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問過桑宛凝一次,她說:“小寒,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還對誰說了我懷孕的事情?”
儘管她的語氣已經很剋制,但是,桑宛凝還是從裡面聽出了強烈的不信任和怨恨。
“我沒有。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只有這三個字。”桑宛凝盡力不讓眼淚掉下來。桑宛凝覺得委屈,不僅僅是因爲被自己最好的朋友懷疑,更是因爲桑宛凝對於整件事情的無能爲力。
沈言不會知道,桑宛凝爲了能夠幫她想出一個辦法來,又偷偷去找了一次那個叫冥的巫女。儘管上次她們分手的時候,她就警告過桑宛凝,不到萬不得已,不許去找她,以免被她的那個神秘殘暴的主上知道。
當冥聽桑宛凝說了來意之後,拒絕地很斬釘截鐵。她說:“沒有誰有這種能力。就連我的主上都未必有這種讓時間倒流,讓交集錯開的法力。兩個軌跡一旦碰觸了,那便是一生一世的孽債,還不完,推不掉。你那個朋友沈言,現在這樣的結局全是命裡註定的,一切的苦果都得自己嘗。”
那天是星期六,但是很奇怪,童童和方宥都不在家。但是,桑宛凝卻在方宥的家裡看到了另一個按照道理來說,不應該出現在那裡的人------莫小巖。桑宛凝敲開門的時候,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擺弄茶几上的不倒翁------那還是桑宛凝去年在南門口買回來的。
莫小巖看到桑宛凝的時候,甚至還微微笑着和桑宛凝點頭打了個招呼,桑宛凝聽到他在問冥,她是誰。冥回答地聲音很小,桑宛凝沒有聽清。但是,桑宛凝在莫小巖後來的複雜眼神裡,發現冥一定是對他說了什麼他不喜歡聽的話。
桑宛凝急着問冥能不能想辦法,讓沈言的生活回到過去,就是把她遇到那個王老師的那一段剪掉。所以,忘記了問她莫小巖怎麼會在這裡。
一直到桑宛凝從樓上失望地下來時,纔想起這個時候這個地點,莫小巖出現的無論如何都不正常。桑宛凝正左思右想地低着頭,忽然撞在了迎面走過來的一個人身上。他大概也是隻顧低着頭走路,完全沒有看到桑宛凝。
桑宛凝被他一下子就撞得仰天坐到了地上。擡起頭一看,陽光下的剪影裡,桑宛凝看見了許久不見的方宥。那一瞬間,桑宛凝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呀!真是抱歉,小妹妹,我沒有把你撞傷吧?”方宥見桑宛凝愣愣地坐在地上,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似的定定地看着他,以爲桑宛凝被撞傻了,趕緊把桑宛凝扶了起來。
“方宥哥哥!”幾個月的艱辛和委屈,突然全部涌了上來,桑宛凝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手臂一伸,摟住了方宥的脖子,眼淚掉進了他的衣領裡。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方宥被桑宛凝這一抱,抱得完全愣住了。兩隻手僵在半空中,桑宛凝能感覺到他被她抱住的時候,下意識地擡頭往樓上看了一眼。
他是在擔心被桑宛凝看到嗎?他是在擔心被桑宛凝看到嗎!
桑宛凝的眼淚嘩啦啦地留下來了。
“我就是知道你的名字!我還知道你最喜歡穿白色T恤,白格子襯衣,襪子愛穿黑色的,牛仔褲一定要穿WENCHUN的------”桑宛凝一口氣說下去,絲毫不給那個驚訝地人說話的機會,一口氣說完,桑宛凝就不管不顧地將方宥抱得更緊。
“你,你到底是誰?我不認識你啊,可是你怎麼會知道我這麼多的事情?”在那一瞬間,方宥原本僵直的手,也慢慢地環上了桑宛凝的腰,將桑宛凝一點點圈緊。
“我,我------”就在桑宛凝快要脫口而出她的名字的時候,桑宛凝不經意地擡頭瞥見了站在窗口,正在從上往下看着她和方宥的冥,同時,桑宛凝的腦海裡響起了一個陰森恐怖的聲音,“桑宛凝,別忘了我曾經和你說過的話,你要是讓第三個人知道了我們之間的秘密,那麼,那個人將會在夜裡七竅流血而死------”
七竅流血!
桑宛凝怎麼差點給忘了!
桑宛凝的冷汗層層地流了出來。
“我誰也不是-------以後你就會知道我是誰的!”桑宛凝狠着心,一把推開方宥,頭也不回地轉身跑了。
“喂,你到底是誰啊,小妹妹?”桑宛凝跑出好遠了,還聽到方宥追在後面的聲音。
桑宛凝一口氣跑到公交站牌,纔敢回頭看,還好,方宥沒有追上來。
“顧小寒,你可總算回來了。那個王老師來把沈言給叫走了,現在還沒回來呢!”桑宛凝一回宿舍,朱燕燕就迎上來對桑宛凝說。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情?”桑宛凝大驚,幾乎語無倫次。那個道貌岸然的敗類,又來找沈言做什麼?不是說了,要沈言自己想辦法,他不管的嗎?
“上午你出去沒多久,那個王老師就一個電話打過來,把沈言叫出去了。”朱燕燕一邊坐着自己的十字繡,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天,那就是說都快五六個小時了?”桑宛凝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下午兩點,想了想,又問,“你怎麼知道就是那個王老師?”
“沈言的手機關機了,他打不通,直接打到我們宿舍裡來的,是我接的電話,我一聽就聽出來是他-------我男朋友就是他班上的,我去聽過幾次他的課,那種嘎嘎嘎鴨子一樣的聲音,化成灰我都聽得出來。”朱燕燕一口氣說完,不知道爲什麼今天會突然這麼願意開口,要知道,她平時是從來不會主動過問宿舍裡面的事情的。
哦,對了,忘記說了,朱燕燕也談戀愛了。還是寒假定的事,她那個男朋友桑宛凝她們都見過,不過,桑宛凝和沈言背地裡都叫他猥瑣男。其貌不揚,還老對桑宛凝和沈言亂放電,什麼東西------
“我現在出去找她,記住,如果,我們晚上十點之前還沒有回來,你就報警!”不知道爲什麼,桑宛凝的心裡忽然升騰起一種不祥的預兆,像是就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一樣,而桑宛凝卻還蒙在骨裡。
“哦,哦!”朱燕燕被桑宛凝鄭重其事的語氣嚇住了,看着桑宛凝不像是在開玩笑,也趕緊跟着嚴肅了起來,站起來問桑宛凝,“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儘管桑宛凝很驚訝,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還是很感動,爲了表達她感激的態度,桑宛凝甚至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是也去了,那誰報警啊!”
桑宛凝揹着書包,一路風風火火地衝出了宿舍,邊走邊開始撥打沈言的手機。手機一直事開機狀態,但是卻始終無人接聽。
這讓桑宛凝心底的不祥之感又平添了幾分。桑宛凝的手機也沒多少電了,爲了避免到時候沒有電,桑宛凝只好先把手機關了機。
事後,桑宛凝才知道,這是她做得最愚蠢的一個決定。
就在桑宛凝關機的那短短五分鐘裡,沈言給桑宛凝打了三個電話。桑宛凝一個都沒接到,只是在開機之後,收到了三條來電提醒。另外還有一條短信,也是沈言的。短信只有五個字,“木城KTV”。沒有標點,沒有落款。
但是,桑宛凝一下子就渾身一激靈,木城KTV!那可是整個木城赫赫有名的黑社會聚集交易場所,許多人爲了掩人耳目,都選擇去那裡銷贓,賭博,洗錢,甚至殺人,木城坊間流傳着一句話-------木城所有的死人,全在木城KTV樓下的下水道里。
那個王人渣,把沈言帶到了那裡去,他到底想幹什麼!
桑宛凝不敢再往下想,手哆嗦着擡起來招了輛的士。那樣的情狀下,桑宛凝竟然還隱隱地意識到,一向以難打點出名的木城大學,居然會如此輕易地便找了輛的士,而且幾乎是在桑宛凝招手的同時,他就停到了桑宛凝的腳邊------這似乎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有點說不通。
事實證明,桑宛凝當時的預感是完全正確的。因爲,當桑宛凝一走進木城KYV,便一直有人有意無意地把桑宛凝往二樓的一個房間領去,在這個途中,桑宛凝接了一個電話。是馬銳打來的。
桑宛凝幾乎要忘了的馬銳。
電話裡,他那邊很吵,問桑宛凝在哪裡,在做什麼。
“木城KTV。”桑宛凝隨口答了句。
“木城KTV?你到這裡來幹什麼?我也在木城KTV啊,你在哪個房間?”電話那頭馬銳的語氣很驚訝,甚至可以說是無法理解。
“我在-------”電話突然沒聲了,桑宛凝還沒來得及說完桑宛凝最應該說的話,手機沒電了,自動關了機。
而這個時候,在桑宛凝對面的一扇門,應聲而開。裡面很暗,沒有開燈,桑宛凝還沒有納悶完,身體就像突然遇到了一個什麼重擊,往前一栽,便人事不省了。
只有心底最後一個模糊地意識在說--------桑宛凝,你完了!
桑宛凝是被一盆從天而降的冷水澆醒的。
睜開眼睛,出現在視線裡的第一個人便是臉色慘白渾身溼透的沈言,她閉着眼睛,像是死了一樣。沈言旁邊坐着王人渣,不過,他穿着一套和在學校完全不一樣的打扮,就像,就像是個黑社會老大似的。
“你醒了?”王人渣見桑宛凝眼睛睜開了,居高臨下地坐在凳子上望着桑宛凝,嘴角牽扯出一抹冷酷譏誚的冷笑,“想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你到底是誰?”桑宛凝這時才意識到,桑宛凝居然是被五花大綁地丟在了地板上,“你到底把沈言怎麼樣了?你,不會是已經把她給殺了吧?”
桑宛凝看看坐在他旁邊,一動不動地沈言,恐懼油然而生。
“哈哈哈~~~~我是誰?”王人渣居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臉色居然就陰沉了下來,“我是殺了一個人,但是不是她,是她肚子裡的我的種-------我讓她去打掉,她不聽話,我就只好自己動手了。”
“那這關我什麼事,你幹嗎這樣對我?”桑宛凝試着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居然卡崔卡崔一陣響。這些歹毒的傢伙,一定是在桑宛凝暈過去的時候,已經好好地收拾了桑宛凝一頓了。
“你不是很愛管閒事嗎?你不是叫沈言不要再和我有任何瓜葛嗎?-----聽說,你叫我王人渣?”王人渣看着桑宛凝的眼神恐怖極了,像是要把桑宛凝吃掉一樣,“那個真正的王人渣早就躺在了這座大樓底下的下水道里,給老鼠做了肉窩了-----哈哈,你的眼睛爲什麼突然瞪那麼大?很好奇是嗎?-------好吧,反正,你馬上就要變成一個永遠都不會說話的老鼠窩了,那就來讓我最後爲你講個故事吧------”
“聽說過飛龍幫嗎?沒錯,就是和黑虎幫齊名的那個飛龍幫,我就是幫主何其雄。至於,爲什麼我又多了另一個身份,木城大學的教授,那就得從那個叫王淮山的風流教授說起了。我有一次很偶然地撞擊了他在木城KTV裡玩女人,而且還是個女學生。更讓我驚訝的是,那個叫王淮山的老傢伙,居然長着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聽說你是個業餘作家?那麼想象力一定很豐富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我說了吧?沒錯,我直接把那個王淮山丟進了下水道,冒名頂替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女人,你的好朋友沈言。”
“你,你,你------”好吧,桑宛凝承認她被嚇到了。
“呵呵,怎麼樣,這一切聽起來都很刺激吧?我不僅找到了洗黑錢的好身份,還可以掩人耳目地做交易,甚至,還可以輕易地控制整個木城大學------你不要以爲你們學校那些什麼個博士生導師,什麼教授,都是一些好東西,我告訴你,他們沒一個是乾淨的-----統統的都有把柄在我手裡!-------好了,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我全都明白了,原來,那條短信是你發的,那個的士司機也是你派來的,甚至,剛纔把我帶到這裡來的那些人,他們都是你已經安排好的?”桑宛凝冷笑一聲,爲的不在氣勢上被壓下去。
“沒錯,果然是冰雪聰明啊。”那個自稱何其雄的傢伙,點點頭,與其說是在誇桑宛凝,還不如說是在誇他自己。
桑宛凝吞了吞口水,想把心頭滿溢的慌亂一併吞下去。
難道,她桑宛凝註定要以顧小寒的身份,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那麼,方宥呢,他這一輩子是否還會發現,他曾經遇到過的那個穿校服的小姑娘就是桑宛凝呢?還有莫小巖,不知道那個傻瓜現在過得怎麼樣了-------她應該早點把妹妹朱顏的死訊告訴他的,爲什麼要執意讓他痛苦?
桑宛凝的眼淚撲簌撲簌地掉了下來。
“嗬,看不出來啊,我聽這娘們說,你顧小寒可是個鐵娘子啊,怎麼也被我這麼一嚇就嚇哭了?”何其雄獰笑着,慢慢地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桑宛凝身邊蹲下,拍拍桑宛凝的臉頰,“唉,看來,女人畢竟是女人啊。”
“那是因爲-------你是在說真的啊,你不是隻是嚇嚇我啊!”桑宛凝哇哇地哭得更大聲了,一想起明天早上,桑宛凝的屍體(或許還是全身裸露的)就會出現在這座KTV的下水道里,被萬人指點,桑宛凝的心酸啊-------
“何其雄,你這個畜生,你快點把小寒給放了,這不關她的事,我們兩個人的事,爲什麼要把她給扯進來?”一直成半昏迷狀態的沈言,這時候突然擡起頭,惡狠狠地瞪着何其雄。
“哼!她知道的太多了,要怪也只能怪你,把什麼事情都告訴她。我要是不把她給處理了,讓她的嘴巴永遠的閉上,以後,警察萬一查到這樁事情了,她還不給我全都捅出去了?”何其雄點燃一支菸,幽幽地往沈言臉上噴過去一口滿滿的菸圈,“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的沈言大小姐,解決了她,等會我就會來和你好好地探討一下,你想要哪種體面的死法。”
“哼,何其雄,你真以爲,這件事情,只是我和沈言兩個人知道嗎?”桑宛凝冷笑一聲,像是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我在來之前,已經分別告訴了十個朋友,我跟他們說,要是我十點以前沒有回去的話,她們一定要記得報警,讓警察來抓你。”
“抓我?”何其雄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