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裡,炮彈的火光照亮多摩川。
日軍東線的陣地上,秦軍與日軍正在展開激烈的拼殺。
就像一道黑色的浪頭和一道藍色的浪頭,同時高高的躍起,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一起,怒濤碎迸。
從知道惡訊以來,至今已經大半個月,東方方面卻還是第一次真正見識到清國軍隊的戰鬥力。在下午的攻勢中縮手縮尾的劉暹部隊,一到了晚上像陡然變成了另外一支軍隊一樣,一個個如若餓狼附體,是能拼敢打。
日軍士兵的數量在嘩啦啦的向下掉。有着嚴格組織紀律性,受過嚴格刺殺訓練的近現代軍隊,肉搏的殘酷性可是比古代軍隊重的多的。因爲他們身上沒有鎧甲,刺刀的殺傷力又是那麼的出衆,中國古時候不都有一句話麼:三刀不換一槍!
兩支一身單衣,毫無防護,拿着刺刀的部隊攪合在一塊,分出勝負的速度完全是以分鐘來計算的。
再加上劉暹軍中的士兵配備轉輪手槍的比率又那麼的高。
整條戰線上五六百名日軍士兵,白刃戰進行到不足半個小時,大批的日軍士兵就肝膽俱裂的亡命向多摩川對岸逃去。
鶴汀橋附近的日軍士兵當然是走石橋往西逃。別的地方的日軍士兵,就下水坐船,在對岸友軍的強火力掩護下,划船逃回對岸。
日本人對自己軍隊的自信心是很充足的。多摩川西岸,指揮作戰的大山岩難以置信地看到藍潮和黑潮的界限漸漸西向偏移,並且很快的,藍潮推着黑潮。一步步向多摩川河面移來。
“射擊,射擊——”
一名日軍軍官揮舞着指揮刀,聲嘶力竭的高叫着。“我們背後就是東京,我們背後就是天皇陛下。我們絕不可以再後退一步,大日本皇國神聖的國土必須痛飲清國人的鮮血!”
實際上不用軍官叫嚎。所有的日本士兵都很清楚他們的身後是什麼。過了多摩川,東京都就再也沒什麼險要之地可以作爲防線的了。儘管炮彈不停在頭頂炸開,儘管同伴的血肉和肢體正在身旁落下,暴風驟雨一樣的子彈始終呼嘯着射向對岸。
這場戰鬥持續到10點零幾分時候結束。整個戰場除了傷員的呼叫、呻吟聲外,就再也聽不到一聲槍炮響。
大山岩、小松宮彰仁等日軍將領看着眼前二百人不到的士兵是久久無言。東安防線上千人的兵力啊,今天一天時間都不到。防線丟了不說,人還只剩下了兩成。
大島久直並不在敗兵的陣列中,他倒在了東岸防線,讓劉暹又能多繳獲一把日軍大佐的指揮軍刀。
“旅團長閣下,司令官閣下。清國軍隊拼刺刀能力很強大。他們的配合純屬,而且有一種可投擲的炸彈,就像當年的投彈一樣,但是比投彈更輕,更便易使用。他們還有許多的轉輪手槍,我們許多皇國的勇士,就是死在手槍之下。”
知己知彼方纔百戰百勝。大山岩就是要明白對面敵人的戰鬥力,而這還有什麼能比面前這羣歷經戰陣的殘兵更有資格的呢。
眼前的中尉這樣的對大山岩說。
“呦西。”大山岩點了點頭。二百殘兵敗將穿過多摩川西岸的陣地,退去了大後方。但是真正的秦軍對比此刻的日軍真就只有這麼些優勢嗎?
當真正看到秦軍的進攻之後,大山岩本來就嚴峻的臉色變得完全沉寂。
秦軍竟然用臼炮這種幾乎被日本陸軍淘汰的東西。給了戰壕中的日本士兵最致命的重創。西岸陣地殘留的火力點,秦軍先前的炮火主要還是投放到了東岸陣地,那一座座並不高大的碉堡,秦軍根本沒用炮羣拔釘,而是直接用伴隨步兵進攻的臼炮部隊給一一敲掉。
措手不及下的日本陸軍直接丟掉了鶴汀橋西岸陣地這個西岸戰線上的支撐點。
並且在夜色中,清軍部隊從不同的位置上發起了多次渡河作戰。這中間有失敗的,可也有成功的。大山岩焦頭爛額。因爲鶴汀橋西頭陣地的丟失,他正調動後備兵力救援。使得手中的預備力量銳減了大半。當多處地方被夜色裡驟然殺來的秦軍部隊打破的消息傳來時,他簡直都要沮喪的認爲此戰失敗了。
大山岩看着面前標誌着一個個小紅點的西岸防禦陣地佈局圖,使勁的撓着寸毛不生的腦頂,他真的稀奇了,秦軍在西岸連試探進攻都沒有一次,怎麼每個突破地點就都選的這麼恰到好處呢?他可不知道劉暹有bug在手。這些秦軍破襲地點全都是劉暹一手挑選的日軍防守薄弱地帶。
如果對面的軍隊換成是國內的湘淮楚多,或是其他地方練軍,劉暹揮兵突擊,有相當大把握能一舉將整條西岸防線擊潰掉。他選擇的那些地點縱然不能全都拿下來,成功個六七成還是有把握的。但是日本真就該到國興的時候,大批優秀的軍官和整體上蓬勃向上的軍隊,讓劉暹的成功率一舉降低一半!
“這是怎麼回事,好半個小時了,怎麼還沒有把對面的日軍陣地給拿下來?”李士恩毫不客氣的對屬下發出了訓斥:“區區一個陣地就阻擋了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你們是想看着謝繼貴都爬到老子呃前面去,要丟光我這張臉不是?”
旁邊的一個三十來歲的營官紅着臉,但是依舊挺直了腰桿道:“大人,不是兄弟們不用心,而是對面小鬼子的堡壘是水泥築的,我已經用臼炮多次轟炸,但均無效果啊!”
“廢話,難道老子不知道那是水泥的嗎?”李士恩依舊豪不客氣的劈頭大罵,秦軍各部的進度他比不上,那是認了。可謝繼貴算老幾?連他都爬到自己頭上去,那李士恩在秦軍系統裡不就成最趴末的了嗎!
“前面有個水泥堡我們就不打仗啦?淨是扯淡。我再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定給我拿下這個地兒!”
李士恩並沒有去管麾下軍官們的辯解,前線部隊遇上了什麼困難他自己心裡很清楚,但是頂頭boss那邊已經給他了嚴令,要求他務必在明天前攻克幾裡地外田津這個小鎮子,以作爲分割日軍的一個重要支撐點。那他就只能壓下頭的人了,反正天亮前他一定要拿下田津。
……
岡澤精是天皇近衛兵第五番大隊的大隊長。這次別動隊第一旅團的組建,選入的軍隊可不僅僅是東京鎮臺【第一師團】,還有天皇的近衛兵。也就是後世中國人裡廣爲人知的日本近衛師團。
這些人多是東京都附近的人,打仗不僅爲天皇,爲大日本皇國,更爲他們自己的父老鄉親。
岡澤精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起來,靠河防線已經被衝破,在這個時候,擔心的不該是後方的支援什麼時候到,那些潰敗的士兵什麼時候能再度集結整合,而是恰恰最要防備那些已經極爲靠近日軍陣線的清國士兵。
大隊清國士兵趁亂進攻,這樣糟糕的局面並沒有發生,岡澤精並沒放鬆下警惕心。然後,他沒過多久就看到了一幕讓他吃驚的場面,從敵軍的後方突然飛起了十幾道火龍,似乎是炮彈,但尾部卻噴吐着火焰與濃煙,向着日軍撞來。
劇烈的爆炸讓地面開始晃動起來,岡澤精甚至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也根本不知道那種從未見過的武器到底是什麼東西。是敵軍的重炮,還是天知道的什麼鬼玩意,他只感受到了強烈無比的衝擊,巨大的聲浪以及氣浪,還有高高騰起的煙柱。飛散的塵土讓本就不清晰的視線變得徹底混沌起來,對面響起衝鋒的吶喊聲。
在四挺重機槍的掩護下,大批謝繼貴部的士兵叫嗥着衝鋒着。
槍聲、爆炸聲、慘叫聲……
岡澤精翻進一處工事,四名日軍士兵正在操縱者一挺老式的六管加特林機槍。這是當初倒幕軍舉旗時候從美國購買的武器,但這東西對於貧瘠的日本真的是太消耗子彈了。倒幕成功之後,日本就再沒重新購買過加特林機槍,自然也就不會有升級換代後的八管和十管機槍了。
夜幕和煙塵亂飛的陣地十分搭調。岡澤精赫然發覺自己竟是數不清那些或者匍匐前進,或貓着腰低頭快跑的敵人到底有多少。
不過這時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連忙連喊帶叫的命令部下全力射擊,火鏈一樣的子彈在黑夜中的彈道是那麼清晰。重機槍巨大的後坐力如同不受控制的劣馬般開始瘋狂跳動,天知道到底打中了多少秦軍將士。岡澤精已經不祈求別的了,他只願在死亡之前就能看到更多的清國人倒在他面前……
直到幾個不大的,卻硬邦邦的東西從頭頂落到五個人的身上,岡澤精還被其中的一個狠狠打在了腦袋上。他們五個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能看到嗤嗤燃燒的火線,岡澤精連忙去搶,想拿起來扔出去,然後耳朵就聽到了一連串的爆炸聲……
彌留中岡澤精恍然想到,原來這種硬邦邦的東西就是清國人普遍使用的那種小型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