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都怪當初上歷史課的時候從沒用心聽過,要是安卉過來了,即使天再黑,即使這些人的裝扮再雜七雜八的混亂,她也看一眼就知道了吧?唉,那丫頭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放着好好的歷史系教授不當,偏偏要跟着那樣一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私奔了!
桑宛凝只聽到黑暗中傳來一聲極細微的響動,顯然是摩栝翻了個身,表示他沒有興趣回答她這種分明是沒話找話的白癡問題。
“喂?”又試探着叫了他一句,這次換來的是一陣輕微的鼾聲。
哼!就算不告訴人家起碼也得禮貌地哼一哼吧?裝什麼睡嘛!
桑宛凝不高興地衝他晃了晃拳頭,卻扯動了背上的傷口,痛得齜牙咧嘴地忙不迭剝了太妃奶糖塞進嘴裡,過了一會兒,居然真的就不那麼痛了。
這是哪門子秘方?奶糖當鎮痛劑?虧他想得出來!桑宛凝向地上那團黑影翻個白眼,吧嗒吧嗒含着那顆奶糖,趴在枕頭上望着慢慢爬上窗臺的一勾彎月,愁腸百結地想着自己這離奇的一天。
先是在天摩大廈被自己人出賣,然後陰司殿裡又被張判官那個天界敗類暗算,最後到了這兩眼一抹黑的地方又馬不停蹄地捱了一槍,遇見這麼一個冷冰冰的神秘男子----話說,這個叫摩栝地到底是何許人也呢?
桑宛凝眼睛眨了眨,躡手躡腳地摸到地上那團黑影旁邊,藉着窗外斜斜透進來的月光,好奇地俯身湊到那張月牙面具上。
恩,眉毛長得不錯----睫毛好長----眼睛是典型的李俊基眼,嘴巴----唔,嘴巴浸染在暗影裡,看不清。
桑宛凝齜牙咧嘴地忍着後背的痛,又向下湊近一點點,遲疑了一會兒,手緩緩地伸向了那張月牙面具。
“啊 ̄!”只有半聲慘叫,因爲她的嘴脣迅速地被另一張冰冷的脣覆上了。
“你自找地!”良久過後,摩栝惡狠狠地一把將她推開,抹一抹被她咬出血來的嘴脣,起身舒舒服服地睡到牀上去了。
桑宛凝又羞又氣,因爲理虧一時竟說不出話來,被他按倒在地的後背此時襲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張老千你這個混蛋,你害得我好慘哪!廢話少說,快跟我去見玉帝! ̄ ̄喂,你誰啊?拉着我幹什麼?”好不容易在陰司殿裡逮住了張判官,正撕打着要揪他去見玉帝,忽然一隻不知道從哪裡伸過來的手硬生生把她給拽走了。
“喂,醒醒,該吃藥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看,是滿臉不耐煩的摩栝。
“放手啦!”想起他昨天晚上那個懲罰之吻,桑宛凝的臉一紅,掙脫開被他抓在手裡的胳膊,有氣無力地翻個白眼,“誰叫你拉住我的?人家好不容易纔逮到張老千那個混蛋!”
“張老千?”摩栝面無表情地隨口問着,將兩顆白色的藥丸倒在掌心,粗暴地攬過她的脖子,“張嘴----水在這裡----張老千是誰?”
“哇,好苦的藥啊!你還有沒有糖?”桑宛凝苦着臉吐了吐舌頭,伸手從他懷裡掏出一顆糖剝了塞進嘴裡,這才把那股苦勁給緩過去,輕描淡寫地說,“張老千啊?他是我仇人,不共戴天地那種。”
她要是實話實說告訴他,張老千是陰司殿的判官,他遲早一天也會去見他,而她甚至不是他這個時代的人,只怕這個人一定會以爲是瘋人院的圍牆被雷劈倒了吧?
一想到這個冷眉冷眼的男子可能會有的表情,桑宛凝別過臉去,偷偷地樂了樂。
伸手,並指,夾*緊,取出,流暢地簡直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這一套*動作,即便是他們羅浮門訓練出來的五行盜手都未必能做得如此完美!她到底是什麼人?!故意接近他又是受了誰的命令爲了什麼目的?
摩栝冷冷地盯着趴在枕頭上脣角彎起,不知在竊喜什麼的女子,目光裡有不動聲色的凌厲在流轉,又被生生強壓了下去。
“這是----”只說了這兩個字,他忽然停住不說了,幾步走到窗邊,掀開一角窗簾。
“這是什麼呀?哇,是給我買的嗎?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這個顏-----”桑宛凝驚喜地捧起牀頭那件水綠色的裙衫,剛想問他往窗外在看什麼,就聽到了一陣‘咚咚咚’雜亂的腳步聲,然後是客棧掌櫃的聲音。
“呦,鄒捕頭,這麼早?今日大駕光臨小店,有何貴幹哪?快先坐下喝杯茶----”
“誰有功夫喝你的什麼勞什子茶?老子問你,你這破店裡這兩天有沒有住進來什麼來歷不明的人哪?”一個大概就是鄒捕頭的人,扯着粗暴的鴨公嗓子,接着是桌椅被拉推得嘩啦嘩啦響的聲音。
“哎呀,大人您可真是喜歡說笑!誰不知道我王老栓做生意最老實了?別說是來歷不明的人,就算是一隻我不認識的蚊子飛進來,我都不敢留它在這過夜哪!--哎哎哎,鄒捕頭,可搜不得啊!這大清早地,客人們都還沒起來呢!鄒捕頭--”
“少廢話!老子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來抓捕江洋大盜摩栝的!快把這些門都打開!咦,這一間房門怎麼從裡面反鎖着?王老栓,這裡面住着什麼人?”
“鄒捕頭,這間房裡住的可是一對小兩口啊,看樣子剛成親不久,人家新婚燕爾地不好現在強闖進去哪----”
“一男一女?老子找得就是一男一女--砰!”木門被人一腳大力踹開,木屑在晨光裡亂舞紛飛。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想幹什麼?”一個年輕男子驚惶失措的聲音伴隨着他身下一個女子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一齊從屋裡那張窄窄的牀上傳出。
一羣斜揹着步槍,手裡舉着把大刀,擺出要大幹一場架勢衝進來的衙役,看到牀上那兩個沒穿衣服一上一下糾纏在被窩裡的男女,也傻眼了,回頭愣愣地看一眼瞪大了眼睛嚥了口口水的捕頭鄒和,好不容易纔憋住了笑。
這個一輩子沒嘗過女人味道的光棍捕頭,看到如此香豔的一幕,一定羨慕地快要流鼻血了吧 ̄ ̄ ̄
“咳咳 ̄ ̄你們,你們----”鄒和麪紅耳赤地吞了口口水,清清嗓子,憋了半天才氣憤地說,“你們不在家裡睡覺,跑到這客棧裡來添什麼亂?”
“回----回大人的話,家中有老父老母,還有一羣弟弟妹妹,做起事情來不如外面----不如外面方便---”吞吞吐吐地說到這裡,男子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去,在被窩裡不動聲色地緊緊按住了桑宛凝掐他胳膊的手。
“大人,我說了人家小兩口是新婚燕爾吧?您還不信!--沒事了沒事了,鄒捕頭和你們鬧着玩的呢,你們繼續,繼續!嘿嘿 ̄ ̄”王老栓連忙出來打圓場,連拉帶求地把這一隊人往外面帶,順手關上門,發現木門已經被剛纔那一腳踹得幾乎搖搖欲墜,怎麼關都還有一個縫隙關不緊,他歉意而憨厚地向摩栝和桑宛凝笑笑。
等他一走,摩栝立刻鬆開桑宛凝的手,摸出枕頭下月牙形的面具,翻身輕輕躍下牀,光着上身走到門後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立刻將房門反鎖了,回過頭來看一眼,奇怪地問:“你在那裡幹什麼?”
“嗚嗚 ̄ ̄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我以後沒臉見人了 ̄ ̄ ̄”拱起的被窩裡,傳來桑宛凝打着哭腔的聲音,“第一天,我們接吻,第二天,你看光了我的身子,第三天,你還不知道會對我做出什麼事呢!-----啊!好痛啊,後背的傷口好像又裂開了----”
“我看看。”摩栝走過去,剛要掀開被子,手又縮了回來,背過身站到一邊,淡淡地說,“你先把衣服穿好,我給你買了件新的,就放在枕頭邊----穿好了嗎?”
“嗯。”聽到桑宛凝用鼻子應了他,摩栝慢慢地轉過身,眉頭皺了皺。
“那是我的衣服,你的衣服在這裡。”他伸手不悅地指了指枕邊疊得整整齊齊水綠色的衣衫。
“傷口在流血,會把我的新衣服弄髒的----”桑宛凝鬆鬆垮垮地穿着他的白襯衫坐在牀上,噘了嘴委屈地看着他,齜牙咧嘴地翻個身,撐着腮可憐巴巴地自言自語,“我桑宛凝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纔到這破地方就莫名其妙地捱了一槍遭這樣的罪不說,還被一個臭男人看光了身子-----哎呦,痛死我了 ̄ ̄你別杵在那裡了,快來給我看看這傷口怎麼樣了,可千萬別發炎了!”
“我剛纔沒有看你。”摩栝面無表情地走過來,撿起剛纔情急之下塞到牀底下的藥棉和金瘡藥,坐到牀邊給她的傷口消毒上藥,似乎遲疑了一會兒,怪怪地看一眼她,“你----沒有看到我的臉吧?”
“放心啦!說好了你不許看我的身子,我不許看你的臉,你君子我怎麼會小人?”桑宛凝翻個白眼,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皺了眉,擔憂地望定了他的眼睛,“可是,剛纔那些人一定看到你的臉了,怎麼辦?”
“沒事,-----他們很快就不會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他輕描淡寫。
桑宛凝心裡一凜,剛纔進來的人少說也有七八個,這個人難道打算把他們全部都殺了滅口嗎?看一眼摩栝冷地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神,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還好,還好剛纔沒有偷偷地看他的臉,要不然,他說不定真的會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把她給殺了吧-----
“殺人是犯法的,你要是敢殺他們,我就一定抓你!”職業習慣讓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