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高照,秋天的寒風夾雜着沙塵,打在人身上,把太陽帶來的一絲絲暖意又帶走了。
一行十多人騎馬疾馳在山間路上,個個都用厚實的披風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只是大風吹過時,掀起袍角,才能隱約看到披風下穿着伊斯特風格的華服。
時近正午,隊伍中後方的兩人互相湊近了小聲說幾句話,其中一人便快馬加鞭趕到前頭,對跑在最前方的一個披着深藍色連帽披風的蒙面人道:“蕭少爺,我們大人想問問,能不能找個地方吃飯休息?大家都餓了。”
那蒙面人拉下頭巾,露出一張少女的面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叫我名字就行了,前面有個樹林,咱們到那裡歇腳吧。”
那人笑道:“還是叫蕭少爺吧,反正咱們知道你是誰,叫名字的話,不知是叫您的本名,還是叫什麼瑪麗?如果不是麗亞女士親口確認的話,我們都不敢相信呢,安全署真的很神奇,到底是用什麼辦法把男孩變成這個樣子的?”
蒙面人乾笑幾聲,回過頭去擺出一副專心趕路的表情。
她本來就是女孩,只不過是把頭髮和眼珠子都改成最普通的亞麻色,又略微做點修飾而已。之前經過幾個諾嘉城鎮的廢墟時,還能看到破舊的通緝令,可見做這番改裝是很有必要的,她只是不太明白,爲什麼麥洛裡要虛構出“蕭敏特”這個人?
一直以來,可以變換性別的魔藥,在安全署是個機密,只有幾位高級人員,以及部分精英或密諜才能接觸到,其他人頂多就是聽過些風聲而已,倒是變換髮色與眸色的藥水應用得比較多。因此在安全署內部,知道明娜與敏特是同一個人的絕不超過二十人。有些不知內情的工作人員,在與明娜和“敏特”先後合作過後。還笑說他們長得那麼象,是不是兄妹?
大概是這種話引得麥洛裡產生了某種想法,從去年開始,他就有意將明娜以“敏特”的名義所完成的任務都另外記載成冊,並虛構出一位敏特少年的背景資料,其中包括父親是蕭伯爵不爲人知的私生子、父母雙亡、自小由安全署收養、長大後成爲安全署精英執行任務無數等等。連在學校受教育的證明、保姆地身份和小時候生病時醫師的診斷書,都有備份。如果不知道實情,誰看了那份文件,都會以爲真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明娜直到前幾天,纔看到那份文件,當時就嚇了一跳。她真的搞不懂,麥洛裡這樣做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一行人來到一個小樹林裡,下馬休息了一會兒。明娜就着白水吃了些乾糧,瞥見對面的中年男子有些艱難地嚥着麥餅。微微一笑。
這次國王派出地特使是他地第二秘書。奧多夫.曼特寧。四十多歲了。瘦小地身材。微卷地頭髮夾雜着銀絲。小圓臉。小眼睛。戴着一塊連細銀鏈地單邊眼鏡。雖然整天笑得溫和無害。但眼中偶爾泄露地精光還是暗示了他地城府。
這位秘書在第二秘書地位置上已經坐了十來年。因爲德高望重地第一秘書年老多病。他事實上兼任着兩個人地職務。非常受國王寵信。
原本明娜還有些擔心。他姓曼特寧。會不會對自己有敵意?但相處過後。才發現這些擔心都是不必要地。奧多夫曾經向她坦言。自己出身曼特寧家地旁支。對當年蕭伯爵與曼特寧家地那場糾紛。有自己地看法。
最初兩家結怨。始於愛蓮娜小姐因愛情失意而投身神殿。事實上貴族子女地婚姻。有幾個是因愛結合地?政治聯姻佔了多數。幾乎每個貴族千金年輕時都會有一兩個心上人。但到了結婚地時候。該嫁給誰。還是會照嫁不誤。當年地蕭伯爵是千萬少女地夢中情人。如果人人都要因爲他結婚就終身不嫁。這個世界不是亂套了嗎?愛蓮娜無視自己對家族地責任。拋棄家人侍奉光明神。本就是錯誤地做法。而她地父兄沒認清事實。反而將怨恨投注到蕭家與卡多家人地身上。造成後來地種種紛爭。還因此導致家族旁系子弟至今發展受限。可說是錯上加錯。他們這些旁系子弟無法反抗族長地命令。但在關係到國家命運地大事上。他是絕不會因爲別人地話而辜負國王地信任地。
明娜對他這番話並不是完全同意。但心裡也爲兩人可以和睦相處而感到高興。
風吹得更猛烈了。明娜擡頭看天。發現一朵烏雲正慢慢接近他們。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忙對奧多夫道:“看起來可能要下雨。我們快點趕路吧。”
奧多夫捏了捏痠痛的大腿:“不能找個地方避雨嗎?還是說……”他嚥了口口水,“下雨時,即使是白天,魔獸也會出來?!”
明娜笑道:“魔獸白天也有可能出現的,但能力會削弱一些,很容易對付。我讓大家快點趕路,是怕下雨會阻礙我們地行程。我們必須在天黑前到達安全的地方,不然會很危險。”
奧多夫聞言忙撐着樹幹站起身,問:“你所說的安全的地方,離這裡還有多久的路程?”
“大約四個多小時,如果動作快一點,也許四個小時都不用就到了。那裡是山上,安全署設了一個臨時駐點,非常安全。”
奧多夫忙招呼隨從們收拾東西,一行人很快就重新上路了。不到半個小時,天果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他們頭上、身上,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明娜用魔法替各人撐起一個薄薄的防護罩,又拉緊了披風,才勉強撐了大半程路。衆人好不容易冒雨到達了目的地,這時,天已經擦黑了。
安全署的臨時駐地只是在山上倉促建成地幾間小木屋,但對於渾身溼透地明娜一行人來說,卻無異於伊東的豪宅。打了熱水洗過臉,又換了乾衣服,奧多夫匆匆向前來歡迎地費斯打了聲招呼,便進房間休息了。他早已累壞了。連晚飯都顧不上吃。
明娜無奈地對費斯笑笑,環視周圍一眼,問:“最近情況怎麼樣?怎麼不見亞歷?”
費斯卻有些意外地看她:“你認識亞歷克斯?你也是我們安全署的嗎?”
明娜眨眨眼,立刻反應過來,她現在是女裝,費斯沒認出來也很正常。只好輕咳一聲:“我是敏特,這個樣子是假扮的,這樣在諾嘉行動方便一點。”
費斯地表情更意外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她半天,才道:“我早就聽說你跟安隆家的小明娜是親戚了,真象啊。你這個樣子,難道是喝了傳聞中的……好吧,不用噓了,我知道那是機密。我不問。”
明娜放下手,扯回原來的話題:“亞歷呢?他應該已經輪休回來了吧?”
“回來幾天了,剛纔還在呢。現在怎麼不見了?”費斯叫來一個下屬,才知道亞歷克斯剛剛跟人換了班,隨一個小隊出去了。
明娜只好先回房休息,第二天一早起來,正準備告別衆人出發,又聽說亞歷剛剛回來,已經睡着了,她只好放棄這個念頭,領着奧多夫等人重新上路。
離開了東南地區。路上就安全多了。爲了不引人注目,一行人裝成趕路的商人,穿街過巷,終於在數日後到達諾蒙卡。
這時候奧多夫明明白白地打出了使團的名號,守城門地士兵檢查過關防文書,沒怎麼爲難就放他們進去了,倒是用古怪的目光盯了明娜好久,還小聲嘀咕着使團爲什麼會有侍女在。
明娜知道他們心裡想的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只得腹誹着帶領衆人來到使團在信中提到的地點。兩方會合。先是一番寒暄,但在互相介紹時,古德溫忽然盯緊了明娜,皺起了眉:“明娜?你怎麼會在這裡?”
明娜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奧多夫便笑道:“這位是敏特,他也是蕭伯爵的孫子,聽說跟他堂妹長得挺象,楚洛夫先生見過那個女孩子嗎?”
古德溫眯起了眼:“另一個……孫子?”
明娜有些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容:“您好……”
“敏特是安全署的,曾經到諾蒙卡執行過任務。不太方便公開露面。”奧多夫有些心急。“最近的局勢怎麼樣?國王陛下讓我帶來了最新的決定。”
古德溫神情一肅:“我們進屋說話。”說罷和正使一起帶他進了房間,明娜也跟了過去。前者看她一眼,沒有阻攔。
衆人才一坐下,古德溫便嚴肅地道:“情況又有些變化了,現在蓋爾二世已經有了結盟的意向,但諾嘉貴族中地反對聲音卻很大。”
原來在他們將信送出幾天後,西部邊境地區傳來消息,說魔獸已經在當地出沒了,造成不少平民傷亡。諾蒙卡開始有謠言流傳,市面上也不太平靜,但貴族們還是沒當一回事。
一名貴族想打聽清楚情況,就派人送信給自己住在西部的親戚,但信差到了當地,才發現那個親戚一家老少,連僕人和衛兵在內,全都被魔獸殺害了,大宅中充滿了氣息,大宅外的村莊也是一片死寂,而作爲兇手地三隻魔獸當時正伏在地下室中睡覺。
那名信差有個弟弟參加過西科大戰,因此對魔獸的弱點有些瞭解,他死命壓制住內心的恐懼,悄悄退出大門,然後飛快地騎馬逃走,這纔將消息帶了回來。
消息傳出,諾蒙卡的貴族才真正開始覺得恐慌。如果連住在層層防守的大宅中的貴族都會成爲犧牲品,那麼他們是否也會遇上同樣的命運?
傑達公爵結束了軟禁生涯,同時被派往西部去對抗魔獸,接着都城中開始傳起了遷都的流言。
北方的貴族認爲北方高山峻嶺,足夠安全,東部地王叔一派,則認爲北方太冷太窮,東部更適合成爲暫時的都城,兩派打成一團。蓋爾二世剛召見了伊斯特使團談及結盟的事,兩派就一起出言阻止。他們都認爲,伊斯特不可能這麼好心幫忙。一定有什麼企圖。伊斯特的正使一再說明三國聯盟的必要性,他們還在拖拖拉拉地提條件,有的要錢,有的要地,把正使與副使古德溫都氣得半死。
正使嘆道:“有好幾回我都想拋下他們不管,直接回國算了。但想到諾嘉是我們面對魔域地重要屏障,只好留下來。”
古德溫轉向奧多夫:“陛下既然派你來,一定有什麼指示吧?”
奧多夫點點頭:“陛下已經表示可以向他們提供糧食種子,以此換取馬匹、牛羊和動物毛皮,並給予諾嘉商人稅收優惠。而在聯盟結成後,他們必須出兵抵抗魔域的侵略,我們只是從旁提供協助。但最關鍵地是,他們必須簽訂協議,保證戰後與我國和平相處。不得入侵我國任何一塊土地。這些條款同樣適用於韶南,陛下已經與韶南方面確認過了。”
古德溫點點頭:“這樣已經很優惠了,希望他們足夠聰明。不要再繼續拖延下去。”
然而,令他們失望的事,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並不多。伊斯特提出的條件地確讓不少人心動,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出這些條件對諾嘉的好處的。
盧瑟爲首的一派糾結於伊斯特一定會派軍隊入境這一點;北方貴族一派則認爲伊斯特不可能做對他們國家不利的事,一定有什麼圈套在等着他們;而王叔一方,則認爲伊斯特地條件過於苛刻,有間接控制諾嘉民生經濟地嫌疑,如果日後伊斯特繼任的國王以糧食種子爲條件,逼迫諾嘉答應某些不合理地要求。諾嘉又該怎麼辦?
三派吵成一團,遲遲未能達成協議。變成男孩子又打扮得非常不起眼地明娜(敏特)躲在伊斯特使團的隨員隊伍中,看着眼前這副混亂的景象,皺起了眉頭。
坐在上首地蓋爾二世低頭咳個不停,看起來神色非常憔悴,明顯的黑眼圈暗示了他的睡眠不佳。然而,除了站在門外的宮廷總管一再用擔心的目光看他以外,在場的諾嘉人都只顧着吵自己的,根本沒注意到國王的蒼白臉色。敏特悄悄退出隨員隊伍。從房間邊上走近了蓋爾二世,掏出一瓶魔藥遞過去,皺眉道:“陛下,您沒有按時吃藥嗎?”
蓋爾二世怔了怔,擡頭看向他,目光十分複雜:“是你……”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接過藥瓶:“心裡太煩,一時忘記了。謝謝。”喝過藥。他感到好過些了。纔對敏特露出了微笑:“西科的事,我都聽傑達說過了。謝謝你救了他。如果不是你,也許那三萬大軍就再沒法回來了。”
敏特笑笑,轉頭看向衆人地方向:“您難道就看着他們吵下去嗎?我們來的時候,東南地區已經死了很多人了,那裡一個諾嘉士兵都沒有,只靠我們安全署的人在獵殺魔獸救人。陛下,我知道您很不容易,但請您爲了國民而振作吧。”
“可他們似乎都聽不到我的話。也許對他們來說,我只是個傀儡吧。”蓋爾二世的神情十分灰心,沒有支持者,他就算想做什麼,也很難辦到。
敏特卻不甘心,他跑那麼遠的路,再度來到這個城市,可不是爲了聽人吵架的。他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一步踏上前,揚聲道:“不要再吵了!你們知不知道,現在每天有多少諾嘉人死在魔獸爪下,魔域馬上就要打過來了,你們卻只顧着爭奪那一點利益,難道不覺得臉紅嗎?!”
他聲音一出,衆人都安靜下來,卻無法接受他的指責,立時就有一個貴族跳出來斥道:“你是什麼人?!憑什麼在這裡說話?!還不快滾出去!”
“你憑什麼叫我滾出去?”敏特冷笑,“就算我什麼人也不是,但東南地區三十四個城鎮,我去了二十七個,一百八十六個村莊,我去了一百四十一個。我在那裡獵殺了幾百只魔獸,救出了一千多個諾嘉人,他們連同我地同事所救出的三千多人,是整個東南地區的倖存者。你們這些諾嘉的大臣,應該知道那裡本來有多少人口吧?!”
衆人都滿臉震驚,繼而啞口無言。敏特再上前一步:“你們在這裡爭吵,是爲了什麼?爲了爭那一點利益嗎?還是覺得我們伊斯特會趁機侵佔你們的領土?!別說笑話了!現在的東南地區,一個士兵的影子都沒有,是我們在救助你們的國民!如果你們認爲,即使被魔獸殺死也無所謂,即使被魔域侵佔你們的國家也無所謂,那就繼續吵下去吧!希望你們將來喪生在魔獸口下地時候,不要後悔今天爲了一點小利益而葬送了自己地國家!”
盧瑟覺得有些不服氣:“誰說我們一定會葬送自己的國家……魔域也不能靠魔獸治理土地吧?他們……他們總是需要代理人地,就象埃斯帕羅……”
敏特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是嗎?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您,尼科迪默斯大帝的後代子孫,情願在怪物面前彎下您的腰桿,服從它的奴役?!我以爲您是有自尊的!”
盧瑟一下漲紅了臉,敏特沒理他,繼續道:“也許你們只顧着擔心伊斯特會趁機吞併你們,但說實話,即使我們國家真的這樣做了,至少我們還是人類,能聽懂你們的請求,你們還有機會活命,就算是死了,也會被埋進墳墓裡!但如果侵略你們的是魔域,你們以爲那些魔獸能聽懂你們的求饒嗎?!等你們的妻子、兒女、孫子孫女都喪生在它們爪下的時候,它們會起一絲憐憫之心嗎?!當你們的軀體都被撕成碎片時,又有誰來拯救你們的靈魂?!”
衆人直瞪瞪地看着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敏特想起在救人過程中看到的犧牲者們,忽然覺得有些想哭,只是強忍着,道:“諸位,請不要再吵下去了,做出正確的選擇吧。這不僅僅是爲了你們國家的平民,同樣,也是爲了你們自己。就算是要考慮未來的利益,也要……先保證你們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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