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真的是巧合。
因爲今天有演出,所以顧明棠起得很早。
天色也不過是微微亮。
昨晚兩人在孩子睡着之後,難得的聊了會天。
說了很多,當前的形式未來的走向,還有陸涼州的學校同學,上次郵寄的醃鵝蛋與辣肉醬,他還是沒能留住,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正巧那天吃饅頭,滿滿的一瓶,被那些餓狼一人一筷子給抹到了饅頭上。
沒一會,瓶子裡的辣肉醬,包括瓶壁上的醬汁,被同學們用饅頭給擦得乾乾淨淨,整個瓶子比洗了還乾淨。
顧明棠就輕聲的笑。
陸涼州躺在炕梢,也在笑。
他不是多話的人,可是和顧明棠說話,時間就是沒了概念。
早晨,他聽到顧明棠起來的聲音,沒敢轉頭去看,等她窸窸窣窣的出了屋子,他才輕手輕腳的起來。
出去之後一問,才知道顧明棠要提前去公社。
他快速的點火熱餃子。
又切了一盤香腸,沒熬粥,給打了一個蛋花湯。
顧明棠吃飯的時候,他去了岳母家,兩個老人勤快,早早的起來,讓他們過來照看一下,他要送棠棠去公社。
林淑蘭馬上跟過來。
顧明棠其實不想讓他送,可陸涼州已經安排好了,那就體驗一下,坐陸涼州車後座的感覺吧。
早上風有些涼,不過路邊的景色倒是怡人。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話,好像一眨眼就到了公社。
等陸涼州回家,顧明棠就去了演出場地。
可沒想到,趙社長來的比她還早。
顯然是怕出紕漏,因爲這次可比上次規模大。
沒等說幾句話呢,就看到一對夫妻朝他們走過來。
到了之後,才知道,他們是五道嶺的社員。
他們在爲宏村有親戚,八年前去村裡走親戚,回家的路途中,丈夫去山上解手,意外撿了一個女嬰,知道肯定是沒人要的,就抱回家養了起來。
其實也猜出來誰家扔的孩子。
知道那家的婆婆惡毒,媳婦受氣,公社還不給做主,他們就假裝不知道。
而且,嬰兒很可愛,正好他們沒孩子,就這麼的過了八年。
可上個月,在村裡勞動過的一個大學老師來了,這人他們都認識,曾經教過自己閨女圍棋,還曾經可惜的說娃她是個圍棋天才,要被埋沒了等話。
他們當時沒有放在心上。
等溫老師走了之後,沒人和她玩了,孩子就自己和自己玩。
棋盤是孩子的父親給做的,棋子用的小石頭,也是一個個打磨出來的。
孩子最喜歡的就是左手是對手,右手是自己的遊戲。
溫老師來了之後,和他們商量,準備帶孩子去比賽,如果能獲得業餘組的冠軍,就能破格錄取進國家隊。
溫老師當時將他們夫妻也帶了去。
他們是前天回來的,回來後,就聽說了演出這事,其中一個就是重男輕女遺棄女嬰的故事。
也聽說了,爲宏村的村民必須全體參加。
原因是什麼,不言而喻。
他們兩個就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想提前過來和顧主任商量一下,於是,一拍即合。 當時的趙社長都覺得不可思議,可如今又擔心當事人會有過激的行爲,還擔心這樣的個例不足以服衆。
顧明棠指着現場的人羣,“趙社長,開弓沒有回頭箭,你不用管別的,只需要照顧好各位領導。”隨後喊來孫公安,一定維護好秩序,可不要發生踩踏和走失以及防火防盜。
演出開始了。
顧明棠站在舞臺中央,清亮的聲音響徹全場。
她在臺上。
陸涼州在臺下,眸光也同樣閃亮。
第一個情景劇是:一個母親的一生。
雖然是一個母親,可卻包括了青年中年和老年三個階段。
第一場,錢春曉和他的丈夫。
本來要用馬大豐,可這樣容易出問題。
於是,換成了王富貴。
不用幹活還給工分,王富貴很開心,還能和媳婦一起露臉,就覺得很神奇。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舞臺,顧明棠畫外音是照相館的師傅,讓兩人稍微靠近一些,她給他拍結婚照。
等兩人退下去之後,錢春曉上臺了,背上揹着道具娃娃,鋤地,割草,做飯洗衣服。
雖然舞臺只有一個人,可是顧明棠的旁白很有感染力。
那是葉蘭執筆,估計是加了自己的元素,讀起來令人忍不住哽咽。
聽的人自然也是,有的女人想起年輕時候的艱難,孩子小,地裡活多,家裡活也不少,挑水打柴洗衣做飯,有的時候恨不得一邊幹活一邊吃飯。
於是,就有人抹起了眼淚。
難啊,年輕時候的日子過的太難了。
尤其是遇不到好男人,不但累死累活,還要挨打受罵。
如果不是爲了孩子,早就找棵歪脖樹吊死了……
也有人滿臉都是不自在,左顧右盼,明顯的坐不住。
舞臺上的劇情依然在繼續,一眨眼孩子五歲了。
陸輝小同學穿着一件灰色的舊衣服揹着書包上臺了。
小娃長得好看,哪怕穿着舊衣服,也眉目如畫。
陸雪妍激動的拉着陸涼州,“爸爸,爸爸,那是哥哥呀。”
陸涼州對着閨女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陸雪妍這才捂住小嘴,嘻嘻的笑。
舞臺上,錢春曉拉着他的手,一起從舞臺的東面走到西面,這是送孩子去上學,路上有水溝,錢春曉背起陸輝,一步步的趟過河去。
陸輝站在河邊,對着錢春曉揮揮手,自己加了臺詞,“媽媽辛苦了,我會好好學習,我愛媽媽!”
錢春曉給整愣了一下,等看到人陸輝是對着顧明棠說的,就不由得笑了。
接下來,孩子長大了,娶媳婦了,媽媽也老了。
駝着背,一步一咳嗽,兒媳婦嫌棄的,“煩死了,整天咳咳咳的,還光吃飯不幹活,就一個老廢物……”
兒子說,“媽,你去妹妹家吧,要不養老院也行,反正這個家你不能呆,你得走……”
臺下的周縣點點頭,真的很有教育意義。
和身邊的搭檔道,“其實很多社員文化不高,自然覺悟也不高,道理講的再明白,他們聽不進去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