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林軍邁着大步跑進發生槍擊的房間內,隨即愣住。
光線黑暗的屋內,地上躺着三個倒在血泊裡的人,而其中還有一人坐在牆根下面,他拿着槍的右手顫抖,雙眼呆愣的看着三具屍體,一動不動。
三具屍體中,有一人是耿浩!
而坐在牆根下面的,正是劉小軍!
“呼啦啦!”
林軍趕到以後,鍾振北,李英姬等人也全部紮在了門口,而他們看向屋內以後,也全部呆愣。
“咕咚!”
林軍嚥了口唾沫,粗略的掃了一眼劉小軍,隨即邁步衝向耿浩,伸手就在他脖子上摸了一下。
手掌搭在耿浩的脖子上,林軍沉默半晌後猛然竄起,隨即抓着頭髮,嘴脣顫抖的衝劉小軍問道:“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說清楚!”
“我倆過來抓……抓他們,一塊幹……乾死了一個……然後剩下的那一個,就喊,說吳總告訴過他,咱們這邊有個鬼……然,然後……!”劉小軍滿面痛苦的流着眼淚,隨即咬牙說道:“然後,耿浩舉槍了……!”
“不可能,耿浩一定不會是!你他媽瘋了!你開槍打死你兄弟!”李英姬沉默半晌後,有些失去理智的咆哮道。
劉小軍目光依舊呆愣,一聲不吭。
“呼啦啦!”
說話間,衆人就要衝向地上躺着的耿浩!
“都他媽給我滾!”林軍瞪着眼珠子喊了一句,隨即指着劉小軍問道:“你手機呢?”
“我……我不知道……!”劉小軍依舊滿眼呆愣的回道。
“……把他槍下了!”林軍指着劉小軍說道:“下了!”
衆人再次呆愣。
“哥!”
慶傑張嘴就要說話。
“我他媽讓你把他槍下了,你沒聽見嗎?”林軍扯脖子吼了一句。
“我……我自己扔……!”劉小軍直接扔了槍。
“啪嗒!”
林軍看着倒在血泊裡的耿浩,隨即雙手直接將他抱起,並且一邊往外走,一邊咬牙說道:“我在車上說完那些話,一直在等着,在等着有人私下裡找我!但我他媽等來的是什麼……是幾聲槍響!和一具屍體!!我真的會原諒你們的錯誤!因爲我拿你們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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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一聲不吭。
林軍抱着耿浩的屍體,咬牙走出了房間。
……
二十分鐘以後,車上。
“軍,人你帶不回去!”鍾振北沉默半晌,咬牙說道:“外面肯定讓人圍上了,你拉着他,怎麼走?”
林軍抱着耿浩坐在後座,咬牙沒有吭聲。
“……我跟你送他走吧?”鍾振北又說了一句。
“到前面把我放下,誰都別跟着,我自己送他走。”林軍低着頭咬牙回道。
兩分鐘以後,汽車停滯,林軍抱着耿浩下車,而鍾振北在林軍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軍,這麼做,他太難了……!”
林軍一句話沒說,只抱着耿浩,消失在了黑夜中。
……
另外一頭,長c,蘇玉家的天台上。
破舊的小摺疊桌上,擺放着已經冷卻的菜餚,而蔣泉和蘇玉這兩個已過三十的中年男女,並肩而坐,並且已經喝的滿面紅潤。
“……你死皮賴臉的呆在我這兒,寧可受我冷臉也不肯走,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你挺不要臉的!”蘇玉目光迷離,小手託着下巴,看着蔣泉說道:“呵呵,沒想到你還挺爺們的!”
“千萬別說我是爺們!”蔣泉抿了一口白酒,隨即撇了撇嘴回道:“88年,我在延市一個錄像廳旁邊擺了兩個檯球案子,一杆幾毛錢,順便在賣點冰棍和飲料!剛開始生意不錯,雖然說富不了,但基本吃喝夠用!幹了不到一個月,錄像廳的一個老闆,讓我給他交份錢,說我佔他門前地方了!說實話,當時我挺怕他,但又捨不得剛乾檯球案子,所以,我就給了!第一個月給了一百,第二個月,他要三百!”
蘇玉認真聽着。
“一百我能給得起,三百我就給不了!因爲我掙不了那麼多錢,咋給?”蔣泉喝了口啤酒,笑着繼續說道:“然後他請我喝酒,說話嘮嗑的時候,他說他可以給我指一條發財的道兒!讓我去城南鋼廠偷零件!那時候你可能小,也不記得!因爲88年正是嚴打末期,雖說不像以前那麼嚴了,但要偷國有資產,判個十五年,都算是法外恩了!”
“你去了嗎?”蘇玉笑着問道。
“那時候我膽兒小,怕事兒!他跟我說完以後,我也沒敢反駁,嘴上就應了下來,但卻一直沒去!”蔣泉停頓一下繼續說道:“過了不到一週,他來找我,問我事兒辦的咋樣!我說我沒辦,他就把冰棍杆撅折,扎我手指蓋裡了!當時,我疼不行,跪地上給他磕頭!他就跟我說,這邊小偷全給他幹活,我要不去,他隊伍就沒法帶了!”
蘇玉皺眉看向了蔣泉。
“當天晚上,我包着手,在家喝了一斤半白酒!那是第一次喝,差點沒喝死!”蔣泉依舊語氣平淡的闡述道。
“第二天你去了?”
“沒有,我把他紮了!六刀!”蔣泉隨口回道。
“……紮了?”蘇玉一愣。
“喝完酒,我突然想通了。偷鋼材我也是判,扎他我也是判!艹他媽的,都是人,我憑啥讓他欺負?”蔣泉愣着眉毛說道。
蘇玉一聲不吭。
“我第一審判八年,但90年以後開始平反嚴打時期量刑過重的案子,所以,我被減刑,呆了兩年半就出來了!”蔣泉歪着脖子,笑着說道:“原本我以爲我完犢子了,這他媽蹲了兩年多,鄰居看不上,工作不好找,屬於帶着符號的人了!但我沒想到,我出來前半個月,全是請我吃飯的,而且都是以前跟着他的小偷,不光請吃飯,還給錢,十塊八塊,三十二十,都有!”
“你不該拿!”蘇玉補了一句。
“是啊,但當時我沒在現在這個閱歷啊?!他們追着喊着叫哥,天天請我醉生夢死,我就飄了!”蔣泉看着蘇玉,咬牙說道:“從哪兒開始混,這一眨眼快三十年了!我爸死的時候還罵我是狼崽子,我媽死的時候,我沒身邊!眨眼四十歲過了,我心思我老老實實的吧,沒想到妹妹又死我眼前了!”
蘇玉眨着眼睛看着蔣泉,目光復雜,充斥着不解,心疼,還有可憐。
“一步走錯,一輩子還。我沒埋怨過,但肯定後悔過!”蔣泉說到這裡,停頓一下,眼圈突然泛紅的說道:“……我跟我爸感情挺淡,但老太太養我一回……我頭七都沒給她燒!這活一回,兒子沒當好,哥也沒當好……挺不是人的。”
蘇玉聽到這話,內心震顫,她將腦袋靠在蔣泉身上,閉着眼睛呢喃道:“我媽死,我也沒在!”
蔣泉身體一僵,夾着菜,就塞進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