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過河南,七月劈入湖北。捻軍的行軍轉進路線雖然多有曲折,但整體看那是一條直線直直向南。
在襄陽,捻軍與鄂軍、湘軍再次大戰。雙方都損失慘重!
往日裡一直避實擊虛,遊擊而走的捻軍,這一回出人預料的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跟鄂軍、湘軍死磕。都不顧背後淮軍、豫軍大舉追殺來切斷後路的威脅了。
這一戰是湖北近些年來未有之血戰。太平軍頹勢以來,湖北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決死較量了。清軍折損六七千人,兩個總兵,七個參將副將戰歿。廝殺最激烈的時候,彭毓橘都親自帶隊衝鋒,陷入捻軍的包圍圈,險些戰死。
而捻軍方面據傳,白旗旗主李蘊泰和張宗道也戰死漢水,二號人物任化邦與幼沃王張宗爵先後重傷,五旗捻軍折損的步騎超過萬人。但他們最終撕破了湖北清軍的防線,先過漢水,後過長江,只剩了兩萬許的捻軍在七月中旬時候像一把利劍刺進了軍力空白的施南府。
“石達開真是一個香饃饃!”劉暹哈哈笑着。先是陳得才和李藍義軍,再是現在的捻軍,石達開就是一個吸鐵石,用他響亮的名聲和強大的威望,將天京覆滅後沒了頭首的反清力量,全部吸引進了大西南。
“說不定……,石達開還能成第二個李定國呢。”他真的有這個潛力。
自從接到了這麼一封信後,嘎秀淖爾的征伐軍就進入了長達四個月的與世隔絕期。漢中的消息和信件再也送不到嘎秀淖爾,嘎秀淖爾這裡劉暹也沒辦法將書信傳遞回去。
因爲青海東部的風雪已經十分的強了,時不時的。或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的就會有大雪落下。以及這地方的海拔可是有四五千米乃至更高,征伐軍初入青海的時候,高原反應不知道讓全軍上下遭了多少難。極底的氣溫和複雜的氣候,就算本地的蒙藏兩族牧民,冬季裡也很少出門。
無論是漢中往嘎秀淖爾遞信。還是劉暹往漢中回信,途中出意外的機率都太大了。劉暹不可想把自己手下最可靠的那部分人的性命浪費在這上面,九月中的那一封信後,兩邊就暫停聯繫。
十月、十一月,當時間走到同治六年最後一個月的時候,征伐軍久違的列操聲。終於響起在了嘎秀淖爾湖邊。
人是一種很奇異很耐操的生物。優秀的環境適應能力更該是人類最大的優點之一吧。
八月末九月初時候就叫喊着太冷太冷的征伐軍【重點是秦軍】,九月、十月直接在土屋裡貓了倆月,骨頭都該生鏽了。而到了更冷的十一月,不少戰士卻開始走出土屋到外面跑跑溜溜。那九、十月裡千人煩萬人厭的‘鑿冰取水’,在十一月間竟然成了各中隊裡爭相搶奪的任務。
很顯然。秦軍已經慢慢適應了這比漢地要冷酷的多的寒冬。
於是十二月裡,劉暹大手一揮,往昔日不可少的列操就正式開始。
嚴冬鍛鍊人的體魄,但更磨鍊人的意志。
當同治七年的春日來臨大地,當停留在嘎秀淖爾數月的征伐軍再次走向通往西北的道路上時,五千人精神抖索的秦軍將士,不僅徹底適應了高原反應,健壯的體魄了表明了他們並沒有荒廢的渡過這個嚴冬。
這是一支比去年更大強大的部隊。他們歷經嚴冬的考驗。經受住了寂寞的誘惑。幾個月的與世隔絕啊,秦軍上下依舊如一,驃騎營和董軍都看在眼裡的。五千人規模的秦軍期間觸犯軍紀的都沒幾個。而人數相加也才兩千出頭的驃騎營和董福祥部,卻因爲打架鬥毆被抓關了上百人次之多,更有因賭博輸紅了眼,操刀子砍人這種惡性事件。
軍規軍紀是體現一支部隊戰力的最可靠依據。歷史上的強軍沒有一支是軍紀敗壞的,至少內部裡面絕對的紀律森嚴。蒙古人、八旗,殺掠再多。也是對外人,在他們內部。可都規矩的很。
而時代發展到現在,使用熱兵器的近代軍隊就更是如此。董福祥虧得還認爲自己隊伍跟着秦軍混了大半年。精神面貌儼然一新,軍規軍紀加強了很多,卻哪知貨比貨待扔,簡直都要無地自容了。
劉暹對董福祥部是一直放任自流的。他眼裡看重的只是董福祥這麼一個人,可不是六百人的小小董軍。董福祥只要是有上進心,跟着自己越久,就會對手下的舊式軍隊越加不滿。當這個不滿積累到一定程度,當董軍的前進腳步實在無法再前進時候,這個潛在矛盾就會自自然然的爆發。那個時候要麼董軍的舊勢力隱退,董軍煥然一新,要麼就是董福祥光棍的離開,而無論哪一種,都會是劉暹收服董福祥的大好機會。
四月裡,當新年的第一封從漢中遞過來的消息包送達劉暹手中的時候,征伐軍已經進抵索爾庫裡。這地方往西沿路再邁進一步,那就是南疆的和闐,沿途往東北去就是甘肅的敦煌、安西州。那是一條去往北疆的路!
兩千年前絲綢之路的南北兩路——就是現在的南疆與北疆。
劉暹現在可以隨意的揮軍進攻南北,因爲不管是和闐東部還是敦煌一帶,南疆的叛軍與肅州的暴軍都寥寥無幾。尤其是敦煌,肅州暴軍腳步根本就沒真正的站立到這裡,馬文祿造反都三個年頭了,也只是偶爾有手下士兵到敦煌逛一圈,打打醬油就又回肅州去了。
肅州近旁的高臺還有前烏魯木齊提督,現烏魯木齊都統成祿這一支人馬呢。即使成祿此人是一個絕逼的廢物,從內蒙出兵三年了,北京叫他出關進駐哈密,配合哈密幫辦大臣景廉收復烏魯木齊。他卻以肅州暴軍起義,駐兵高臺不出。歲按額徵,攤捐糧料、麩草、煤碳、油燭,以及年節犒賞,然兵始終不出城一步。並且在高臺蓄養戲班,相爲娛宴,將自己的三姨太也從北京接到軍中,荒邊遠塞,竟視爲安樂行窩。
可不管成祿如何的廢物,他這支兵馬始終牽制了馬文祿的一部分軍力。也算給了景廉在敦煌安西一帶落腳的餘地。
劉暹若是兵進敦煌,經安西州就能進入哈密和巴里坤這兩個妥明勢力薄弱的地方,當地的一些個小軍頭,比如哈密【回——維】部郡王,那豆丁點的實力根本擋不住征伐軍的隆隆鐵騎。
哈密幫辦大臣景廉與手下的領隊大臣文麟都是今日八旗中少見的才俊,景廉剛剛充哈密幫辦大臣時,手下只有募勇千餘,騎不滿百,糧秣匱乏,連出像樣的屯兵之地都沒,只能在冰天雪地裡宿營。但景廉對手下勉以忠義,夜支單帳,燃馬矢,席地坐,時出撫循,以是兵心固結。馬文祿不願意看到他在敦煌一帶站住腳,派小股部隊部隊進襲,景廉誘敵深入,一直放暴軍打到安西州下,以逸待勞大敗之。
如此他與肅州暴軍纏鬥年餘,暴軍小股部隊進襲,連連失敗,大隊兵馬又不願離開肅州,以至清廷在敦煌一帶還能保持有一點威嚴。到去年爲止,景廉在當地招徠土著三千六百餘戶,勸募雜糧二萬餘石,已使得自己的這支小部隊兵糧無憂。
而在他與肅州暴軍的一場場纏鬥中,領隊大臣文麟就是景廉最得力的助手。更兼得文麟在北疆任職多年,新疆亂起之前,更長年駐守於奇台一帶,對北疆的地理地勢和地方部族勢力瞭若指掌。
劉暹若是能得此二人襄助,佔據哈密與巴里坤易如反掌。然後他的大軍就可以直逼古城、奇台,遙望烏魯木齊了!
但如此一來他需要面臨的問題就有兩個:首先,肅州的馬文祿會不會起大兵來攻?
畢竟征伐軍與景廉那千把人的小部隊是完全的兩個概念,站穩腳跟後對肅州的威脅不言而喻。更別說劉暹還有去年順路攻破西寧府的這個惡例。
馬文祿出兵的可能很大很大。
第二個,收復了北疆之後,劉暹就必須面對沙俄。如果起了紛爭怎麼辦?他可不是輜重道路暢通,人力充沛,武器先進的左宗棠軍!
左宗棠得整個滿清做後盾,可以逼迫沙俄讓出伊犁。劉暹這征伐軍是絕對沒這個能量的。雖然現在伊犁的統治者還是阿布特拉。但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出,妥明被滅,劉暹兵進伊利的時候,老毛子絕逼會插進一腳來。到時劉暹要怎麼辦?翻臉開打,還是報給北京讓他們去跟老毛子談判?而開打後,吐魯番和南疆還要不要收復了?
亦或者先把伊犁的事情拋開一邊,先進軍南疆。然劉暹看來此舉也大大不妥。一是沒理由這樣做;二是沙俄早就對新疆垂涎欲滴,伊犁就是他們嘴邊的肥肉,之前任由阿布特拉崛起,僅僅是藉此刀來殺滿清,給自己披上一張‘僞善’的皮。讓自己的吃相不至於太過難堪。可絕不是沒能力佔據伊犁!
歷史上俄國人在阿古柏大舉北上,完全擊敗了妥明軍的情況下,迅速出手佔據了伊犁。今劉暹進軍北疆,覆滅妥明,跟阿古柏北上不是一個道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