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慈禧在養心殿後殿西耳房燕禧堂召見了恭親王,兩人談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之久,具體內容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走出宮門的恭親王那是一臉的輕快。
當天下午,宮裡下旨,七爺醇親王奕譞奉旨離京,至天津巡視檢校大沽炮臺。這旨意來的很突然,但讓整個北京城振奮。這無疑是滿清展示自己強硬態度的表現。
雖然就俄羅斯那支溜在阿穆爾河畔的尼古拉耶夫斯克的西伯利亞艦隊【還不是俄遠東太平洋艦隊】,根本就不堪一擊,連英國人在中國的海軍力量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了。就是葉夫根尼.卡爾洛維奇.布策自己都從沒想過從海上威脅清帝國。
醇親王奕譞的出京就只是一種態度的表示。
北京的雙邊談判繼續的開展下去。俄國人沒有打的意思,北京方面更沒真打的決心,不管是葉夫根尼.卡爾洛維奇.布策的先聲奪人,還是醇親王奕譞的離京出巡,都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節奏。英美兩國在這間扮演起‘溝通橋樑’的角色,那真是很稱職的。
但這的一切的一切,跟遠在萬里之外的劉暹,那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天山南北的征伐軍依舊是戰爭狀態,俄軍在伊犁的攻勢有所停緩,因爲十月的北疆已是滿天飛雪,氣溫酷寒,真不是打攻堅戰的好時候。但是在南疆,俄軍的兵力始終是在持續的增加中。北京中俄兩邊談判的開啓不僅沒給征伐軍減輕壓力,相反。俄國人爲了增強自己在談判桌上的本錢,也是爲了有可能性的討回先前丟失的顏面,在兵力彙集些後反是愈加凌厲的逼壓起南疆的征伐軍來。
十月中旬。俄軍彙集在南疆的兵力已經達到了七千餘人。考夫曼抽空了整個土耳其斯坦總督區的兵力,給維列夫金。要他儘快的打上一個大勝仗,爲北京的談判增添點砝碼。同時在北疆,俄軍步兵退守契利克鎮,這個剛剛建立起不到五年的鎮子位於伊犁河沿線俄國控制區最東端的地帶,半軍事化的小鎮,近乎完全用水泥、石料構建。現在有兩千來名俄軍士兵駐守,根本不覷有被征伐軍攻克的可能。而考夫曼手中的兩個團的不懼嚴寒的個哥薩克騎兵,則出沒於頭勒克周邊伊犁河的南北兩岸。劉暹現在根本不敢對考夫曼掉以輕心。唯恐這兩個團的哥薩克騎兵繞過頭勒克區域,溜到自己的背後去。也因此對於張忠奎發來的軍報,對南疆征伐軍日益加大的壓力,感到急迫的同時。也有些束手無策。
他不可能現在放下伊犁的戰局趕回南疆去。而董福祥雖已經佔據了古城。收納了古城本地的漢民義勇鄧生玉、張和、張興、張著、馬進福等他,又跟北疆之地其他地盤裡始終堅持着的漢民義勇,南山徐學功、吉木薩爾孔才、昌吉沈廷秀、綏來趙興體等取得了聯繫,可以說雖還沒兵進烏魯木齊,但大勢已成。可是妥明軍沒拿下就是沒拿下,就差一口氣也是沒有死,劉暹絕不可能這個時候調董福祥回師南疆的。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妥明就要一棍子打死。打的死透!
所以,劉暹現下手心裡真的沒有一個援兵能調撥去南疆。
……
“轟轟轟——”
南疆。喀什噶爾。
庭院內精緻的提水女神雕像被炮彈炸得粉碎,土石碎片四面飛濺。往昔點綴精美情調優雅的阿古柏王宮再一次遭受到了炮火的無情摧殘。
“將軍小心——”親兵的驚呼聲剛傳入張忠奎的耳朵,他人就後背一沉,整個人體給重重的壓倒在地上。一枚炮彈落在了指揮室窗臺前,爆炸的衝擊波擊碎了整個乳白色窗戶,粉碎的玻璃片、木片配合着衝擊波,將整個安置在王宮某座歐式建築中的指揮室都清蕩了一遍。
這是俄軍再次攻城的第五天,炮彈雨點一樣繼續洗禮着喀什老城。
【始終覺得有點不對勁,往前面一查,發現前頭一百八十五章以後幾章裡,我果然是把新城、老城給搞混了。
對此,給大家閱讀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
指揮室內除了張忠奎,只有幾個親兵,其兩人躲避不及,現在已經滿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眼看就不行了。另外還有一個被碎片直接削掉了倆指頭的親兵,忍不住痛聲的大叫着。
張忠奎起身後迅速拍打着身上的塵土,目光感激的看了身邊的親兵一眼。多虧了這小夥子機靈,不然的話自己怕就是不步那幾位的後塵,也要受傷。
“將軍,咱們要換地方。”警備隊長被這次驚險嚇出了一身冷汗,好險啊。“必須換地方。這裡已經是今天的第二次炮擊了,時間纔到中午。”
日夜不停的炮擊嚴重打擊了守城征伐軍的士氣和意念,雖然征伐軍的炮擊也在不停地還擊着。
張忠奎這五天來就沒睡過一場好覺。現在他頭髮凌亂,面色暗青,兩眼佈滿血絲,只是精神還一直亢奮。
掃視了一眼完全凌亂的指揮室,張忠奎如一頭受傷的雄獅一樣散發着渾身的怒氣。俄軍的炮火很強大,但更重要的是它們的射程很遠,比城內征伐軍手裡的那批火炮的射程更遠。“立刻轉移,我們都到地下室去。”
城外的俄軍。
連日的炮擊配合着一次次步兵的衝擊,五天下來卻是除了佔領了一小片前沿陣地外,根本收穫不大。
如果不是俄軍現下的這批火炮有一部分是最新式的後膛鋼炮,最低射程都在3000米之上,完全能越過喀什老城外頭的防禦陣地,直接將炮彈下到城市頭上,俄軍眼下都還摸不到城牆邊呢。
後膛鋼炮射程遠,射速快,炮彈爆炸也威力大,這幾天確實是炸得城內征伐軍灰頭土臉。但是光憑這個,是拿不下喀什老城的。張忠奎固然是感覺到局勢緊張,也深知自己兵力不足,但俄軍真要啃下喀什,就是守軍無一援兵的情況下,也非待大出血一次不可。並且還需要一定量的時間。
眼下張忠奎已經傳命從南疆各地正着丁勇了。這些人一個月只能拿一兩銀子,可誰要能砍掉一個俄國人的人頭,那就是五兩平庫銀到手。且死亡或傷殘了,撫卹標準也等同於驃騎營。對比阿古柏的軍隊待遇,這已經是難得的豐厚了。
這些南疆土著或是拿着老舊火槍,或是直接舉起弓箭、彎刀以及斧頭,成爲征伐軍各陣地守兵的一份子。他們沒有驃騎營的驍勇和無畏,沒有徵伐軍的紀律和勇敢,只要一出現一定量的傷亡他們就會轉身逃走,但是這批人有一定的肉搏能力,跟着部隊打打順風仗,對守衛喀什老城的征伐軍來說也是不小的幫助。
也正是因爲在一塊塊的陣地爭奪戰中受阻,俄軍才更加兇猛的向着喀什老城傾瀉着炮彈。只是現今的炮兵剛剛脫離目測自瞄打擊的時代,炮擊精確的手段還很奇缺,雖然俄軍手中有整個喀什老城阿古柏時代的防禦佈置地圖,炮彈落腳處也一樣差距頗大,炮擊城市的實際效果並不理想,還有待改進。
“啪啪啪…………”槍聲如炒豆子一樣噼裡啪啦的亂響。胸牆與坑道間,征伐軍與俄軍士兵的子彈瓢潑一樣打向對方。
“烏拉——”
“烏拉——”
“衝啊——”
“衝啊——殺——”
城外的陣地,每一場激烈的交鋒到最後都會以白刃戰的方式結束。不是征伐軍被迫後退,就是俄軍被全殲或是落荒而逃。
白亮亮的刺刀穿插在血肉間,鮮血淋淋的灑在土地上。
“向大人報告,喀什需要援軍——”每日的炮擊與白刃拼殺進行到半個月後,張忠奎真的急了。之後,一封接着一封的救援就送到了劉暹手裡。
……
北疆,冬日早早就升到了半空中,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庫隴奎山西南,兩千多征伐軍騎兵的駐地。
劉暹、魏明、宋祚先幾個正在窩棚裡圍着爐火烤火聊天,門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喧譁聲。
“我要見劉軍門。我要見劉軍門……”來人說話速度極快,可口音怪異,不認真聽都聽不明白他是說了什麼。很明顯這是個土著。
“誰啊這是?這麼沒規矩?”宋祚先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門口,一個土著人兩手握着警衛士兵交叉在他面前的火槍,他的身後站着一個貴族打扮的人。兩人都是戎裝打扮,臉上、身上沾着血跡,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一樣。
宋祚先臉色一變,後面跟過來的魏明也臉色瞬間峻然。警衛不認識眼前這兩個人,魏明、宋祚先卻是認得,尤其是那個土著貴族。
——艾哈買提。
他是伊斯哈克的親衛隊長。
隨着伊犁戰事的僵持,劉暹也鬆緩了對伊斯哈克的桎梏,伊斯哈克從阿克蘇抽掉了三百多精銳到了伊犁,組成了一支小型馬隊。
“宋大人,魏將軍……”艾哈買提眼尖,先就看到了宋祚先,然後就是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