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是不是還是有點怕我媽?其實沒事的啦,我媽媽的病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她現在和以前比,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呢。她還老提起你呢,聽我說你也到港城來了,她還說要我一定帶你去家裡坐坐,讓她看看。”莫小巖一聽就猜到了桑宛凝在顧慮什麼,慢條斯理的繼續說,“至於我爸嘛,也是快老了的人了,經歷了這麼多,他現在的心態也平和多了,每天也就是養養魚種種花什麼的。”
“是嗎?”桑宛凝淡淡地笑了笑,放下?這些人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地就放下,她的妹妹死了,她不會允許任何一個傷害過她妹妹朱顏的人放下,“不過,我還是想先去你住的地方------等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再去看你爸爸和媽媽。可以嗎?”
桑宛凝沒有注意到她自己居然第一次用商量的語氣在和莫小巖說話。
莫小巖不易察覺的笑了笑,寵溺地摸摸桑宛凝的腦袋,笑道:“當然可以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這幾天都沒有什麼事要做,前一陣子爲了準備港城拳王爭霸賽,累得夠嗆,最近想歇一歇,剛好可以陪你待在家裡好好放鬆放鬆。”
“真的呀?”桑宛凝高興地大叫了起來,一下子摟住了莫小巖的脖子,“你怎麼這麼好呀!我還正擔心一個人待在家裡無聊呢。”
莫小巖被桑宛凝突然間的熱情弄得措手不及,桑宛凝看的出來他甚至有點受寵若驚。不過,在桑宛凝鬆開手之後,他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桑宛凝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
又過了幾分鐘,那片長長的櫻花林終於到了盡頭。在櫻花林的盡頭,居然那麼突兀卻又自然地出現了一片聯排別墅。
紅牆白瓦,綠樹掩映。
“這,這就是你住的地方?”桑宛凝並不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但還是被震撼到了。
“是啊,怎麼了?不比你原來住的地方差吧?”莫小巖像個賭氣賭贏了的孩子似的笑了起來,得意地一扭頭,把車子停在靠近江邊的一棟複合型小別墅下,打開車門,把桑宛凝抱下了車子,“來,這就是我的房子,我爸爸和我媽媽住在小區的東邊,我嫌他們老愛囉嗦,就住到了西邊來了。我帶你去看我的臥室,裡面有好多你小時候的照片呢。”
“我小時候的照片?”桑宛凝還沉浸在震撼的情緒中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反問了一句。哦,那就是妹妹小時候的照片了!不是說他們小時候很窮的嗎,怎麼會有照片?想到這裡,桑宛凝脫口而出,“你怎麼會有我小時候的照片?什麼時候照的呀,我怎麼不知道?”
“咦,你忘記了嗎?當年,有一個電視臺來我們村裡找莫土豆那傻帽拍什麼片子,不是給我們全村人都照了好多照片的嗎?唉,也不知道那個莫土豆現在人在哪裡,你們那個方宥還沒抓到他吧?上次在拳館,他拿槍指着你,可差點沒把我給嚇死!”
桑宛凝知道他說的是上次,莫土豆爲了給朱顏找到莫小巖,冒着危險出現在步遙拳館,差點被早就埋伏在那裡的方宥他們抓捕歸案的事。
桑宛凝還沉浸在遐想中,莫小巖已經打開了門,直接把桑宛凝抱進了他的臥室,把桑宛凝放在他寬寬的牀上,獻寶似的指指滿滿一牆壁的各式各樣的照片,又指着其中一種背景模糊地照片,說:“你看,那個時候的你啊,算得上是咱們莫家村裡穿的時髦的人了,可是,現在看起來,真的是怎麼看,怎麼彆扭啊。”
桑宛凝順着莫小巖的手指頭看過去,看到了小時候的朱顏,她穿着一件紅色的棉襖,有點羞澀地站在鏡頭前,她旁邊還蹲着一隻黃色的狗。朱顏的眼睛沒有看鏡頭,不知道看到哪裡去了,這就是妹妹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嗎?桑宛凝怔怔地看着那一方作爲背景的貧瘠的土地和連綿的山巒。她想也沒想,脫口就說:“她這是在看哪裡啊?”
“什麼?”由於桑宛凝的人稱使用問題,莫小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反問了一句,馬上不以爲然地回答,“哦,這個啊,我想想啊,----哈哈,自然是在看我去了嘍!”
“切,去你的!”桑宛凝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口誤,趕緊撇開了話題。
也突然意識到,原來在她內心深處,是如此地排斥別人把她和妹妹朱顏混爲一談。桑宛凝曾經很認真的想過,要是莫小巖和方宥之間的任何一個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知道了她桑宛凝並不是他們心心念唸的朱顏,他們還會這樣掏心掏肺地對她,還會爲她爭風吃醋嗎?也就是說,這兩個男人愛上的究竟是妹妹還是她。
桑宛凝很懷疑。
“小顏,你餓了嗎?我去給你做飯,你想吃什麼?”莫小巖一旦正經起來,就會收斂起臉上所有的嬉笑,神色認認真地讓人覺得他像是從來沒有真心笑過一樣。
“哦,你一說,我倒還真的是餓了。”本來沒覺得怎麼餓,莫小巖一問,桑宛凝才發覺,胃裡面好像真的空空的,“你會做什麼呀?你會做什麼,我就吃什麼,我剛來,總不好意思爲難你不?”
“切,我會做的東西可多了!你少廢話了,說,想吃什麼?再羅裡吧嗦的,什麼都沒得你吃!”莫小巖被桑宛凝不信任的表情惹火了,壞壞地惡狠狠地威脅桑宛凝。
“呀!這麼兇!”桑宛凝配合地害怕成一團,可憐兮兮地作個揖,求他,“好啦,好啦,好莫小巖,那你就去給我做可樂煎雞翅吧,我今天就想吃這個!”
“可樂煎雞翅?好,沒問題!”莫小巖的虛榮心得到充分滿足後,樂滋滋地換上一套居家衣服,走到門口回頭對桑宛凝說,“乖乖地躺在牀上,哪都沒去哦,等着我給你做好吃的哦!”
桑宛凝懶洋洋地做個OK的手勢,舒舒服服地躺在他彈性十足的牀上,翹着二郎腿看窗外高大的法國梧桐,在風裡輕輕地搖曳枝葉。閉上眼睛,甚至還能聞到遠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櫻花香,鳥兒在窗外歌唱的聲音。
一樓廚房裡,很快就響起了鍋鏟乒乒乓乓地聲音,這個死莫小巖,還吹牛說自己什麼都會呢,一聽這手忙腳亂地聲響,就知道他的廚藝比她桑宛凝還要三腳貓了。
但是,這樣的感覺卻讓桑宛凝覺得由衷的溫馨。像是一個流浪了太久的人終於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灣,再也不用擔心外面的世界有多喧囂。
當年離家出走之後,在遇見養父桑博濤之前,有一段時間桑宛凝住進了福利院。她不合羣的性格讓她成爲了福利院裡面最不受歡迎的小孩,不僅僅是小朋友,就連那些照顧她們的工作人員也總是沒個好臉色給她看。當然嘍,那是因爲桑宛凝從來沒有沒有對他們笑過。
有一次,福利院裡面一個小孩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桑宛凝爸爸是個強姦犯,在福利院裡面大肆地宣傳,被桑宛凝知道了,桑宛凝惡狠狠地打掉了他兩顆門牙。從那以後,桑宛凝就徹底被孤立了。
一直到桑宛凝十五歲,桑宛凝那個從未見過面的舅舅忽然從天而降,遺留給桑宛凝一大筆足夠她衣食無憂過幾輩子的錢。
從那以後,桑宛凝就離開了並沒有給過她多少快樂和溫暖的福利院,開始了桑宛凝的流浪之路。
在遇見桑博濤進入港城警校之前,桑宛凝去了很多好地方。麗江,西雙版納,海南,九寨溝,平遙,周莊。
她無比地懷念那些地方,就像她此刻無比地懷念着對她有過短暫的養育之恩的養父,還有自從離家出走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的那個骯髒地讓她厭惡的家。
突然,白色的窗櫺外面突然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
那不是莫小巖,而且這裡是二樓。
有沒有搞錯,這麼高檔的小區,居然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入室搶劫?站在小區門口那兩個人是幹什麼吃飯的!
桑宛凝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那個男人已經敏捷地從窗外一躍而進,迅速地撲到牀上來,捂住了她的嘴。
“不許出聲!否則我就擰斷你的脖子!”那個有着一股濃烈的狐臭味的男人,緊緊地勒住桑宛凝的脖子,差點沒把她給薰死。他就那樣拖着幾乎半身不遂的桑宛凝,一直把她拖到窗戶邊。要不是動彈不得,桑宛凝真想狠狠地給這個不知道憐香惜玉的傢伙來幾拳,揍得他不辨東西。
桑宛凝在心裡吶喊,莫小巖哪莫小巖,你快點上來吧,我不吃什麼可樂煎雞翅了,快點來救我啊!
等那個男人做好這一切,他就開始用刀抵住桑宛凝的下巴,惡狠狠地問她:“快說,錢在哪裡?”
“我,我,----”桑宛凝因爲被他卡住了脖子,而無法連續地說完整一句話。
那個笨蛋卻像是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依舊沙啞着嗓子用恐怖森森的語氣威脅說:“快說,快說!不說,我就要擰斷你的脖子!”
有那麼一瞬間,桑宛凝真的懷疑這個笨蛋辛辛苦苦爬到二樓來,是不是真的入室搶劫。因爲他根本沒有半點要找錢的意思,反而戲弄她的成分還要大一點。
“小顏,等急了吧?”就在這個時候,樓下傳來了莫小巖快活的聲音,“再等一會,馬上就好!”
拜託!還等一會,這個人都不知道還要做些什麼了!
“我*靠,居然還有人?”讓桑宛凝沒有想到的是,居然在這個時候,那個男人居然甚是生氣地自言自語開了,“他奶奶的,還騙我說這家裡就只有一個女人!哼,耍我!-----算你走運,我走了。”
他說着,瞪了桑宛凝一眼,就鬆開了捂着桑宛凝的嘴巴的手,翻身準備原路逃出去。桑宛凝驚魂未定地正要站起來,突然聽到了樓下傳來了一聲慘叫。桑宛凝掙扎着站起身往窗外望去。就看到莫小巖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拎着那個男人的衣領,又把他給拎了回來。
看樣子,他們好像認識,而且不是一般地熟悉!因爲,莫小巖在拍着那個男人的肩膀,大笑着說了幾句什麼話之後,突然擡起頭來,看着一臉莫名其妙地桑宛凝,向桑宛凝招手,大聲地說:“沒事了,沒事了,我上來和你細說!”
有沒有搞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要告訴桑宛凝剛纔是在拍什麼警匪片,借桑宛凝做了回羣衆演員------
正胡思亂想着,莫小巖和剛纔那個男人又回來了。只不過,剛纔還一臉兇相的那個男人臉上在見到桑宛凝的剎那,堆滿了討好的殷勤的笑。
一進門,莫小巖就咋咋呼呼地罵開了,拍着那個男人的腦袋:“你個死安明,居然不脫鞋就進了我的臥室?看把我的新地毯踩得!”
“嘿嘿,巖哥,你就別再罵我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是嬌嬌姐說----說-----要來嚇嚇一個女的----所以---”那個叫安明的說到這裡看看桑宛凝和莫小巖的臉色,沒敢再說下去。
莫小巖也不再多說什麼,在桑宛凝一股腦的問題冒出來之前,連退帶拽的把安明送走了。
“又是那個秦嬌嬌?”桑宛凝已經把事情的思路理得差不多了,在莫小巖回來之後,一進門就把問題拋給了他,“你知不知道我剛纔有多害怕?住在你這裡,我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我------”
“不要說!”在桑宛凝說出下一句話之前,莫小巖幾步跨上來,伸手堵住了桑宛凝的嘴,可憐兮兮地看着桑宛凝,“千萬不要說你要搬走之類的話,我會發瘋的!我保證,這是第一次也絕對是最後一次。你放心,我的事情我一定會處理好的。好不好?”
做任何事情都要懂得分寸,包括任性。桑宛凝也不再多說什麼,順從地被他攬進懷裡。
在莫小巖家住了三天以後,桑宛凝的傷就好得差不多了。這三天裡,莫小巖除了出去過一個上午,其他時間都陪在家裡,和說說話,聊天,帶桑宛凝看他種在屋頂的滿滿一天台的花花草草。
這期間,方宥來過兩次。一次是給桑宛凝送衣服和電腦過來,一次是帶着童童一起來看她。
童童一看到桑宛凝,就高興地撲了上來,問這問那的。倒是方宥很抱歉地站在旁邊,一個勁地向莫小巖解釋:“真是打擾你們了,是童童這孩子非纏着要來看看他小姑姑,我這真是沒一點辦法啊-----”
莫小巖始終微微笑着,還很客氣地邀請方宥一起品他沏的功夫茶。
那一回,方宥始終沒有正面地看過桑宛凝,像是和她在鬧氣似的。
童童在桑宛凝答應了傷一好,馬上就搬回他家去住以後,才依依不捨地跟着方宥走了。
他們兩個一走,莫小巖就陰陽怪氣地話來了:“嘖嘖,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爲那小傢伙是你生的呢,和你那麼親!”
“一邊去!”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桑宛凝一個枕頭砸了回去。
“喂,我和你商量個事,要得不?”過了一會兒,莫小巖又神秘兮兮地湊了上來。
“什麼?”每次莫小巖一是這個表情,桑宛凝就知道準沒好事。果然,他歪着腦袋笑笑,語出驚人:“要不,咱們自己生一個試試唄----”
“你再說一遍?”桑宛凝又羞又急,生氣地瞪着眼睛看着他。莫小巖知道桑宛凝是真的生氣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眼睛裡的失望一閃而過。
莫小巖低下頭去,再擡起頭來時,桑宛凝幾乎要以爲他眼睛裡沁滿了淚水,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只是他眼睛本身的亮,他望定了桑宛凝的眼睛,一字一字緩緩地說:“小顏,我知道我以前所做的事情,讓你沒有辦法這麼快接受我,我也不想爲曾經的年少無知辯解什麼,畢竟,錯了就是錯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從現在起,從這一秒起,放下從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小顏,請你相信,我一定會給你最好的生活,如果有必要,我會用我的生命來對以前曾經犯下的錯贖罪。”
桑宛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莫小巖,假如一切能夠回到過去,你還會不會選擇那樣決絕地拋下朱顏,一個人回到港城繼續你心目中理想的錦繡人生?”
莫小巖明顯地猶豫了一下:“我不想再對你有一句半句的謊言,所以說實在話,我不會甘心放棄我的錦繡生活——”桑宛凝的眼神明顯地黯淡了下去,卻聽到他頓了頓之後又接着說,“但是,我更加不會甘心放棄你。所以,我一定會找一個能夠平衡這兩樣我都無法放棄的事情的辦法,更何況,很多事情並不一定都需要作出取捨,你和我的錦繡人生並不矛盾啊。”
桑宛凝沒有再說什麼,有些疲倦地揮揮手:“你先出去吧,讓我好好靜一靜。”
●тtkan ●¢○
莫小巖順從地出去了,輕輕帶上門。
妹妹,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桑宛凝痛苦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