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窗口

“我告兒你,這一趟我從上海回來後,你可得請我吃頓好的。”焦嘆說完嘿嘿兩聲,把手裡邊捏着腿的墨鏡戴上,“我可是爲了你的終身幸福做出了傑出的貢獻。”

從樓裡邊出來,袁傳被耀眼的太陽光晃得眯起眼,更是有些眼前發暈。他扶了下腦袋,哼了一聲回答焦嘆:“少不了你的。”

王樑跟在兩人後邊,耳朵捕捉到了重點詞,眼睛亮亮的十分好奇,但也不敢插嘴多問。

焦嘆打開車門坐上去,痞痞地吹了個口哨,活像調戲民女的流氓似的:“走了。”對着袁傳擺着手來回動了下五根手指頭。引擎響起,腳踩油門便向前衝。

袁傳收回目光,閉着眼不太舒服地揉揉太陽穴:“去開車吧。”

王樑從藥店裡買了盒感冒特效藥,打開車門鑽進駕駛座。他轉身把藥遞給後座上微擰着眉的袁傳,不放心地說:“袁哥,要不我們還是去醫院看看,反正下午也沒什麼事?就吃這藥,也不知道頂不頂用的?”

“不用,開車回去休息休息就成。”袁傳把藥盒給拆封了,看了下詳細的服用說明,扣出兩粒就着車裡放着的礦泉水下肚。

王樑看他吃完藥又閉上眼睛養神,撓撓脖子只好繼續向前行駛。

回到了劇組的住處,袁傳擺擺手讓王樑不用跟着,自己上樓。可能是藥效開始發作了,他覺得自己身體有些重,擡腳上樓梯都懶洋洋的。

卓君言趴在牀上看《罪愛》的小說,聽見開門聲便撐着手扭過身體。一見進來的是袁傳,他眼睛閃躲了下,忙轉回身把放在袁傳枕頭上的書給合上,自己也跟着坐起來下了牀。

袁傳腳步緩慢地走到他面前,半闔着的眼皮往上擡。他視線在卓君言手上拿着的小說上轉了下回到卓君言的臉上:“我有點困,中午下去吃飯不用等我。”

卓君言愣住。一直以來兩人都是無言而默契地同進同出、同吃同睡,除了他自己覺得彆扭故意躲着袁傳先下樓外,袁傳倒是一次都沒有先他行動的。

“……好。”

卓君言點點頭,往左邊讓了一步。袁傳從他身旁經過,坐到牀墊上腿一收向後躺倒,眼睛閉上後就不動了,呼吸也是沉的。

臥室裡只開了窗,有些微的風吹進來,但快到中午了,屋裡邊也漸漸開始變得有些悶熱。卓君言站在原地,眼睛瞥見袁傳額頭上冒出些汗。他放輕腳步走到書桌前,拿起遙控器對着掛在牆上的空調,選了睡眠模式,接着去把窗戶給關上。站在牀邊感受了下,卓君言踱步,拉開椅子坐在書桌前繼續看書。

卓君言放下書,被書上的大膽描述弄得臉頰發紅。不自在地擡起手搓了兩下臉,他呼了口氣,這才轉頭看向牀的方向。已經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袁傳真的沒有醒,而是窩進被子裡睡得越發得沉。

“言哥,怎麼就你一個人下來了,袁哥呢?”王樑正和幾個留守的工作人員在分盒飯,看見卓君言下來,探着頭往樓上瞧,沒見到袁傳便問。

卓君言:“他困了,在補覺。”

王樑哦了聲,點點頭:“袁哥剛吃了藥,估計得再睡好一會才能醒。”他說着拿起袁傳的那份盒飯,“沒關係,我把這個給收起來,到時候袁哥醒了給他熱熱再吃。”

“吃藥?”正要打開飯盒的卓君言停下動作,不由關心,“他怎麼了?”

“可能睡眠不足,再加上最近天氣變化比較大吧。袁哥早上起來就有點不舒服,從賓館回來後讓我給他買了特效藥。”

卓君言聽他說完,眉頭皺了起來。他把手裡的筷子往桌上一放接着站起來,轉身就往樓梯的方向走。

王樑被他整的一愣:“言哥,你去哪啊?”

卓君言沒有回答他,頭也不回地三步並一步往樓上跑。

趙錢從樓梯旁的會議室裡走出來,看見了驚訝:“這是怎麼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卓君言這麼緊張的。

王樑搖頭:“不知道。”

卓君言一口氣跑上了三樓,氣都沒等喘勻了,小心翼翼地擰開門把鎖推進去,他還不由自主地屏了下呼吸。

牀上的被子堆着,上邊沒有人。卓君言茫然地眨了下眼,就聽見浴室裡有沖水聲。

袁傳洗了手走出來,看見站在門那的卓君言眼睛睜大了些。他想說話,可是睡蒙了,腦子遲鈍。

卓君言右手五指捏了拳,他走到書桌前拿起遙控器把呼呼作響的空調給關了,又幾步走到窗前把關上的窗戶都開開,連帶着陽臺的門也開了透氣。

袁傳走回到牀邊坐下,眼睛跟着在他身上轉悠。

卓君言做好一切轉過身,見袁傳盯着自己,有些愧疚:“你感覺怎麼樣?”他要是早知道袁傳感冒的話,肯定不會開空調。

被心上人關心的感覺好極了。袁傳伸展了下身體,面容都鬆快了些,嘴角上揚:“睡了一覺起來,挺舒服。”

卓君言眼睛在他臉上轉悠了圈,末了才舒了口氣說:“你還想睡嗎?樓下正在吃午餐,下去吃點再上來睡比較好。”

袁傳挑眉,立馬就站了起來:“聽你的。”

他笑容燦爛,卓君言有些訕訕,移開對視的目光先邁出腳。

兩人從樓上一前一後下來,王樑頓時笑哈哈地說:“原來言哥你跑那麼急,是去叫袁哥下樓吃飯啊。我還以爲出什麼大事了。”

袁傳停下腳步去看卓君言,眼裡有點點火光在閃。卓君言被他看得臉上一紅,隨便應了王樑一聲,坐下來埋頭吃飯。袁傳心情大好,接過王樑遞過來的盒飯坐到卓君言身邊,忍不住歪頭看他:“你很緊張我?”

卓君言睫毛撲閃,嘴巴鼓鼓地咀嚼食物,假裝自己沒聽見。好在趙錢打了岔,問袁傳:“要實在難受,可以跟陳導商量下看能不能把今晚的戲往後挪挪,先好好休息一晚。”

袁傳可捨不得,晚上的戲份可是重頭戲之一:“謝謝趙哥,睡了一覺好多了,不用改期。”

晚上六點多,王樑開車去片場。不是學校,而是一個有些破舊的小區——餘年的家。

陳導這兩天也是很拼,臉上明顯很疲憊,也沒有要停一停的意思。她一看見袁傳和卓君言走過來,立馬抓過劇本站起來,等倆人走近了,對着袁傳說:“小袁啊,就今晚這場戲我要稍稍做下修改。”

這場戲是接上次王祁在學校實驗樓強吻餘年那一場。學校放假,餘年回了市裡邊的家,王祁想趁熱追擊,便連着兩個大晚上跑到餘年住的那個下去樓下蹲守。原本的情況是,第三個晚上,餘年終於想明白了自己對王祁的心,跑到樓下去,兩人見了面敞開了心扉。

陳導的意思是,想把第三個晚上由晴天改成個暴雨天,用傾盆的大雨來映照餘年的心境。

陳導在這邊說,那邊總務已經引了輛灑水車往小區裡邊開進來。

卓君言抿抿脣,看着那輛由遠及近的灑水車。袁傳的感冒肯定還沒全好,這要是被水淋個渾身溼透,肯定病情不會轉好,反而會更加嚴重。他吸了口氣,看了眼低頭仔細瞧劇本的袁傳,忍不住開口:“陳導,袁傳他……”

“就按陳導的意思來,我沒意見。”袁傳把劇本合上,擡頭輕笑了下打斷了卓君言的話。卓君言不明白地轉頭看他,袁傳回了他個笑臉。

卓君言第一次進劇組,很多事都不明白,袁傳可是個重生的影帝,自然門清。陳導雖然看着似乎是在跟他商量,其實主意早就定了:就要雨天,就要今晚完成這個場次。不然也不會在跟他說之前連灑水車都早早的預定好了。或許陳導是喜歡他,但袁傳知道,她未必就會爲了他改期。

既然知道如此,袁傳可不會讓卓君言替自己說那些不討好的話。

——

蹲在花坪的石階上,袁傳擡頭望着前面小區五樓左邊的窗戶,調整好臉部表情。

“灑水準備!”張副導拿着擴音喇叭,等坐在電腦那的陳導一個手勢,再喊,“放水!”

豆大的水珠從頭頂上方砸下,不到一分鐘,袁傳便渾身溼透了。他眼睛半眯起來,無所謂地擡起手抹了下下巴,保持着蹲着的姿勢沒動。

一個羣演罵罵咧咧地從他面前跑過進了樓裡邊,濺起水花弄到他身上他也眼神未變。全都按着劇本和陳導個人追加的要求來,努力爭取一遍過。卓君言也要淋水,他可不想讓他多淋幾遍。

攝影機的鏡頭掃向緊拉着窗簾的窗戶。

卓君言站在窗戶後邊,看不見樓下的情況卻能聽見嘩嘩的水聲,沒來由的一陣胸悶。也不知道過了幾分鐘,感覺有點漫長,總務的聲音終於在對講機裡響起來:“讓人下來!”

不等那拿着對講機的工作人員轉述,卓君言已經衝了出去,腳步非常快。等在樓梯處被要求拍攝他跑下樓時候的鏡頭的攝影師緊跟着轉動機器,完了之後一看,呵,這也太快了,樓裡着火纔有這速度吧?

袁傳滿頭滿臉的水,眼睛裡進水也要強撐着。他擡起頭看見從樓裡鐵門跑出來的卓君言,呼吸一滯,立馬就站了起來。

卓君言衝進水簾裡,白襯衫溼漉漉地黏在了他的身上,褲腿也開始不斷地滴水。他停在了袁傳面前,胸膛不斷起伏着,眼睛卻很亮很亮。

袁傳鼻子發酸,眼眶範熱。他哽咽了下,上前一步將渾身溼透、顯得特別單薄的卓君言抱入懷裡。心裡有多痛、有多喜悅,手上就有多用力。

眼淚跟着水流滑下,袁傳沙啞着嗓子輕聲低喃:“我終於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