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卿柔想也不想就收回了手:“不!母親,我不能這麼做。一定有辦法的,你再忍忍,我一定可以想到辦法的。”
“我受不了了!”金玉顏突然用盡全身的力氣向桑卿柔大吼:“我真的受不了了啊!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這種痛苦的。我每天的生活,不是在承受痛苦,就是在等待痛苦來臨。我現在只要想一想那種滋味,我都害怕。”
她說着,全身不自覺顫抖起來。
“我真的……真的扛不住了!卿柔,我的好女兒,你殺了我!殺了我,讓這所有的痛苦都結束,我不想再受折磨了。我死了,再沒有誰能威脅你,你可以隨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難道這樣還不好嗎?你好,我也好。”
“可你是我母親,我怎麼能親手殺死自己的母親?我做不到!我不能這麼做。”
“你可以的!”
金玉顏緊緊抓住桑卿柔的手:“你不是殺我,你是在救我,幫我結束這痛苦,反正,我的餘生也不會再快樂了。你成全我!這是我最後一個心願。”
不管金玉顏說什麼,桑卿柔都不肯答應她的請求。
她知道,毒發的時候肯定會很痛苦,可她還是希望金玉顏能活下去。人只有活着纔有希望,不是嗎?
“母親,你既然連死都不怕了,那你還有什麼好怕的?我一定會治好你,你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不!我真的等不下去了,我受不了啊!卿柔,如果你還是我的女兒,如果你想做一個孝順的女兒,那你現在就殺了我。趁着還沒有毒發,殺了我。我命令你,殺了我。聽到沒有?”
桑卿柔只是搖頭,她看着金玉顏如此痛苦,始終下不去手。
殺人,她做不到!更何況,這個人是自己的母親。
金玉顏看她不肯答應,當時就紅了眼。
“好!既然你不肯幫我,那我只有自己動手了。”
她說着,毅然決然從桑卿柔的手裡搶走了金簪,就往自己的脖子上刺進去。
說時遲那時快,桑卿柔立馬上前攔住了她:“母親,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說過,我一定要讓你好好活下去,我不會眼睜睜看着你死去。”
母女倆爭執不下,簪子在爭執中摔斷,金玉顏驚訝地看着這一切,怒視着自己的女兒。
“你若不殺我,從此以後,我便沒有你這個女兒。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滾!”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往心裡去。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守着你,陪着你。你熬不過去,我和你一起熬過去。我不會殺你,更不會讓你傷害自己。”
金玉顏紅了眼,就往牆上撞,桑卿柔便攔着,金玉顏又換了其他法子。
不管是什麼法子,桑卿柔總有辦法阻止她。眼看着她要咬舌自盡,桑卿柔不管疼痛,將自己的手塞進她的嘴裡,阻止她咬斷自己的舌頭。
看着血順着金玉顏的嘴流下來,她疼得直冒冷汗,硬是一句話都沒說。自己痛沒關係,她只希望母親能夠熬過去。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陪着你,絕不讓你死。母親,我們一起堅強一些。好嗎?”
那個時候的桑卿柔還很堅定,直到,子時來臨。
金玉顏漸漸被毒藥折磨得失去理智,幾乎不能稱之爲一個正常的人,不是傷害自己,就是傷害別人。
桑卿柔從未見過這樣的母親,此時,她的樣子比她剛來時看到的更爲嚇人。她這纔想起桑曉汐臨走前說過的那句話,萬蟲散之毒,發作時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一次比一次痛苦。
她本以爲,桑曉汐只是在誆自己,現在,她纔算真正見識到了。
桑卿柔第一次覺得,原來夜晚可以這樣漫長。她像是熬過了幾百個世紀一樣。看着母親發瘋一樣,她也像個瘋子一般上前制止,再見到她從痛苦到慢慢安靜下來,再度睡去,桑卿柔身心俱疲,跌坐在角落裡,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守着金玉顏。
她真怕,自己一眨眼,金玉顏就會趁機自殺。
她現在相信了,萬蟲散真的是最可怕的毒,沒有之一。
看着熟睡的母親,她默默流下了眼淚。她曾想要和母親一起堅持下去,可是,當她陪着母親一起度過這痛苦的時刻時,她動搖了。看着她痛苦的樣子,桑卿柔恨不得自己替她去承受着一切。她終於明白,爲何金玉顏會說,她扛不住。
桑卿柔只是在一旁看着,都覺得害怕,更何況是向來害怕疼痛的母親。
她靠在冰冷的牆上,絕望地笑了起來。
“歐陽朔,恭喜你,你贏了。”
時間慢慢流逝,黎明悄然而至,第一縷陽光透過窗落在桑卿柔的腳邊,她還不太適應,下意識伸手去碰了碰。原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是沒有溫度的,正如她此刻的心。
靜止的時間突然流動,她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他站在陽光裡,可桑卿柔並未感受到溫暖,反而渾身一顫。
經過一夜,她已經狼狽不堪,就坐在地上,看到歐陽朔過來,她也不想動彈。
歐陽朔看着她頹廢的樣子,嘆了口氣,朝她走了過去。
“你這又是何必呢?”
桑卿柔不作答,歐陽朔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
“想清楚了嗎?本王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了?”
桑卿柔自嘲着笑了,良久,她冷漠地看着歐陽朔,說道:“如你所願!交出解藥,你說什麼,我照做便是。”
歐陽朔滿意地笑了:“卿柔,其實,本王真的不想逼你。是你,逼得我不得不這麼做。本來,你和本王的關係還是很好的,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那就怪不得本王了。早點想通,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桑卿柔冷冰冰朝他伸出手:“解藥!拿過來。”她知道,如果再耽擱,母親將繼續承受比之前更大的痛苦,她不想讓母親再受這樣的苦了。
即便,她並非自己的親生母親,可這些日子,她已經將金氏當做自己的親人,她無法看着金氏受苦,不管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