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暉裡,兩道騎馬的身影,挑着一面紅十字旗,不緊不慢的向着邊和東城門行去。失去了炙熱的陽光照耀在兩個人的身上,讓伯丁.斯坦福的一頭金髮顯得尤爲的光燦!
紅十字會成立於十年前,就在距離法國不遠的瑞士。普法戰爭當中,有他們的身影出現。伯丁.斯坦福又是一名醫生,所以他作爲一哥神職人員,沒有挑十字架,而是選擇了一面紅十字旗幟。他相信這絕對會讓法國人收起步槍的。
同時他也是一名法語翻譯,伯丁.斯坦福可是一名法裔。陪伴着身邊的這位侯爵大人的侍從長,來見邊和城的法軍指揮官,傳達劉暹的意思。
高擎着紅十字旗接近了邊和,法國人好歹沒失去理智。儘管十多名法國士兵舉着步槍,如臨大敵般的瞄準着他們倆個,卻沒人向兩人開火。
丁振鐸臉色平靜如常,他不僅不緊張,此刻他甚至想哈哈大笑。什麼時候看到過洋人在國人面前戰戰兢兢,如臨大敵的?看看這些洋兵的樣子吧!丁振鐸覺得內心裡一股由衷的自豪感,猶然升起!
“我要見你們的指揮官!”下了馬的丁振鐸,腰板挺得筆直。伯丁.斯坦福當下對法軍士兵做了翻譯。
“你們是要來做什麼?”一名法軍少尉走過來問道。
“我們是來和你們交涉東關的傷員的。我軍南下疾速,沒有攜帶太多的藥品,這些傷員如果一直在我軍手中,他們的生命很難保障。我家軍門希望你們能夠派出人手將那些傷員擡回城中。”
“你們可以放心,在此期間。我軍以大清國的榮譽來保證,絕不會擅開一槍。更不會扣留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丁振鐸的話讓法軍少尉感到非常意外。這跟他印象中的東方軍隊完全迥異。如果是越南人抓到了自己一方的傷員,他相信越南人會很高興的砍掉法軍傷員的頭。
少尉沉默了片刻,這才問道:“還有別的事情麼?”
“當然!”丁振鐸臉上閃出燦爛的笑,“我。作爲中越軍隊統帥的使者,現在正式向你們提出要求,要求邊和城內的所有軍事力量,在明天凌晨兩點前向我軍投降。在明天凌晨兩點之前,我方暫時不發動進攻。如果貴方兩點鐘後還沒有聯絡,我軍會認爲你們拒絕投降。戰鬥就必然會開始。請少尉先生向貴方指揮官轉達我軍的意思。”
法國人本來就難看的臉色在聽了這話後。變得更加難看起來。丁振鐸的要求並不稀奇,甚至可以說還挺有戰場風度的。但這卻是在明確的表達了一個讓法國人無法接受的事實——中國強,法國弱。
十多年前被自己輕易攻破國度的一個落後野蠻的國家,現在它的軍隊竟然以強者的身份對自己要求‘投降’。雖然戰局上法軍現在明顯處於弱勢的一方,可法國人,無論正規軍人還是徵召的平民、海員。都感到了深深的羞恥。
但是中國人既然派遣了正式代表,少尉也不敢把這個責任都給攬下來,陰沉個臉道:“請稍等一下。”說完就跑進了城門裡頭去了。約莫二十分鐘之後,少尉有點氣喘吁吁的跑了出來,先給負責把守城門的中尉軍官看了一份手令,之後纔到了丁振鐸面前,說道:“請跟我進來吧。”
有法國軍官做引導。丁振鐸和伯丁.斯坦福很快就見到了神色嚴峻的波滑上校。
丁振鐸見過被秦軍俘虜的那些法軍軍官,一看波滑的肩章,就知道這位是一名地位不低的上校。“上校先生你好,我是中越部隊總指揮官的秘書。”與時俱進的丁振鐸,不要爲他口中突然冒出的西式名詞感覺怪異。
面對波滑,丁振鐸很嚴肅的說道:“現在貴軍兵力損失嚴重,我家軍門認爲,貴軍已經沒有了防守邊和城的實力。爲了不多造傷亡,我軍希望貴軍能夠在明天凌晨兩點前正式投降。我軍將會給予貴軍將士絕對的生命保障,對於軍官給予相應級別的待遇。”這一點丁振鐸也不陌生。對於先前俘虜的那些法軍來說,劉暹就是這麼做的。雖然這種做法跟東方傳統式做法很有迥異。
波滑臉上陰沉的幾乎能擰出水來。法國人的尊嚴讓他不能容忍自己對東方人低頭服輸。雖然他知道,在派出去東關的那支部隊飛灰湮滅之後,整個邊和城剩餘的兵力確實遠不夠防禦。但他不願低頭!這不僅有軍人、國家的尊嚴,更有種族的高傲和低蔑。
“你們到底有多少人。來攻打邊和?”波滑強忍着怒氣問道。
“在我們進攻發起的時候,你就可以看到了。”對手的氣悶就是自己的快樂,丁振鐸微笑着答道。
這樣有風度的態度讓波滑卻更加的感到了屈辱,他有點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們能擊敗現在的我們,但絕對頂不住我們法蘭西再次派出的遠征軍。你們國度的紫禁城裡,會再次升起法蘭西三色的旗幟!”就像是一頭落入陷阱的野獸,現在的波滑毫無一點高盧公雞的風範,有的只是歇斯底里的威脅和恐嚇。
聽了這話,丁振鐸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乾乾淨淨,波滑還覺得是自己的威似乎起到了效果。中國人現在確實有力量拿下邊和,就城內士氣低落的守軍,擋不住中國人的進攻!但是面對法蘭西的憤怒,甚至是面對整個西方世界的敵視,中國人未必有這個膽量來應對。
就在波滑認爲自己在氣勢上壓倒了丁振鐸的時候,丁振鐸開口了,這次他用自己平生最鄭重的語氣,一字一句的說:“或許你們法蘭西的確很強大,你們的遠征軍能夠踏平北京。但是,在此之前,你們必須先從我秦軍的屍體上跨過去。要是跨不過去,死的就只會是你們——”
波滑不懂漢語,伯丁.斯坦福被丁振鐸話語裡的堅定震撼。直到波滑都瞪視着他了,他才從震動中清醒過來。“上校先生,僅我個人贈於您的一句話:永遠不要低估一羣愛國者的心。”伯丁.斯坦福最後對波滑說道。而聽完了伯丁.斯坦福的法語翻譯之後,波滑本人也沉默了。
也不再等波滑再說什麼,丁振鐸說道:“上校先生,我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轉達給你了。你對我的陳述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波滑眼角抽搐着,他眼中丁振鐸就像一個得寸進尺的混蛋,無時無刻不在挑着他的自尊和底線。“你就這麼急着回去?”
“意思已經傳達,再耽擱也沒意義。之後是你自己在做決定!”
波滑臉面就像化作了大理石一樣僵硬,冷漠的示意丁振鐸二人可以走了。
“哦,對了,上校,你的表現在幾點了?”丁振鐸想起了劉暹最後的安排,兩邊的時間需要確定一下的。
兩人一對錶,丁振鐸的表此時是晚上6點22分。而波滑的表則是6點17分。
“波滑上校,我軍將按照我的表計時。這點請您注意。”丁振鐸給出了最後的叮囑。然後頭也不回的跟伯丁.斯坦福離開了邊和。
劉暹並沒有任何等待下去的打算,以攻城戰的時間來說,黑夜無疑比白天更適合眼下的秦軍。之所以讓丁振鐸來,除了那一二百法軍傷兵的問題外,勸降只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丁振鐸、伯丁.斯坦福離開不久,二十來法軍士兵帶着百十藍帶兵和數目更多的越南平民,就涌出了東城門,奔到東關,在一片焦黑的廢墟上,擡走了所有的傷病員。無論是法軍士兵,還是藍帶兵。
越南屬於亞熱帶,跟中國南方、北方完全不同,縱然已經中秋,越南這邊到了晚上快八點,天邊依舊有着一絲光線。從下午就開始休息的秦軍、越南軍已經吃過晚飯,攻城部隊趁着着最後的餘光開始整理自己的裝備。沒過太久,天就黑了。
火箭彈的發射和運輸都很方面。劉暹有規定,在野戰、攻城戰之時,每隔炮組只能夠發射兩枚。發射後,炮組扔下支架立刻就跑路,以避免敵人火炮的摧毀性報復射擊。
所以,這種支架就需要多準備一些。
給法國人把時間給留到晚上兩點,也因爲根據往日地經驗,火箭隊把一切準備完成,需要耗到那個時候。到時法國人依舊不投降,步兵進入攻擊陣地之後就可以立刻開始作戰。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從劉暹指揮部這裡暫時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數百名先頭部隊已經摸進了法軍城頭、城內炮兵的射擊範圍。
到了凌晨一點,外面突然遠遠傳來了一聲悶響。接着,在距離更近的地方,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法國人開炮了。
“部隊被發現了?”劉暹登時有些緊張。不過他很快就聽出,法國人的炮擊位置與部隊的出發地相距甚遠,更不是後續部隊的位置。這些炮聲只是一種法軍‘打草驚蛇’的方法。
這算是‘炮兵夜間執勤火力’的前身,以敵人發動夜襲爲預計,向敵人大概會經過的地區,在大概的時間裡頭髮射炮彈。能擊中敵人,那自然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大幸運,沒擊中敵人也沒啥大不了的,不過是些炮彈罷了。這種沒有規律的炮擊能夠非常有效的打亂敵人的部署,給敵人以心理上的巨大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