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二年,三月初,午時。
連綿的高山被濃霧籠罩,映得周圍的景色都不真實。
百來人的隊伍在路上趕了半個來月,總算是快到京都了。
被晃得頭暈腦脹的蔣嬌靠着轎子,強忍着胸口的噁心感,掀開簾子,漏出蒼白無力的面容,對着走在前面身形高大的副將輕聲詢問道:“陳將軍,能不能稍作休息,我快受不住了。”
陳銘騎着軍馬,轉過頭說:“三小姐,這段路不太平,等下了山,再安排您歇息。”
蔣嬌嬌面露難色,可也知曉此時自己是最爲輕鬆的,只好放下簾子,靜靜等着,可還未等她閉上眼,突然轎子猛地晃了好幾下,那嚥下去的噁心瞬間又用上喉嚨,從口中吐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幾百號人將他們的百人隊伍團團圍住,陳銘拉着繮繩,神色從容:“你們是何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攔西部的隊伍!”
來人身高體胖,結實的肌肉滿的快爆出來,叼着根野草,囂張地說:“爺爺在這等了多日,就是等你們西部的隊伍,嘖嘖,才這麼點人,西部王也他寵得跟寶跟寶貝似的女兒出什麼意外麼?”
陳銘眼神凌厲:“你們究竟是誰,誰派你們來?!”
“哎,你們馬上都要人頭落地了,還管得這麼寬,不如省省力氣,想想怎麼去下面跟閻王爺報道吧。”王二山大手一揮,呸了一聲,把野草從口中吐出來,大喊道:“兄弟們,今天你們看誰殺的人多,殺一個我賞十兩,殺十個我賞百兩!”
“頭兒威武!”
幾百號人的聲音驚濤駭浪,在這靜謐的高山中層層散開。
蔣嬌嬌聽着外頭冷兵器撞擊的聲音心驚膽戰的,轎子晃得更厲害,突然一片血液濺到轎子上,蔣驚恐地睜大睜大了眼,掙扎着想從轎子內爬出來,卻不想轎子卻突然摔落。蔣嬌嬌身體跟着一滾,腦袋猛地撞到轎樑上。
外頭凌亂的腳步和戰鬥聲越來越遠,眼神愈發朦朧,她張着嘴發不出一絲聲音,最終眼前一黑,無了聲息。
*
戰鬥持續將近了小半個時辰,雙方死傷無數,雖然百來人的軍隊訓練有素,足以一換二,可土匪人數衆多,越打越沒了優勢,陳銘毅然下了撤退的命令,帶着僅剩的幾十號人駕馬離去。
王二山的大斧頭架在肩膀上,看着溜走的身影得意道:“西部王的兵不過如此,還不是被我們打得屁滾尿流,跟龜孫子似的逃。”
身後土匪舉刀歡呼。
王二山哼了聲,收回目光,揚聲:“老八,去把那西部王的寶貝女兒弄出來。”
老八猥瑣笑着應:“是。”
蔣嬌嬌爬了起來,抱着腦袋,疼得她皺緊眉頭,小臉蒼白,緩了好一會兒,纔看清此刻所在的地方,不由得一愣。
什麼情況?
簾子突然被掀開,蔣嬌嬌側頭望去,只見那人睜大了眼,眼裡滿是驚豔,差點回不過神:“頭兒,這美人兒長得真好看。”
王二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腿擡高搭在旁邊的樹幹,聞言狂笑道:“是麼,把她帶出來讓兄弟們也瞧瞧西部王的女兒長什麼樣。”
老八伸手就要拉蔣嬌嬌,蔣嬌嬌後退了步,避開土匪的觸碰,心頭快速斟酌了一瞬,可憐地抿着怯弱地說道:“我自己能出去,你別碰我……我自己走。”
若是兩人獨處,老八說不定就憐香惜玉了,可此刻幾百雙眼睛看着他,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老八粗魯罵了聲,用力將她拽出轎子,嘴裡嘀咕罵着:“頭兒想看你是你的榮幸,你還不識好歹了。”
蔣嬌嬌不喜別人的觸碰,可此時情況未明,避免打草驚蛇,她便順着他的力道,可誰知除了轎,看到外頭的情景讓她怔住。
一座座崎嶇山路拔地而起,陡峭的山巒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頭,她站在高山之中迎着風,山風清冷刺骨,一下子就把她吹醒了。
她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
王二山走到她面前,摸着下巴把蔣嬌嬌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眼神如狼似虎,驚歎道:“還真是美人兒,西部王養着那傾城絕色的素蘭,女兒又長得貌美如花,難怪當成寶貝似的藏着不肯回京都。可惜了,美人兒是註定不長命的。”
蔣嬌嬌原本還搞不清狀況,可王二山一番話,如壺灌頂,猶如一盆冰水從頭頂潑下來,讓她瞬間清醒。
前幾日表妹給她送了本叫做《鳳傳》的宮鬥文,就有這兩個人物,西部王手握重兵,二十年前在西部故城建立野狼軍隊,與西邊的蜀國周旋戰鬥,成了大周西部厚實的城牆,難以攻克,偏偏西部王的狼軍不斷壯大讓朝廷忌憚,又得依靠西部王牽制西邊蜀國,不敢對西部王下手。
冬日大雪封山,西部和周邊蜀國都不好過,每年冬天都是休戰狀態,但是三月初雪已經開始融化,一個月前西部王上書要軍糧,戶部扣着糧草不發,如今已過一月有餘,周邊蜀國蠢蠢欲動,西部王自然不能讓幾十萬人餓着肚子去打戰,而京都那邊的意思是把蔣嬌嬌送到宮中養着,太后美曰其名喜歡蔣嬌嬌,想讓她陪着,實則是將她扣押在京都,牽制西部王。
書中蔣嬌嬌在去京都的途中被土匪殺害,西部王痛失愛女,京都卻遲遲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糧草也扣押着,西部王被逼急了,只好起兵謀反,爲幾十萬人某條生路,不過在起兵半年後,被男主蕭恆截了,當場斃命,幾十萬軍力成了他手中的兵,連西部狼軍,也成了蕭恆的狼軍。
蔣嬌嬌回想《鳳傳》的劇情,心裡萬般酸澀,她出生富貴之家,自小被老一輩當寶似的,後來長大了,她更是野得無法無天,十二歲時就成了學校裡的校霸,上挑學長,下御學弟,逃課打架沒有一樣是她不幹的,父母管不住她,在她成年時就把她送到了部隊磨練性子,待了五年,性子是收斂了些,可誰料才才退伍沒幾日就發生了這麼荒唐的事兒。
王二山見她默着,以爲是怕了,可也沒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扯着粗獷傲慢的嗓子說:“小美人兒,要怪就怪你是西部王的女兒,你老子得罪了人,上頭點名要你的命,不過你放心,哥哥的斧頭快得很,保準讓你感覺不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