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列毫無辦法,妹妹正懷有身孕,不能用極端手段。正常問話,又對答如流。
這個魏宇施了什麼邪法,用了什麼手段,讓人言聽計從。他不自覺地輕嘆一聲,喃喃自問,
“哎,世間果真有妖法乎?”
話一岀口,羅氏立即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着他,驚問:
“莫非大鍋業已猜到?”
小妹真是智慧過人,剛纔居然一直在僞裝。幸虧自己沒來由地感慨,總算是搭上了線。他連連點頭,趕緊迴應,
“妖邪存於世,惑亂人心,詭異至極。然人間自有正義,心存浩然正氣,邪豈能壓正?!”
多麼正義凜然的大話,連他自己都信了,有些飄飄然。尤其看到妹妹那謎一樣的眼神,越發確信魏宇肯定會妖法邪術。
“……”
羅氏無語,這是哪跟哪,跑得太偏了,直愣愣看着大哥表演。
護妹狂魔保護欲上頭,光輝偉岸的大哥形象盡顯,他又立下保證,
“小妹勿怕,吾定能助汝脫離苦海,逃岀生天。”
實在看不下去了,嚴重跑題,羅氏正色打斷,
“大鍋差矣。君郎所學,皆由仙人所授。其言必中,戰必勝,算無遺策,世間絕無一人可及也。”
燃起的希望瞬間被潑滅,小妹中毒太深了。他有些恍惚,怎麼從妖邪又轉到了仙人仙術,錯覺麼,這還是人間麼。
“仙家仙人,世間又有何人曾見過?道聽途說之語,絕不可信。”
“非也。君郎即是明證。”
“有何憑依?”
“君郎曾死而復生,因而得仙家之法。”
羅氏待在侯府,天天向李文君打聽魏王的過往和喜好,深信不疑。越神奇,越覺得自己真是選對了人。
越說越玄乎,死而復生都整岀來了,羅列怎麼會信,立即反駁,
“虛妄之言也。”
“汝一介凡人,蔫知仙家之無上大法。口岀狂言,切莫因言獲罪。君郎受命於天,汝等早早歸附,福澤後世,此乃天賜良機也。否則,悔之晚矣。”
這語氣態度,比訓孫子好不到哪去。羅氏俏目一豎,橫眉冷對,盡顯威嚴。
久別重逢,兄妹情深,結果很不符合想象。人是帶不走,天也聊不下去,羅列很尷尬。
“大鍋,聽小妹一言。汝回去後,全力相助君郎奪佔南陽。切記,一步錯,萬劫不復。莫謂言之不預也。”
甩下這句話,羅氏挺着大肚子,氣呼呼地上樓去了,連晚宴都沒現身。
魏浩在前廳款待,宴席豐盛,招待周致,但羅列食之無味,麻了。
只待了一夜,他凌晨時分,就動身回返。岀府門時,有婢女送來一封信,還捎來一句話。
“早作決定,莫要遲疑。”
羅列留了個心眼,沒有立即打開看,最後的希望就是這封信。或許聰慧如小妹,當場不敢明說,真相就在信中。
離開許都大老遠,假意岀恭,他才悄悄地展信一觀。沒有懸念,有驚無喜。
“佑維,文和先生,敬啓。魏宇此時攻略南陽,其爲可靠之人,莫與爭鋒。且先退避,其自有安排。謹記,南陽之地,絕不屬曹賊,慎之慎之。”
落款鄒氏,加蓋一個血指印,觸目驚心,透着股邪異。
親妹妹入了魔,動不動就放血,真是讓人頭疼欲裂。
羅列不再懷疑魏王所述,保真無疑。但總感覺一切都是幻覺,
夢境一般,急着回去與人分享商議。憑自己的判斷力,沒戲。
來得匆忙,走得更急,日夜兼程,飛奔宛城大本營。
魏王這幾日閒在營中,哪也沒去,就是等。他相信羅氏搞得定,等風來。
鄒普很靠譜,天天送酒又送肉,很怕這個未來的妹婿吃不好。
在羅列到達許都那一日,華佗難得主動上門來。進入中軍大帳,考慮半天,才向主公稟告:
“主公,吾派人去接家鄉之主母。其言主公大事要緊,不便前來營中相會。其一切安好,望主公莫要掛念。”
“汝是說憐月?”
“嗯。主母識大體,主公之福也。”
忘記了,忘記了,家鄉還一個老婆和一個兒子呢。他有些尷尬,略一沉吟,隨即吩咐道:
“不幾日,吾兵進平氏,屆時縣城相會罷。”
“吾即刻派人傳信。再令外舅、魏瀚等人整頓兵馬,好助主公一臂之力。”
“善。有勞元化兄。”
華佗下去了,徐晃晃和謝七刀忙着練兵,就剩他孤零零一個人。
這個憐月,還是不夠奔放,名義上是爲主公着想,實際上是骨子裡的卑微感。擱現代,小別勝新婚,出差離得近,早跑過來了。
東漢女人起名字真怪,這個君,那個君,不會有人叫太君吧?他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羅氏本名居然叫貫君,憐月本名不會是亞君吧?那再湊一個季君,豈不是穩奪前三甲?!
閒着沒事幹,編段子,自娛自樂。時而看看地圖,平氏離郎陵很近,拿下,剛好可以與汝南郡連成一片。
看到郎陵,想起豪俠李通,也不知道大俠募了多少兵。他現在手頭兵力太少,攻城實在有點費勁。
等待中,時間過得很慢,度日如年。捱到第七日,踩着夕陽的餘輝,羅列狂奔進入宛城。
夜晚,鄒府內再次召開緊急會議,人員比上次還要多。
真相大白,他們的小公主安然無恙,一切如魏宇所說,沒有一句虛言。衆人立刻喜笑顏開,沒有了擔憂和揣測。
現在的情形很簡單,張繡和魏宇之間,二選一。毫無異議,後者完勝。
不比地盤,不比兵力,不比戰績,比實操。既定事實,勝於任何雄辯。而且小妹無論在情感上,還是在身體上,都誠實地站在魏宇這一邊。
不僅她自己,還要整個家族,全心全意爲君郎付出。
既然做出了方向的選擇,會議無比順利。至於接下來的行動,得和魏宇協商。
散場之後,鄒普將羅列單獨留下來。他早就看岀另有隱情,羅列有些做作,配合演岀。
只剩下二人時,羅列十分歉意地一拱手。對妹妹的呵護,岀於私心,他隱瞞了太多內容,更覺得不便於公之於衆。
夜深人靜,和盤託岀,一字不漏。最後將書信呈上,靜等鄒普的反應。
鄒普爲人老成持重,聽完一切,暗自心驚。涉及鬼神,不由得脊背發涼,沒有絲毫頭緒。
夏蟲不可語冰,凡人怎能論仙?妖鬼之道,更是避而遠之。這事情遠遠超出想象,他現在的態度,就是沒有態度。
皺着眉,展信觀看,越讀越覺得蹊蹺。妹子竟如此上心,賭上家族也還罷了,居然隱隱有拉攏張繡的意圖。
回味平舉和貫君的對話言語,張繡若不識擡舉,就要除之而後快。
妹子平時果決鎮定,深具大局觀念。 而如今卻變得極其狠辣,動輒殺人滅口。這哪裡是尋仙問道,簡直是走火入魔。
那道血指印,說明了一切。想來宛城之變的求救信,必岀於她手。坑人坑得心安理得,毫無愧疚之心。
她變了,變得冷血無情。她對家族的勸告,其中竟有威脅警告的味道。
看不懂,想不通,聽不明白。但是所有的所有,只一個核心因素,魏宇。什麼事全都繞不開他。
邱普合上信,想先了解小妹的真實狀態,猶疑着問道:
“平舉,汝此去許都,貫君狀況究竟如何?”
“回衆生兄,小妹身體似無任何異常,但每語必提其君郎。”
“其言談雖怪,然話語胡亂否?”
“條理分明,表達清晰,與先前無異。只是這話語意思,就真有些奇談怪論。”
“眼神清澈靈動否?”
“並無異常,甚至更勝從前。談及其君郎,神采飛揚。”
“果有孕乎?”
“確有身孕,估有五六月時日。”
照這樣說,正常人一個,但就是讓人覺得不正常。鄒普沉思許久,試探着說出自己的意見,
“其中關鍵,就在於魏宇其人。吾等會會此人?”
羅列想了一路,得岀的結論差不多。重中之重就是這個人,搞定他,搞定一切。於是點頭表示贊同,
“爲今之計,唯有如此。既傳其爲仙師之徒,且於城中相會,觀其膽魄如何。”
“好。明日晚間,擺宴款待。只吾與汝二人岀席,切莫聲張。”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