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門山野炮在泥濘的道路上緩慢的行進着,每一門炮都是馬拉人拽,在大雨仍然傾盆的情況下,在一片泥濘當中,艱苦的向着東京方向前進着。
馬匹長聲嘶鳴,奮力的支着後腿在用力拉曳,趕馬的人揮舞着馬鞭,大聲的吆喝,滾得和泥猴子一樣的日軍士兵擠在馬車兩側,也在拼命的推着輪子。
大雨毫無疑問的會對進攻方造成很大的妨礙。秦軍都已經開始準備進攻泉嶽寺了,大雨之下也不得不暫時安耐住了攻勢。而同時對於增援東京的西南日軍部隊來說,這場大雨也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本來就拉後的炮兵部隊,徹底跟不上了步兵行進速度,被甩在了大後面。雖然援軍途經的日本地方政府都是用盡一切辦法來給部隊提供便利,可是這個時代的日本交通真心跟我大清是一個檔次的。
大雨傾盆,遍地淤泥,一腳踩下去,泥水直接漫過腳踝。
劉暹都已經準備好了三千部隊,用於泉嶽寺的進攻,但雨水猛然加大了一個等級,他也只能停止。不過這並不是說他劉暹就不打算在大雨的時候打了,而是要給軍隊一個心理準備的時間,下小雨時打仗和下大雨時打仗,可完全是倆概念。並且再度調集了三個大隊,一千多人的兵力,增添到進攻部隊的序列當中。
所以雨幕重重,在日本人看不到的親軍陣地,所以整個戰地那是一片士飽馬騰的景象。暴雨雖大,絲毫沒有澆息秦軍將士們的求戰熱情。
一個軍官正指揮着士兵運輸彈藥進炮兵陣地。身邊士兵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一個個將頭轉向他背後。軍官怔了一下,正準備罵人,就聽見士兵中有一個笑起:“是軍門大人!軍門來巡視咱們了!”
劉暹騎着一匹黑色戰馬,這畜生絕不是小日本土產的,該是西方血統的馬匹,高度至少有一米五。是大軍穿過橫濱市的時候,從市廳掠過來的。然後被軍官獻給了劉暹。帶着數十名全副武裝的親衛,就在這一片戰地景象當中穿行,每到一處,每個官兵都認得自家的大boss來。一開始還是肅立敬禮,可到了後來,不知道是誰先朝他歡呼,歡呼聲一聲兩聲的響起。最後連成了一片大海一般深闊的浪潮。
是劉暹帶他們名震天下,是劉暹教他們怎麼打仗,是劉暹給他們最好的武備,也正是劉暹帶着他們走向一場接着一場的勝利!
士兵們都是淳樸的。誰給他們好,誰改變了他們的生活,都會一絲一毫的銘刻在心中的。入伍參軍。做上秦軍的一員,對於普通百姓來說,那就是改變了命運。秦軍豐厚的軍餉和優質的待遇,讓每一個士兵對劉暹都感恩戴德!更別說劉暹還給了他們無上的榮光和榮譽。
劉暹坐在馬背上,他出巡就是爲了鼓舞士氣的。大雨嘩嘩的下着。澆得他和身後的親衛都渾身透溼,但看看將士們的反應。效果是明顯的很,數千虎賁,如林刺刀,都在向他歡呼呢!
歡呼的聲音輕鬆傳到對面的日軍陣地。有棲川宮熾仁親王本來緩和的臉色立刻變得緊張起來。現年四十歲的有棲川宮熾仁是日本陸軍中僅次山縣有朋和西鄉隆盛的第三號人物。從陸軍卿的位置上退下,他都已經做到了元老院議長,兼議定官了,這次如果不是戰局實在危急,明治天皇本身又是誰也不願意看到他出現在最前線,爲了表達皇家的意志,爲了鼓舞浴血奮戰中的陸軍士兵,也是因爲皇族中另外一名陸軍派重要人物小松宮彰仁親王被俘,有棲川宮熾仁纔不得不再度出面。穿上自己的中將軍服,代表皇族收拾人心士氣!
大步的走出指揮所,大雨淋溼了有棲川宮熾仁的軍裝,泥水沾滿了他的褲子,有棲川宮熾仁絲毫不在乎的直接走到陣地的最前沿,面色緊張的注視着對面的一舉一動。還好,如雷的歡呼聲過後,對面並沒有立刻響起炮聲和士兵衝鋒的號角聲。畢竟對面那裡,是彙集着清軍主力的攻擊羣的。
“大和的勇士們,再加一把勁,抵擋住清國軍隊的進攻!我們的援軍已經走到了相模原。清國人的末日就在眼前!”
實在是秦軍給日本人的創傷太重太重。對面稍微的有一點動靜,有棲川宮熾仁就不敢疏忽大意。用一個成語來形容,那就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現在的日本那就是一隻驚弓之鳥!
畢竟在大田反擊戰之前日軍有一萬五千人還多,一場大反擊直接損失了六千,隨後秦軍的趁熱打鐵,不費多長時間就拿下了整個品川,一場場的廝殺和爭奪中,日軍又流乾了血。
眼下的泉嶽寺,只有兩千名日軍士兵準備死守於此。而整個東京都的日軍,算上這兩千人也只有五千殘兵了。有棲川宮熾仁來泉嶽寺的時候,心中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盡人事而已。
泉嶽寺若丟了,東京也十有八九要守不住。那剩下的三千士兵是保護政府和皇族撤退的必要武力。可是這個破國之恥辱,皇族卻必須爲此做出點什麼。否則待到硝煙散去後,日本朝野又該怎麼看皇族呢?該怎麼看天皇陛下呢?
好不容易皇族才重新掌權,上上下下可沒一個願意見到皇族重新退回幕府時代的處境。同時小松宮彰仁被俘也是皇族必須要洗刷的一個恥辱。泉嶽寺若不保了,有棲川宮熾仁就會用自己的性命,來洗刷此恥辱。
當然,東京上百萬人口,那麼多的武士之家,願意保家衛國的人還是很多的。而倒幕戰爭也剛剛過去沒有幾年,民間的熱血之輩多的不可勝數,泉嶽寺這裡就有不下千人的民間義勇。甚至能說,若非東京民間的退伍軍人、警察、武士的介入,劉暹至少能提前兩日要拿下品川,秦軍將士傷亡數目更能減小二三百人。
……
多摩湖。距離東京20公里。
暴雨如注,傾盆而下。
一支軍隊正在疲憊的行進着。少量騎兵披着雨衣斗篷,在茫茫的雨霧中四下巡視警戒,但是大雨幾乎形成了雨牆,密而不透。
從富士到多摩湖,小三百里的路程,大雨瓢潑下,西南增援的三個日軍聯隊用了四天的時間就趕到,行軍可謂神速。雖然他們的火炮都落在了後面。
在如此暴雨之下,日軍士兵正邁着疲憊的雙腿,堅定不移的向着東京行進。每一個士兵都揹着揹包,穿着雨衣,槍架在肩膀上,埋頭疾步走着。偶爾閃電一亮,就可以照見隊列前面的那面完全裹在了旗杆上的膏藥旗。
黑木爲楨騎在馬上,身邊是聯隊的年輕參謀,還有他的衛兵,人人揹着步槍,立馬雨中,向着東京方向遙望。
“還來得及,還來得及……”
雨水打在黑木爲楨臉上,幾乎讓他睜不開眼睛,雨聲也蓋住了他的喃喃自語。
西南援軍跟東京之間每日都有聯繫的,而截止到昨日的通報爲止,黑木爲楨知道,東京依舊在堅持之中。
小松騎兵少尉有點無精打采的騎在馬上,麾下的二十餘名騎兵成前重後輕的警戒隊形,走在這泥濘的道路上。
“八嘎。這該死的雨——”
傾盆大雨根本不是雨衣可以阻隔的,盛夏中一連幾天泡在水裡,人也受不了。小松感覺着自己人都要‘發’了。如此的警戒,他真心的不覺得自己還有這麼做的必要。這可是在皇國的土地上啊!
但是這是兒玉源太郎副參謀長的意思,不是小松一個騎兵少尉可以違背的。
而事實上,就在兩邊小松少尉肉眼看不到的叢林裡,李士恩、謝繼貴兩個人正目光炯炯的看着魚貫而來,正一點點走進自家包圍圈中的敵人。
“劉侯真是神了。”大軍來到這地方纔幾天時間?不停地打仗打仗,劉暹還能摸清楚周邊的地理狀況,料到日本援軍的增援方向,實在是不一般。而料準援軍增援方向的同時,竟還能料到增援部隊抵到的時間段,就更是‘神機妙算’一樣的表現了。
劉暹手頭一共是一萬名的戰兵【第一批三千人,第二批五六千,加上謝李兩部,再減去臺灣之戰的數百傷亡】,兩千多後勤輜重部隊。上萬人的軍隊,這些日子一戰接一戰的打下來,秦軍也死傷了一千多人。
剩下八千多人,一半放在了泉嶽寺,後方全由輜重部隊和一個大隊的戰兵來保持治安。餘下的三千來人,昨日裡就被劉暹安排到了多摩湖東的秋津。
除了李士恩、謝繼貴兩部外,這裡還有陳鏜一部兩個大隊。他們三千人昨天開始行軍,出了品川之後,在一處小村莊落腳,歇息了兩個時辰,把身上的綠營號褂全換成了還沾着血跡和破口的日本軍裝,所有人的辮子都一律剪掉,同時剪掉的還有那座村莊三百多口日本人的性命。接着連夜行軍,於今天上午10點半不到,好歹趕到了秋津。然後在下午三點鐘的時候,偵察兵抓住了兩個日本騎兵,四點多一刻時發現了日軍的增援大部隊。
兩邊的人數是1:2,但是所有人對作戰的勝利都充滿了信心。因爲不冒着大雨走上幾十里路的人是不會知道其中的辛苦,眼前的日本援軍卻是頂着大雨一連走上四天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