了。”

方竹黃淡淡的道,“大人,在下是原告,且有秀才之身……”

楚懷沙本沒想在此事上與兩方多做計較,擺擺手道,“罷了,既然如此,都站着說話吧。”

下一刻便有人遞上訟紙,楚懷沙本已是爛熟於胸,只是淡淡的掃了兩眼便道,“方竹黃,你要狀告彭校尉濫用公權,私闖民宅,毆打方家三夫人?”

話聲剛落,就聽見彭福嚷嚷起來,“楚大人!我也有狀紙遞上,爲何不先審?”

“放肆!”楚懷沙身邊那衙役喝道,“咆哮公堂,該當何罪?楚大人先審問此案自然有楚大人的道理!”

彭福輕蔑的瞧了那衙役一眼,“兩案本就由一事而起,我遞上的那狀紙正是此案的根源,大人若不先審那個案子,此案又怎說的分明?”

楚懷沙聞言將案上的那張狀紙翻開,露出遮在下方的一張,擡起頭問道,“彭校尉要狀告方家縱僕行兇?殺一傷一?後又包庇私縱人犯?”

方竹黃聞言一拱手,“大人!程水若那日與小梅離家外出,便在集市上走失了,我家中上下四處派人搜索未果,如今還不知此女在何方。何來縱僕行兇,包庇私縱人犯之說?反倒是彭校尉不問青紅皁白的帶着官兵上門,無一紙文書,便要私闖民宅,還砸壞我家中不少物件,並打傷了我家三嬸……”

“啪!”楚懷沙一擊驚堂木,厲聲道,“你雙方各執一詞,可有人證物證?既是彭校尉狀告在先,便由彭校尉先說,方竹黃,你且候着!”

彭福瞥了方竹黃一眼,走上前一步道,“事情經過楚大人不是很清楚麼?此女在衙門傷了胡彪還殺了一個人,當日楚大人做主拿下那一干衙役,如今已是將他們放了,想必也是知道其中原委,如此誰之過大人必然瞭然於胸,何須我多言?”

頓了頓,冷笑道,“說來大人此女本是在衙門之中,不知道爲何會逃了出去?”

楚懷沙的臉色暗了暗,彭家人囂張,他已是領會過,只是這次竟然在公堂上如此不給他面子,眼下程水若失蹤,那案子沒了當事人,怎麼也折騰不出浪花來,他即便有心偏袒方家,也做不出個什麼事兒來,彭太師能放心的讓他單獨審理此案,便是爲此,而他,也斷然做不出自絕前程的事兒來,如今唯有口中泛苦。

一口氣憋在胸口,眯起眼問道,“你是要狀告本官私縱人犯了?若是如此,大可將狀紙遞上去,本官自然候着!”

彭福笑了笑,連連擺手,“不不,大人誤會了,我只是說此事大人也該清楚的……何須再問在下?”

啪!

楚懷沙騰的從凳子上站起來,喝道,“彭福!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公堂,本官能容你,國法不可容!”伸手便去取了桌上的簽字,扔在地上,“拖出去,打十大板!”

之前楚懷沙一直隱忍,誰也沒料到他突然發怒,衆人一愣,那柳師爺已是悄悄的向幾個衙役使了眼色,待衆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幾個衙役上前將彭福拖了出去,噼噼啪啪的便打了起來。

一頓板子只將彭福打的面色發青,本以爲這新上任的軟書生不過是個軟柿子,一直以來都是對他們隱忍有加,不想卻是隻藏了牙的老虎,如今才露出爪子來,彭福還有些發懵,回來以後瞪着楚懷沙半晌,突然暴喝道,“姓楚的!你竟敢打我!”

楚懷沙已然坐回凳子上,面色坦然的伸出手指着彭福道,“本官不管你是什麼官,即便是皇親國戚,既然上了公堂便該好好的回答問題,否則,必將嚴懲不貸!須知道本官坐在這裡不代表本官,而是代表了國法!”

彭福色厲,要張口,楚懷沙則是淡淡笑着,伸手去拈那竹筒之中的牌子,兩人對視一眼,終是彭福敗了下來,冷冷的哼了一聲,低下頭道,

“大人執法嚴明,倒是彭某的不對了。”

“如此,就好好回答本官的問題!”

彭福倒是個能屈能伸的,拱拱手道,“有請大人傳證人,胡彪!”

蒙着一隻黑色眼罩的胡彪被人帶了上來,經歷了幾日的修養,身體本就壯實,除了那隻黑色的眼罩之外倒是與往昔無異,彪悍的身軀和一如既往兇惡的眼神,卻是在黑眼罩的籠罩之下越發的讓人感到一絲血腥味兒。

大咧咧的走上堂來,正要說話,卻是瞧見彭福有些慘白的臉色和凌亂的衣衫,一愣,擡頭望着正上方笑的一臉和善的楚懷沙,不由得一個寒顫,一種危險的感覺讓他不由得將身上的氣息收斂了些許,端端正正的跪了下來。

“堂下所跪何人?”楚懷沙問道。

胡彪端端正正的回答道,“回大人,在下順天府人士,胡彪,爲順天府衙門衙役。”

“胡彪,今**所爲何來?”

“爲狀告方程氏勾引我兄弟胡彪不成,謀財害命,方家縱妾行兇,私縱人犯。”

楚懷沙聞言皺起眉頭來,瞥了方竹黃一眼,淡淡的道,“如今方程氏不在,本官也不能聽你一人之言,餘下人等於你關係匪淺,也做不得人證,此事卻是難辦了。”

胡彪低着頭朗聲道,“楚大人,當日也有人瞧見那方程氏回到方家,如今人卻是不見了,必是方家有意窩藏!若非如此,此事又怎可能成爲無頭之案?方家又怎能躲得過責罰?”

楚懷沙唔了一聲,轉頭問方竹黃,“方竹黃,你對此事有何話說?”

方竹黃拱拱手道,“大人明鑑,胡彪之言着實自相矛盾,若是方程氏勾引男人,她本是我家白芨的小妾,我方家又怎能容下如此行爲不端之人?在下倒是懷疑,爲何當日小梅與方程氏一同上街,爲何那丫頭不過閃神的功夫,方程氏便不見了蹤影?回過頭來反倒是在離那東市不遠的順天府衙門出現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至於之後在我家門口出現,此事若無真憑實據,胡兄還是休要張口就來的好!”

楚懷沙點了點頭,回過頭去瞧着胡彪道,“方竹黃的話未嘗沒有道理,本官也還有一疑慮,傳言雖說那方程氏從良之前是一歌姬,到底也沒有赤手空拳擊殺一衙役的能力,何況還是一傷一死,此事也是一大疑團,看來還是需要將方程氏尋到才能找到其中根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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