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過往,他是不會對任何人講的。
就這樣混着吧,不要比大哥優秀,不要比大哥聰明,過的要不如他,哪裡哪裡都是大哥的對照。
大哥是天上的月,他就是陰溝裡的老鼠。
甘心嗎?
一開始也是不甘心的,可遇到剛子之後,才發現,人世間的苦難可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在經歷,跟剛子他們比起來,他竟然是最幸福的。
用剛子的話說,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是能吃飽不捱打給妹妹找個好人家,所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很多想法就變了。
如今更是有了一個這樣好的機會,他知道,顧明棠是說到做到的。
去省城的幹部學院,很好,那裡其實比現在周浩唸的大學還要好,主要是前途好。
於是周愛軍就聽從了顧明棠的安排。
晚上下班的時候,發現外面停着一輛吉普車,因爲是冬天,吉普車也沒有停火。
這是陸涼州來接她了。
陸涼州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臺吉普車。
他也沒去上班,每天都來接送她上下班,一天三頓飯都是他在做,恍惚的讓人覺得陸涼州這是要做家庭婦男呢。
這臺吉普車和現在的吉普車不一樣,底盤比較高,車輪胎也是特製的,比普通的大了一圈,據說是老蘇那邊的牌子,也是最早一批支援給我們國家的。
都不知道陸涼州是從哪裡翻出來的。
這車性能特別好,發動機的質量槓槓的。
第一天開回來的時候,顧明棠就喜歡上了,車裡面是收拾過的,很乾淨,沒有其他吉普車那種難聞的油味。
這車放在幾十年後也是舒適和上檔次的。
顧明棠跟陸涼州說她會開拖拉機,那估計也能開吉普車,她想試試。陸涼州堅決不同意,但答應可以教她,等顧明棠學會之後取得駕照這車就給她隨便開。
駕照啊,這個該拿到手的。
以後幹啥也方便。
顧明棠上了車,陸涼州啓動吉普車,慢慢的駛離了毛衣廠的大門口。
路上的時候,陸涼州跟顧明棠說還能在家裡清閒幾天,任命已經下來了。他現在是北方機械工業總局的副局長兼總工程師。
原來有兩個機械局,第一和第二,現在兩個合併了。
喔,這真的是升職了。
晚上要做點好吃的慶祝一下。
不過想起一件事,顧明棠問,“你還上學嗎?”
上學肯定是要上的,不過一學期去一次,也就是說今年很可能和顧明棠一起去京城讀書。
顧明棠就在那笑。
這傢伙就是特意安排的。
回到家裡的時候,林淑蘭剛走,給孩子們送了一盆炸土豆片。
顧明棠這裡叫薯片,林淑蘭就納悶,不就是土豆片嗎,幹嘛叫薯片,就很不理解。
不過,她跟顧明棠學了一回之後,立馬就會做了。
這土豆,還能這麼吃?
都說好吃,林淑蘭心裡想,能不好吃嗎,那麼多的油呢。
用林淑蘭的話說,半鍋油啊,炸鞋底子都好吃。
對於這點,陸輝不同意。
還跟他姥姥說,你真去炸鞋底子試試,那肯定不如薯片好吃。
這是陸雪妍和顧明棠學的,學的活靈活現可逗了。
陸輝在那兒咯咯的笑,他跟顧明棠說,他當然知道姥姥就是這麼比喻。啥鞋底的那麼金貴呀,還要放鍋裡炸。傻子都幹不出這事兒來的。
陸涼州進了廚房。
晚上也沒有吃大魚大肉,只用豆腐和小白菜還有雞蛋做了個湯。
孩子們有薯片,還有林淑蘭跟薯片一起送來的二和麪的包子。
包子餡料十足,裡面放了薺菜和肉。 又放了足夠的大蔥。
所以,蒸出來的包子格外好吃。
要說家裡的乾糧一點都不缺。
因爲不缺糧食,所以林淑蘭現在就喜歡蒸這些東西,吃不了就凍在外面大缸裡。
等想吃的時候拿出來,在鍋裡一熱,味道和剛蒸出來的差別也沒有多大。
如今的北荒屋子外面,就是一個天然的大冰箱。
顧明棠洗漱完了,飯菜已經放到了桌子上。
陸涼州盛了一碗小白菜豆腐湯放在了顧明棠的面前,給她拿了筷子……照顧的那個周到,然後還給碗裡放了個湯勺。
再就是給閨女和兒子,最後纔是他自己。
陸輝本想說:爸爸,我自己可以的。
可看爸爸眉眼都帶着笑意的樣子,就將要說話的話嚥了回去,哎,爸爸喜歡就好。
這幾天都是這個樣子,被人照顧着的滋味倒也不錯,吃完飯還不用她刷碗。
晚上睡覺,依然是倆娃在中間,顧明棠和陸涼州在兩邊。
孩子都睡着了。
陸涼州沒睡着,在那悄聲的和顧明棠說話。
說的是關於毛衣編織機的事兒。
如今技術不是問題,相關的人才也不缺。但是原材料是有限額的。
都要先可着軍工行業來,民用的自然要靠後。
主要還是現在的鋼鐵產量。
七十年代鋼鐵產量其實已經很高了。
但依然是供不應求。
不過現在鋼鐵產量也已經排到了世界前幾名了。
可這遠遠不夠的。
就比如顧明棠要的毛衣編織機,還有其他的機器設備,如果沒有特批,是不允許在機械總局這邊進行製造的。
你要發展,他也要發展。
最後肯定要可着最重要的那個來。
所以顧明棠這裡只能擴大手工加工。
但能在陸涼州那裡排上號,也是可以了。
顧明棠隨手說了聲謝謝,陸涼州卻馬上說道,“你要拿什麼謝我?”
顧明棠也是隨口說,“拿我自己謝你啊,要不要?”
那邊陸涼州凝滯了好幾秒鐘,心口都怦怦跳,聲音沙啞的說道,“當然要。”
要?
怎麼要?
想要嗎,就自己個爬過來。
顧明棠抿着嘴躺在炕頭,耳朵也在聽着那邊的動靜。
陸涼州當然不會爬過去,悄悄說話就好了,孩子們還睡覺呢。
可兩人這樣說話,卻莫名的心神盪漾,尤其是還關了燈。
陸涼州心裡突然多了一個想法。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就跟那春風吹過的野草一樣,呼啦啦的長了一大片。
可是,他沒敢說。
只是輕聲的道,“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