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餘年從學校的超市門口走出來，碰見王祈和富家女有說有笑地迎面走來，原本淡然的神色變得有些迷茫。
鏡頭特寫過餘年的面部表情變化後，張副導拿起喇叭喊到：“咔，一條過！今天就先到這裡！”
導演喊停，幾個大學生羣演還不願意離開，站在原地看着在場的三位演員，延續着剛纔短短几分鐘出境的激動。
許倩把鬢邊的髮絲撩到耳後，眼神帶鉤地看着身旁的人。
袁傳原本裝出來的毫無破綻的笑臉在導演那聲“咔”後迅速消失。他沒再看許倩一眼，擡腳朝前，向着還站在超市門口的卓君言走去。
卓君言的眼神特別亮，拍戲拍出來的興奮。他看着袁傳走近，掛在嘴邊的微笑都沒有散去。
夕陽照射下，那雙眼睛彎彎的，裡面盛滿了光，漂亮得跟玻璃珠子一樣。
袁傳看的一愣，在他面前兩步站定了腳，避免擋住了夕陽。他看着卓君言，胸口麻麻的卻不知道說什麼，還是卓君言先開了口。
他說：“謝謝你，袁傳。”
袁傳想伸手去摸他的眉眼，控制住了，問他：“謝我什麼，帶你入戲嗎？”
“嗯。”卓君言笑，一整天拍戲的成就感讓他暫時性地忘記了袁傳的告白，轉而由心地佩服起他的演技，“你真的很厲害，和你拍戲的時候我不知不覺就跟着你投入進去，然後就一點也不緊張了。也是因爲你，今天第一天才會這麼順利。”
開掛的袁傳聽到他的誇讚，心中酥麻臉上平靜：“這只是開始，接下來的戲演起來會更加複雜，情感方面也會更難掌控。既然你說我能讓你投入，以後有空我們就多對對戲，你也能找找感覺。”
暫時沒了防備之心的卓君言聽了只有高興：“啊，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計謀得逞的袁傳笑得無害。
陳導和張副導看了拍攝的片段，沒有什麼問題。她笑眯了眼，走過來給了兩位新人主演一人一個擁抱。
“小袁、小卓，你們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我拍過那麼多戲，還從沒見過有哪個新人一上場就能無NG直接過的。”陳導歡喜地說着，拍拍袁傳胳膊，着重表揚，“尤其是小袁，對人物的研磨相當透徹。每一個表情動作，活生生就是個現實版的王祈。”
袁傳想到當初他真真實實第一次上場就被NG的時候，陳導對他說：“總感覺小袁你的感情還不夠到位。演技是有的，可就是沒有靈，就是單純地把肢體動作給展示了一遍。”
十年的沉澱，袁傳早已經學會了駕馭每一種感情，讓肢體和眼神富有角色的靈魂。才能夠在重生後的今天，得到陳導這麼高的評價。
卓君言聽了陳導的誇讚，臉頰紅撲撲的，手在後腦勺上摸了摸。袁傳看着他，嘴角輕揚。
和卓君言，那就不是演了，那是單純的感情流露。他愛他愛得那麼深，一點都不需要演。
——
陳導說了，爲了慶賀開機，也爲了第一天意料之外的成功，晚上到酒樓擺宴。讓演員和工作人員回去收拾收拾，到點就走。
旁觀了一整天拍攝的於可可對袁傳上了心，看着他的時候眼裡就跟看見搖錢樹一樣。當助理的，收入可跟藝人掛鉤。跟的藝人身價高、有名氣，當助理的除了工資上去了，其他的好處也是多多。
“我和柔姐說了你今天拍戲時候的情況，柔姐聽了很高興，一直誇你有實力。她還說了，公司那邊……”
上着樓梯，於可可就一直跟在袁傳身後，自以爲聰明地跟他報備着，言語中帶了明顯的討好意味。
袁傳看着前邊有意和他離了幾個臺階距離，還加快上樓速度的卓君言，停下了腳步。於可可看他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第一次露出笑臉問：“怎麼了？”
袁傳視線越過她看着掛在樓梯牆上的畫，不冷不熱地告訴她：“有事我會找你，不用跟着我。還有，以後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如果只是柔姐誇讚的話，你不用告訴我。”他說完不看於可可的反應，轉身往上快走。
於可可看着他身影消失在二樓上三樓的轉梯口，回想着他那冷淡的話，牙齒用力咬住下嘴脣。
房間的門半開着，袁傳推開走進去。背對着門站着的卓君言轉過身來看他，下一秒視線又掃回到靠牆放着的雙人牀，眼裡的興奮勁這會開始漸漸退去，暫時性忘記的糾結和疑惑又都回來了。
早知道總務會給他們換牀的袁傳挑了下眉。他反手把門推上，幾步走到牀邊，用手試了試軟硬度，接着往上一坐，向後躺倒，舒服地低喃一聲。
卓君言還站在那，袁傳躺下後他目光就移開了，手垂放在身體兩側，不知所措地糾結。
翻了個身，手撐着腦袋，袁傳盯着卓君言，嘴角上揚。他伸手拍拍牀，聲音低低地說：“挺寬的，你晚上怎麼踹我都不會滾下去。”
卓君言後背麻麻的，耳朵還有些燙。他不敢去看袁傳的眼神，轉身就往浴室走：“我先去洗澡了。”
袁傳手勁一鬆，腦袋枕到了手臂上。他看着卓君言什麼都沒拿就進了浴室，腦子裡有小人在狂歡。
結果他還沒腦補完卓君言光裸着身體，躲在磨砂浴室門後讓他給他拿小內內的火熱場景，浴室的門又開了。頭髮有些凌亂的卓君言低着頭走出來，到牆邊蹲下悶不吭聲地翻他的旅行包。
他是脫了上身T恤後才發現忘記拿換洗衣服的，就又給穿回去了。沒扯好，衣服下襬擰巴着，後腰露出來一大片。他蹲下後，緊繃的肌肉和線條，煞是好看。
袁傳火熱的視線黏在那片肌膚上，直到卓君言拿着衣服進了浴室把門給落了鎖，他才收回來。
翻身躺平了，胳膊肘搭在眼睛上。袁傳突然有點害怕晚上的到來。
他對卓君言的愛慾，太兇了。他有點怕自己萬一剋制不住，會嚇到他。
——
開機宴上，昨天的那位趙總也來了，不過人還是那麼冷淡，坐在那，有人給他敬酒，他也是看心情地抿一口。
卓君言不知道，袁傳是知道的。這個趙總，是《罪愛》最大的投資商，同時還是製片人。兩頭佔着，連陳導也對他客客氣氣的，話裡三分客套七分敬意。
許倩和常肖是從經紀人那裡得知的，經紀人還很直白地告訴他們，要能傍上這位，以後女一男一的戲少不了。
許倩看那趙總不鹹不淡的，再來，她今晚本來的目標也是袁傳。給趙總敬了杯酒，看他轉着酒杯喝都沒喝一口，索性作罷。常肖倒是堅持不懈，一直在趙總和導演、總務那邊轉悠，迫切地想要表現自己。
袁傳重生前那麼些年過來，酒席上明裡暗裡的齷齪事見多了。他沒什麼反應地收回眼神，轉頭看着身旁的人。
卓君言是真的沒什麼城府，酒席開始時大家一起碰了次杯後，他就坐下安靜地在那裡開吃。沒人招呼他時他都快把自己變成透明的了。完全沒有受到那邊吵鬧氛圍的干擾。
袁傳看着卓君言的眼神幽深，伸手拿起筷子夾了卓君言喜歡的菜送到他的碗裡。埋頭吃的專心的卓君言看着伸進碗裡的筷子一怔，順着手看到是身旁的袁傳。他低下頭說了聲謝謝，也沒排斥地夾起那口菜吃進嘴裡。
袁傳脣角上揚，自己吃了一口後，又給卓君言夾，接二連三，樂此不疲。
許倩在對面都觀察好久了。她端起酒杯晃了晃，起身走了過來，悄無聲息地彎身低頭，披散的頭髮散到了袁傳肩上，啓口說話的氣息也若有若無地往他臉上噴。她笑容魅惑地說：“看不出來你們才認識一天，感情就這麼好了？”話是對兩人說，眼神卻鉤在袁傳的臉上。
濃烈的香水味圍繞過來，袁傳眉頭擰了下，身體往卓君言那邊撤，冷淡說到：“跟你無關。”
許倩笑容不散，她顧自拉過袁傳身旁空着的椅子坐下：“怎麼說我們也要在劇中扮演情侶，你對我這麼冷淡不太好吧？”
卓君言含着筷子，覺得氣氛不太對就朝兩人看了眼。這一眼，卻發現了不得了的事，心中驚異不已。
袁傳無視預想勾引自己的許倩，推開椅子站起來。他海拔是在座所有人裡最高的，突然站起來，引起了注意。
許倩擡頭看着他，嘴邊的笑容微僵，轉而又盪開了。
袁傳淡定地給自己和卓君言的杯子裡倒上酒，他俯身，舒適距離內對卓君言說：“跟我一起去向趙總敬酒。”
卓君言對發現的事還有點反應不過來，聽他說敬酒，思緒一散，忙端了酒杯跟他一起朝導演那邊走去。
陳導也是有心要把袁傳介紹給趙總，看他端酒過來，對着人就是一通誇。趙總有看過拍攝的片段，對袁傳的演技也是讚許，杯子跟袁傳的碰了下，說：“你很不錯。”
袁傳謙虛地笑着：“謝謝趙總。剛開始，有待提高。”說完就把一整杯的白酒給悶了。喝完轉身，手伸到卓君言腰後邊，將他輕輕帶到前邊。
“趙總，這杯酒我敬您。”卓君言說完，得體大方地將酒抿掉。趙總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圈，笑着將酒杯裡剩下的酒全喝了。這是他今晚第一次人給他敬酒他全悶了。
這特殊的待遇，在導演和總務，還有一整晚都在等待機會的常肖看來，就是趙總對卓君言上心了。
袁傳手擡起放到卓君言肩上，將他帶回原來的座位。剛坐下，卓君言就又埋頭吃菜了，哪知道剛纔他敬酒後，桌上人的心思起了什麼變化。
袁傳擡頭看着趙總，趙總的視線在卓君言的臉上留了幾秒，移開後正好和袁傳的撞上。
沒有火星四濺，沒有主權宣佈，袁傳嘴角微揚，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