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蕭璟菡驚訝的聲音清晰地響了起來：“皇上居然真的有隱疾？！”
“咳咳咳！”陸離咳嗽了起來，“菡姐姐，這可不能亂說！”
蕭璟菡說：“那你剛剛爲什麼沉默了？！”
陸離：“……”
因爲他不知道啊。
他和蕭靖馳，看起來很像什麼都很熟悉的老夫老妻嗎？！
蕭靖馳倒是表現得十分淡定，彷彿那個被質疑“有隱疾”的人並不是他本人一樣：“皇姐，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蕭璟菡狐疑地看着他：“所以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有沒有，朕都不會有後人出生。”
“成何體統！”蕭璟菡訓斥道，“你們兩個感情深厚我不攔着，我也能理解，但是皇上的後人可是事關國家之本的大事，怎可如此兒戲？皇上若是把這事告訴羣臣，你看他們不炸鍋纔怪！”
蕭靖馳冷靜地說：“先是朕的家事，然後纔是國事。”
“你這……荒謬！”蕭璟菡氣急，轉向陸離，“陸離，你可得勸勸皇上啊！”
陸離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他……不想勸。
他還沒有大公無私到這種地步，可以爲了大局，把自己的愛人交付給別人。
尤其是在蕭靖馳已經明言不願意留後的時候。
這不僅是辜負了他自己，還是辜負了一片真心的蕭靖馳。
若是蕭靖馳都已經打定主意，將這段困難重重的感情走到最後，他卻想着怎麼把蕭靖馳推給別的女人……那他們之後，要如何處理這段感情？這個無辜的女人，又該被置於什麼位置？而這個像工具一樣的孩子，又能有一個正常的童年嗎？
這太荒謬了，對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種不負責。
陸離的沉默，已然表現了他的態度。
蕭璟菡難以置信地說：“陸離，你也支持皇上這麼胡鬧嗎？”
陸離苦笑道：“菡姐姐，若是奚兒留在宮中，我會對他傾注十二分的喜愛，皇上也會對他報以十二分的重視。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將是這個宮裡最受矚目的人。而因爲他還有一重鎮北侯世子的身份，外人拿不準皇上的意思，也不敢輕易對他下手。但如果皇上真有這麼一個只是單純爲了完成儲君任務而出生的孩子……我坦言，我對他，做不到像對奚兒一樣的喜愛。”
蕭璟菡說：“陸離，你不能這麼自私！”
陸離低着頭，不再解釋。
“你們……你們……唉！”蕭璟菡氣得說不出話來，“你們若是說得動榮恆把奚兒留在宮裡，那我也不管了！”
“榮恆同意了。”蕭靖馳說道。
“什麼？！”
蕭靖馳說：“白天朕會見榮恆的時候，他考慮了一陣，還是同意了。本想和皇姐商量的，但是皇姐那時候不在宮中。皇姐，榮恆自幼跟着老侯爺南征百戰，數次瀕死，經歷過的危險數不勝數。做鎮北侯世子需要面對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了。就連霖兒，他小時候在西北遭受了敵人眼線的暗害，造成現在右耳失聰，你不是也十分清楚嗎？”
“可是……可是在宮中，難道就安全了嗎！”蕭璟菡痛苦地說，“我何嘗不知西北危險！可是霖兒他是榮家的長子，將來在西北守護百姓的重任是要落在他頭上的……我又怎麼會不心疼！但是皇上的後宮，盯着這個位置的人有多少，奚兒可能遇到的危險又有多少？”
“皇姐，我們以前所遇到的、七弟所遇到的……都是因爲宮中勢力斑駁，心懷鬼胎且有權有勢者衆多。如今朕的後宮沒有人，能有誰可以對奚兒動手？”
蕭璟菡不說話了，面露掙扎之色。
這便是在動搖了。
蕭靖馳也沒有多說，體貼地給了蕭璟菡獨自思考的時間。
他在讓蕭璟菡做取捨。
是去西北，面臨着更直觀的來自敵人的威脅，還是留在皇宮，接受暗地裡五花八門的不入流手段。
兩條路各有各的難處，但蕭靖馳有信心，蕭璟菡會選擇讓榮予奚留下。
榮予霖之前受過的傷給蕭璟菡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當時的榮予霖差點就要走不過這個鬼門關，倒在敵人的暗算裡了。最終，八歲的榮予霖還是依靠着自己強大的意志力挺過了這一劫難，但作爲代價，他沒了右耳，右邊胸口也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疤痕，每到陰雨天氣都會隱隱作痛。
蕭璟菡那時候幾乎崩潰了。
她死死守在兒子身邊，不吃不喝，瘦得形銷骨立，誰也拉不走，生怕錯過兒子的每一絲動靜。後來，面對榮予奚的時候，蕭璟菡仍然時時會有心悸的毛病，生怕小兒子會步下長子的後塵。
更令她絕望的是，她並不能保證自己一定可以護住自己的孩子。
刀槍無眼，她連自己夫婦的性命都難以保證，更何況一個這麼小的孩子？
只是讓她將孩子留在侯府，她也一樣害怕。
鎮北侯是不少勢力的眼中釘，若是不能由自己親自看守着，也同樣存在風險。
但是如果讓幼小的榮予奚進入皇宮，由皇上親自來保護，那又不一樣。
從這種層面上講，蕭璟菡也不是不能理解榮恆的做法。
可是在感情上，作爲一個母親，讓她割捨下自己的孩子，她又不願意。
“菡姐姐，奚兒只是成爲了儲君人選，從此改了蕭姓而已，別的，都沒有任何變化。”陸離說，“他仍然是你和侯爺的孩子，和你母子連心。就像我幼年前往皇宮，成爲皇上的伴讀，常年與我爹孃分隔兩地，難道我就不是他們的孩子了嗎？”
蕭璟菡長嘆了一口氣：“你二人怕是早就想好這一番說辭，就等着我同意了，是吧？不錯，若是爲了奚兒好，我於情於理都不該拒絕。只是，奚兒這孩子……我本來希望他可以不必揹負責任和義務，像個尋常百姓的孩子一樣，平安快樂長大的。”
蕭靖馳沉聲說：“皇姐，奚兒身上留着皇室的血脈。”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過上普通人的人生。
蕭璟菡也認命了：“終究只是一個夢想而已啊。皇上，奚兒暫時就交給你了，我不希望他遭受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