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加尼爾從一片黑暗中醒過來。“哦……”嘴裡發出呻、吟,他現在渾身上下都透着疼痛,骨骼、肌肉,就像整個人被石磙碾壓過一樣。
眼前有光亮,他慢慢睜開了眼睛,同時試着動彈一下手腳,可是猛的,弗朗西斯加尼爾的一切動作都僵住了。“上帝!”他呼喚着信仰,“我看到了誰?弗拉斯特?我是在夢裡嗎?還是在主的天堂?”
“加尼爾,你醒了嗎?記憶起什麼來了嗎?”
弗拉斯特的表情透着驚喜,上帝保佑,這已經是戰鬥結束的第三天了,加尼爾終於甦醒了。法蘭西沒有蒙受在東方丟掉一名將軍生命的羞恥。雖然這樣會讓法蘭西被俘的將軍數目,從一個變成兩個!
“是的,我記起來了。中國人的那種大威力武器在我不遠處爆炸,然後我就喪失了意識……”
“那種大威力武器”對法軍來說,特指的就是秦軍的火箭彈。
弗拉斯特沒有半點吃驚,弗朗西斯.加尼爾昏迷的原因,他早就從一塊被俘的法軍士兵口中知道了。那一顆‘炮彈’距離弗朗西斯.加尼爾不到五米,如果不是他身邊都圍滿了人,弗朗西斯.加尼爾已經跟他的副官一樣,變成一堆碎肉了。
弗朗西斯.加尼爾已經徹底清醒了,雖然身上疼的厲害,但他的腦子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臉上浮現出悲哀、嘆息和羞愧,三千名法蘭西士兵,被自己一手葬送。此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上軍事法庭,也心甘情願。不如此。不足以懲戒自己一身的罪責。
“弗拉斯特,三千名士兵,全軍覆沒了嗎?我們死掉了多少戰士?”
“加尼爾,你安心休養吧。三千名法蘭西士兵確實全軍覆沒,不過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做了俘虜。中國人給了我們不錯的待遇。可我們還是俘虜。”
弗拉斯特知道的不少,比如秦軍已經拿下了福海東的拿出港口,比如劉暹已經帶領大軍殺到了峴港,可裡面絕沒有法軍陣亡多少,被俘又是多少的具體數據。
他和弗朗西斯.加尼爾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雙邊談判的達成,那個時候。他們,以及此戰中被俘的士兵,才能完全的回覆自由。
這個時候,兩道戰報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投向北京和巴黎。劉暹將目光看向了香港,杜白蕾將目光看向了新加坡。因爲兩地都有電線。都足以在拿到戰報後將消息瞬間傳遞到天津和巴黎。
劉暹贏了,乾淨利索的贏了。秦軍付出的代價不到一個大隊,就捉到了兩個法國將軍,以及校級軍官十五人,抓到了一千八百名法軍戰俘,和斃敵一千二百法軍的輝煌戰果。四千人的藍帶兵也只有少數幾個逃出了生天,剩下的不是做了亡魂,就是進了秦軍的戰俘營。看守戰俘的可全是越南官軍。他們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三天的時間,還不夠秦軍的捷報從順化傳到廣西,但是峴港的法國快船在其與新加坡之間打個來回。也不差多足夠了。
如果不是杜白蕾接到法軍戰敗的消息晚了足足一天多,巴黎八區的愛麗捨宮,昨天上午就該對越南戰局今後的處置,有個大致的結論了。
不過現在也不晚。總統帕特里斯.麥克馬洪公爵,這個在克里米亞戰爭,及意大利馬堅塔戰役中揚名。而被冊封法蘭西第二帝國元帥和公爵的軍人,正暴跳如雷的大發雷霆。
他從來沒有想過。擁有遠東地區一流海面優勢力量,擁有四千名法國紅帶兵的西貢總督府。竟然在戰爭中將自己的一手好牌全部丟個精光,戰局敗勢不可挽回!
“諸位,越南的局勢已經不可挽回。但是,法蘭西的榮耀不能被一個野蠻落後的國家踐踏。報復,我們必須報復——”
帕特里斯.麥克馬洪作爲一個軍人,對於遠東戰事的失敗,唯一的反應就是用鐵拳將一切反抗碾壓,將一切與法蘭西爲敵的人鎮壓。反擊,增兵,這是他的決斷!
“不,總統閣下。我們現在沒錢投入到遠東去,我們第一的任務是還債。”
會議室中站起了一個人。張口就明確無比的否認了帕特里斯.麥克馬洪的提議。沒有人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在歐洲國家的政壇上,很難有一個聲音說話。尤其是眼下的法蘭西第三共和國。
帕特里斯.麥克馬洪作爲一個堅定不移的正統派,作爲一個保王黨,他與共和派控制的議會有着無可調節的矛盾。而且現在是帕特里斯.麥克馬洪接任總統職務不到兩個月的初期,他雖然拒絕了會見尚博爾公爵,讓那個名叫‘復辟’的危險消除在了法國政壇的上空,但仍然被共和黨人時刻警惕着。
作爲總統,帕特里斯.麥克馬洪有着巨大的權利,但他的命令需要各部部長的同意才能生效。
普法戰爭,戰敗的法國除了割地,還賠償了德國50億法郎,這相當於七億兩左右的平庫銀【相當1881年時候的7.2億兩平庫銀】,相當於當時法國一年軍費的14倍,當時法國一年的出口總值。俾斯麥滿心希望法國將無力賠付,如此德國便可以在一代人的時間裡,以軍事佔領壓制法國的復仇企圖。孰料,法國無愧爲列寧所稱的“高利貸帝國主義”之名,民間資本異常充裕。爲儘快還清賠款,法國政府向國民發行兩筆共50億法郎的國債,數以百萬計的法國人爭先認購,認購的總額達到600億法郎還多,足夠償清12次賠款!只用了短短2年時間,1873年法國就付清了賠款,德軍被迫提前撤離法國,俾斯麥的如意算盤就此落空。
但是,還錢爽了善後難。數百億的認購資金,那每年五個百分點的利率也能讓法蘭西第三共和國欲死欲仙。並且普法戰爭對法國的實力打擊太大了,不僅是國力上,更是軍力上。法國人在大批量的組建部隊,以來應對德軍的威脅。那都需要大量的資金,並且他們還在發展自己的海軍鐵甲艦隊。那就更是一個無底洞了。
杜白蕾在越南戰場遭遇了徹底的失敗,列坐的法國政治高層,沒人會不感到憤怒再憤怒。就是反對帕特里斯.麥克馬洪提議的那一位,也對秦軍充滿了仇視。
但是這些政治人物在仇視之餘,也都有一個清明的心。他們的心底裡都有一臺天平,他們在反覆衡量着得失,自己的得失,黨派的得失,局勢的得失,再有國家的得失,種種利益、因由都湊到一塊,才做出最終的決定。
那位反對帕特里斯.麥克馬洪提議的部長,出言反對,只是因爲他心底那臺填平垂下的一頭屬於反對。
“我贊同。現在我們沒能力向遙遠的東方投送太多的部隊。我們的艦隊還不強大,國家更沒有那麼多的資金作爲軍費開支。”
法國中央的各部門中有一個海軍與殖民地部,這是一個統轄法國海外殖民地的部門,在這個部門中,有着一個檔案專門來收集關於秦軍的一切情報。
現在列坐的法國政壇高層,人手一份,他們都很清楚秦軍現今的軍力。這個數目如果是在今天以前,在他們眼中毫無價值,就跟一份關於滿清的軍力的評估評價一樣,誰也不會把這兩萬多的秦軍放在心上。可是有了順化之戰的結局做對比,這些人愕然發現,兩萬多人的秦軍乃是一股極強大的力量。要覆滅他們,甚至需要兩萬名法國士兵。這個數目,比十三年前的二鴉戰爭英法聯軍的總數目都要多。
這是一個龐大的數目,可若是沒有外國勢力的插手,法國還是有足夠的輪船將這支軍隊運到萬里之外的越南的。帕特里斯.麥克馬洪依舊堅持自己的意見,“越南的失敗是令我們意外的,廣西的這支中國軍隊具有相當的戰鬥力。那我們就該更加強硬的打垮他們,打垮中國人最後的意志。我們是不該發動這一場三四千人規模的戰爭,而是乾脆的派遣二到三萬人到那兒,必要的時候對中國說——你必須要承認我們在越南的權益,否則我們將要對你宣戰。法蘭西的旗幟會再度插在北京的城頭上。”
“可是英國人不願意看到這幅場面發生。如果我們派出兩三萬士兵遠渡東方,英國人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實在無法意料!”國民會議主席,也就是現在法國政府的總理——第四代布羅伊公爵雅克.維克多.阿爾貝,如此的說道。“我們必須正視英國人的態度。”
對比與中國打仗,雅克.維克多.阿爾貝認爲,英國人的反應和威脅,法蘭西政府才更應該考慮。
而此刻的英國首相官邸——唐寧街10號。現任英國首相威廉.尤爾特.格萊斯頓,正高興地閱讀着新加坡發送過來的一封電報。
中國人在越南打了大勝仗,三千名法蘭西士兵竟然全軍覆沒。對於時刻擔心法國人先一步擷取中國西南利益的大英帝國來說,真的是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遏制法國人的機會來了。”威廉.尤爾特.格萊斯頓拍着手喊來了自己的秘書,“發一封電報給阿禮國,告訴他,立刻調停中國人與法國的戰爭。要表明大英帝國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