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喜歡做無用功,更何況是謀反這樣的大事。
夏清和垂眸一笑,擡首看向言歌:“部堂能從後宅全身而退,並不難。難的是,趙大人不僅接受了此事,還對外維護又加。哪怕您在丞相府毫無顧忌的利用趙家,他也保持沉默。
更毋說,您在江城以少勝多的一仗。收復江城,安撫流民,搭棚施粥等舉措。
任何一樁都足以證明,部堂是心懷天下,勇而有義,寬宏而有大略之人。我來投之,亦是情理之中。”
被人誇獎是很享受的事,尤其對方還是個聰明人。
言歌放下碗筷,用手帕擦了擦脣邊。她繞到夏清和麪前,躬身道:“今後,有勞夫人了。”
“主公客氣。”夏清和忙不迭的起身,扶起言歌坐下。
兩人之間的窗戶紙捅破,就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夏清和拿起勺子,繼續道:“江城的現狀,一白他們已經告訴我了。藍巾軍安靜的太久,恐有大動作,我們還是早作準備的好。”
“說下去。”言歌爲夏清和剝着雞蛋,擡了擡下巴示意。
夏清和把嘴裡的粥嚥下,認真道:“南越如今在部堂名下,我們便可名正言順的驅趕叛軍,徹底拿下南越。爲今之計,是廣納賢才,屯兵積糧。
江城一戰,主公名聲已經打出去,自然會有人來投。主公要做的是,無論來者有真才或假才,皆以禮相待。假以時日,定能招募到真正的有識之士。
霍風送給部堂的五百精兵雖少,卻是朝廷精心培養,可讓他們操練兵馬。
江城周邊縣鎮的起義軍衆多,部堂不妨將藍巾軍外的起義軍一一收編。一是擴充實力,二是防患於未然。
至於錢糧,我自然有法子讓那些大戶自己送上來。”
“一切按你說的辦。”言歌把雞蛋遞給夏清和,端着一副完全放手的姿態。
夏清和愣了愣,以爲言歌會與自己探討。誰料,對方完全把主動權交給自己。
有那麼一瞬間的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了人。她的主公,未免也太好說話了吧。
她們用完飯,一起來到衙門。坐在後院主事的廂房裡,等江一白三人。
待人到齊了,言歌才緩緩放下茶杯,擡手介紹:“這位是夏清和,夏軍師。從今以後,她的話等同於我。軍師,這三人你只管用。若不順手,我再爲你另選。”
“夏、夏軍師?”綠蘿心頭一震,把茶杯擱到桌上,重新打量起夏清和。
馬車裡,她只道是言歌的手帕交。萬萬沒想到,言歌將夏清和尊爲軍師。
或是她在內宅待久了,竟不知女子也有雄才偉略,亦可指點江山。
江一白放下茶杯,看主座笑語嫣然的兩人分明就是野心勃勃的老虎和狡猾奸詐的狐狸。
怕是離京時,兩人在馬車上的相視一笑,已然是心意相通,決意一起圖謀大業了。
許今安倒是頭一次見夏清和,昨日光顧着看言歌,全然忘了旁人。
他向來唯言歌馬首是瞻,自然跟着敬重夏清和。
夏清和揮了揮團扇,眼掃三人,笑而不語。
“綠蘿、一白,軍師都見過。今安,是我來江城收下的人。他雖年紀淺、性子急,但我離開江城後也能招兵安民。
操練兵馬的事,你找他便可。”言歌目光落在許今安身上,不由的溫柔許多。
許今安起身朝夏清和行禮,拱手道:“軍師。”
“嗯。”夏清和點了點頭,算是彼此認識。她握着團扇的手一停,問:“城中有多少兵馬?”
“兩萬餘。”許今安如實答道。
綠蘿忙着糧食的事,頭一次聽到江城的兵力,心底不由咋舌。
從兩百餘擴展到兩萬人馬,小今安,還是有些本事的。
江一白聞言,不禁看向許今安。這傢伙爲了在言歌面前刷存在感,真是拼了。
而言歌本人,頭也不擡,專注於品茶。
“帶我去你們操練的地方看看。”夏清和扶桌而起,好奇這兩萬人的實力。
許今安看了眼沉默的言歌,起身道:“軍師請隨我來。”
等兩人離開,江一白纔沒好氣道:“我與綠蘿一直在老闆左右,倒不知老闆幾時勾搭上軍師。還讓人拖家帶口的,到江城來。”
“夫人,咱眼下根基未穩,前途渺茫,別帶累壞了人家。”綠蘿手捏着下巴,勸諫道。
帶累壞?
江一白看着來回踱步的綠蘿,冷笑兩聲:“綠蘿姑娘還是太單純。
夏清和能放棄京都的安逸,說動自己夫君辭去戶部侍郎的肥差,來這麼個荒蠻之地,又被老闆冠上軍師之名,怎麼可能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人。”
“好綠蘿,快別轉了,頭都要被你轉暈了。”言歌放下手裡的茶杯,無奈道。
她見江一白嫌棄的眼神,哭笑不得道:“別這樣看我,夏清和來投奔,我也受寵若驚。可能,這就是個人魅力吧。”
江一白、綠蘿:“……”
言歌看兩人都平靜下來,方纔恢復正經:“今安收上來的兩萬人,要用得好才行。你們爲清和打好下手,若是有不服的,記得好好敲打。”
霍風送來的五百精兵,她早盡數交由夏清和。便是江一白兩人不幫忙,夏清和也能解決。
“是。”兩人齊聲領命。
以防萬一,言歌還是帶兩人到練兵的高樓上觀望。
誰讓人夏清和把身家性命都給了自己,能不好好護着嗎。
高臺之下,夏清和揮着團扇,對着面前的五百精兵訓話:“剛纔報數的前兩百人出列。你們每人各領百人,朝廷怎麼訓練你們,你們就怎麼訓練他們。
七日爲一期,共兩個月。百人爲一組,以江城外的叛軍爲目標,各方角逐,勝者官升一級。領軍的贏了,升伍長、什長、百夫長……以此往上。兵士若贏了領軍,亦可如此。”
她明明聲不算大,卻擊中每個將士們的心裡。身長也不過七尺,卻怡然自得的掌控全場。
許今安看着夏清和讓出列的兩百精兵,各領了衣服和軍紀手冊,依次站在兩萬人中的各個百夫長旁。聽着那些軍紀,不禁感慨,正規軍與雜牌軍的區別。
言歌手扶着闌干,將這一幕收進眼底。面上淡定如初,心裡卻是我家軍師好帥、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