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曉汐神色一暗,果然,桑卿柔比自己想的還要複雜。
只是,這種手段放在男人眼裡,就很難識別了。
桑曉汐故意說道:“哦?黎王府的尹護衛,來相府找父親嗎?黎王殿下鮮少與人交際,我倒是第一次見到他府上的人來找父親。”
不知情的管家哪裡明白,這是桑曉汐在套他的話。沒想太多,主動解釋道:“二小姐誤會了,尹護衛是來送書信給大小姐的。”
“黎王殿下,和長姐交好嗎?”
“這,奴才就不知道了。不過只聽大小姐回了話,說是會如期赴約。大概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當面商討吧!黎王殿下,可不隨便約人見面的。”
“這倒是!長姐不愧是長姐,能和衆皇子交好,只怕,雍都城內,也只有她能做到了。”
她笑着,沒有再多說什麼,讓人拿上自己剛買的草藥,往偏院去了。
走到迴廊轉角處,剛轉過身,桑曉汐的臉上劃過一縷陰沉的笑,似乎有了什麼主意。
次日,桑卿柔早早換上了男裝,正要出門赴約,碰巧在相府門口看到齊越騎馬趕了過來。
“齊越,你怎麼過來了?”
“主子讓屬下給大小姐帶句話!”
桑卿柔一愣:“他要說什麼?”歐陽朔現在應該和刑部的人在整理樑錦榮所牽涉的案子,怎麼有這個閒工夫讓齊越給自己帶話?
“主子讓屬下告訴大小姐一聲,今日是姜太醫入殮的日子,他會親自前往弔唁。”
齊越說着,將隨身帶來的紙條遞上,桑卿柔打開一看,臉色立即變了。
她本想讓自己放鬆一下,歐陽朔偏要在這個時候提醒她,姜家的秘密不能忘。紙條上寫着‘古籍’二字,字跡剛毅,比劃間透着遮掩不住的傲氣,是歐陽朔親筆所寫。
“你家主子在哪?”她讓齊越過來,只是想讓她一起去,又不想讓人覺得,是他主動的。
真是個古怪的脾氣!
“主子已經前往姜家了。”
桑卿柔嘆了口氣,看樣子,今天這酒是喝不成了。她都在想,歐陽朔是不是故意的。
“你也要去姜家嗎?我跟你一起去好了。”
“如此,也可。”
桑卿柔上了馬車,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叫來門口的護衛。
“你們去明月樓,替我送個口信給黎王殿下,只說今日我突然有些急事,不能前往赴約和黎王殿下把酒言歡。待改日得了空閒,我在請他飲酒談天。”
她交代了一聲,沒有多想,便跟着齊越離開了。
相府的護衛正準備去傳話,此時,桑曉汐便提着藥箱出現了。
“你不在這守着,這是要去何處?”
護衛跪地回話:“回二小姐,奴才奉大小姐之命,前往明月樓送信給黎王殿下。”
桑曉汐聽着,皺起了眉頭:“你是相府的護衛,若是不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崗,待父親回來,看見門口缺了人,只怕要問責。這樣吧!我正好要出去,經過明月樓,要帶什麼話,我替你送去便是。”
護衛沒有多想,笑着答應,將原話告訴桑曉汐,還覺得,今日的二小姐格外親切,與往日不同。
殊不知,錯已釀成。
姜安慘死,連屍體都沒有找到,親人聽到這個噩耗,傷心欲絕。
人已經回不來了,他們便想着,怎麼也要有個像樣的喪事,人活着這一輩子,姜安不曾做過惡事,一直是在治病救人,走的時候,總該體面些。
於是,姜家人商量着,給姜安辦一場喪事,哪怕是立個衣冠冢,也是好的。
桑卿柔趕到的時候,事情已經辦好,歐陽朔正端坐在前廳裡飲茶,一旁坐着的,正是姜安的婦人秦氏。
再見她時,秦氏更顯憔悴了。
她打扮樸素,未施粉黛,眼下的烏青在告訴別人,她已經許久沒有休息。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裡,盡是哀傷。一個失去了夫君的老婦人,餘生已經沒有多少希望了。
站在她身旁的,是姜安的兒子,姜離。
他看着清瘦,長了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平靜無波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悲痛,那雙眼睛反倒是四處打量着,不知在找些什麼。
聽聞,這姜離不曾繼承父親的衣鉢,只是沉迷於畫像,善於給女子描繪丹青,大部分時間都在勾欄之地給女子畫像,終日不見人影。
怪不得,上次他們來姜府的時候,不曾見過姜安的兒子。
“姜夫人,請節哀!”
秦氏摸了摸眼淚,哽咽着聲音說道:“人不見了這麼長時間,我本該有心理準備。只是,真聽到了這個消息時,還是免不了傷心。他行醫一輩子,不想到頭來,只能立個衣冠冢,也不知道,他這是造了什麼孽!不是都說,好人應該有好報嗎?這好報,怎麼就沒有落在他的身上?”
桑卿柔嘆了口氣,好人是有好報。大概是姜安太好,錯收了樑錦榮這個徒弟,才讓他得了現在的結果。
“姜夫人,姜太醫已故,您應該多保重身體纔是。”
“民婦這殘軀,沒什麼可保重的。今後,我便去那清淨之地,終日吃齋唸佛,只等着什麼時候緣分到了,能在黃泉路上,與我夫君再續未了之緣。”
她說着,突然一陣頭昏,險些暈了過去。
姜離趕緊把人扶回了房間,再回到正殿時,見到歐陽朔和桑卿柔,臉上已有了些不耐煩的神色。
“王爺和大小姐應該看見了,家中父親慘死,家母病重,姜離實在無心招待二位。若是王爺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還是請回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只怕沒有空閒陪着二位。”
他語氣生硬,大有逐客的意思。
桑卿柔一驚,這姜離又是什麼人,居然敢在歐陽朔面前這麼說話。
敢這麼做,可是要幾分膽色的。
歐陽朔似乎沒有走的意思,他坐在那一動不動,姜離轟他走,他反倒是平靜地問了一聲:“姜公子似乎對令尊過世這件事情,沒有太大的感觸。人都沒了,你就一點不難過?”
姜離冷笑道:“莫不是,要我和母親一樣,終日以淚洗面?我傷心難過,他就會活過來嗎?人都死了,哭有什麼用,活着的人,總是要繼續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