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擎眼裡泛起了淚光,全身的力氣在那重擊中被抽光,他虛弱地退了幾步,倉皇苦笑。
“爲什麼她從來不告訴我真相……爲什麼讓我那麼殘忍……”
難怪他折磨她時,她的眼神總是有話要說,求他相信她,總有一天會告訴他理由。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可最終換來的,只是他無情的傷害。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爲她愛你!”南宮軒眼中的痛苦很深,卻有一種釋然的意味。
鼻間泛起一股溼意,他哽咽着嘆息道:“我原以爲……只要用這種極端的手段就可以得到她的心,但直到她爲你擋劍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錯了……她對你的愛,已經比她的生命更重要?”
“因爲這份畸形的愛,我把天朝百姓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害父皇抑鬱而死,現在還害雲心受了傷……我真的……”
南宮軒再也說不下去,悔恨的淚水脹紅了眼眶,終於衝脫出來,順着他滿是膿皰的臉滑落。
“變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是我的報應啊……”
“我成了毒人,只剩下幾天的命了,與其飽受折磨而死,不如自行了斷。”
“但在死之前,我要把解藥交給你,並求你告訴雲心……對不起……”南宮軒將解藥交到他手裡,帶着無限的悔恨,掐斷了自己的脖子。
倒下的那一刻,他忽然有種很輕鬆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前。他還是那個純淨的南宮軒,而她的微笑,還可以對他綻放。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該有多好,他一定會遠遠地祝福她,只要她能偶爾想起他,就心滿意足。只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一步錯,步步錯,最後終於毀了自己。
漠宮。
蘇雲心服下解藥後,身體忽然開始發熱。沒過一會,就滾燙滾燙的,彷彿要燒起來似地。
“娘娘發熱屬於正常現象,如果能熬過今晚,就能化險爲夷,如果熬不過……”老太醫面容憂愁,“恐怕凶多吉少啊!”
“……”獨孤擎驚怔,他的意思是……如果她熬不過今晚,很可能會……死?這一閃而過的念頭嚇得他心緊緊揪起,他倉皇地甩頭,扳住太醫的肩膀拼命搖晃,像瘋了一樣嘶吼。
“不!不會的,她不會離開我的……她不會死的,你說啊——她會平安無事!說啊!”
老太醫快被他搖碎了,斷斷續續地說:“老臣已經盡力而爲……現在……全靠……娘娘的意志了……大王還是陪娘娘一起努力……或許……能挺過去的!”
這句話喚回了獨孤擎的理智,他忙坐回牀邊,抓起蘇清婉滾燙的手,顫聲道:“心兒,你一定要堅持住!和我一起努力,好嗎?求求你堅持住,不要拋下我……”
“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不相信你,還對你做那麼多過分的事,但那只是因爲……我太愛你。我已經愛瘋了,一想到你不愛我,我就痛苦得失去了理智。”
“你可以恨我,打
我,罵我,不理我,十倍折磨我,但求你不要用這種方式懲罰我,我真的很怕……怕你和孩子離開我……”
“你一定要熬過去,我等你醒來,罵我。獨孤擎,你這個混蛋,你好吵,給我閉嘴!”
“我知道你很堅強,你一定會堅持住,對不對?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愛的人,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求你不要丟下我……求你……”獨孤擎落下淚來,淚珠打溼了她的手掌。
他嘶啞沉痛地吻着她的手背,哽咽着。“我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受詛咒的人,永遠不配得到幸福。是你讓我知道,原來我也可以,那不是噩夢。”
“你說過藍色的眼睛很漂亮,你要和我生很多藍色眼睛的孩子,我們一家人會很幸福。”
“這是你說過的,所以我相信了。你不能食言,你醒過來啊,我們還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一定是世上最漂亮的孩子,像你一樣聰明,善良,溫柔。”
“你不喜歡我脾氣暴躁,那我一定會當一個脾氣最好的父王,讓他們從小學會關心別人,善待別人,不亂髮脾氣,好像你一樣。”
“你想要平靜的生活,想遠離宮裡的紛爭,我也可以做到。等孩子出生後,我們找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過最平凡,最簡單的生活好不好?”
“我一直都不敢問你,因爲你我怕你拒絕我。我怕我變成了一個凡人後,你就會發現我很多缺點,不要我?我很笨,對不對?直到今天才發現你的愛!”
“可你知道嗎?我真的好高興,因爲那意味着你想要的幸福,我給得起,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不會離開我?”
獨孤擎已是淚流滿面,那笑容令人心酸。他將臉埋入蘇雲心掌心,痛苦地抽泣。
“心兒……是我錯了……求求你醒過來……我愛你……求你,不要丟下我……求你……”
淚水沾溼了蘇雲心的睫毛,緩緩地,一滴清淚從她眼角滑落。
這個夜晚,獨孤擎的心緊懸着,他一遍遍爲蘇雲心換冰毛巾,不停地陪她說話。彷彿他一停止,她就會失去力量。
他要她時刻感覺到他,和他一起努力。
夜,顯得那麼地漫長,足以將獨孤擎的心腸揉斷。他不止一次地紅了眼眶,最後泣不成聲地挽留這個他最心愛的女人。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換得她的,只要她和孩子幸福平安就好。
他甚至後悔自己出現在她的世界,帶給了她那麼多的災難和痛苦。如果他未曾出現,或許現在,她早就過上了平靜的生活。
可是,如果沒有遇見她,他的人生又會如何?或許僅有的只是一片黯淡。
是她溫暖了他冰冷的心,也是她讓他知道原來他可以這麼幸福。
此生若失去她,他的人生也不再有任何意義。
天,終於亮了。
當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照進來的時候,蘇雲心的手指,似乎動了
一下。隔了很久,她的睫毛微微顫動起來,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是一片漫無邊際的深淵。她在深淵裡掙扎,找不到亮光。她很着急,到處亂撞,但都沒有辦法衝出那片黑暗。
就在她幾乎絕望時,她聽到了獨孤擎的聲音從很遠地地方傳來。他說,不要放棄,和他一起努力。所以她尋着他的聲音一直找一直找,每當精疲力竭想要放棄,他的鼓勵又會給她力量。
就這樣找了很久很久,她終於看到了亮光。那一刻,她欣喜若狂,就像一個瀕臨絕望的人,突然被拯救了。而拯救她的人,是一直沒有停止鼓勵她的獨孤擎。如果沒有他,也許她早就放棄了。
她的手,被人緊緊握住,她順着望去,是獨孤擎疲憊的臉。只是一個晚上,他卻蒼老了很多很多,頭髮似乎也白了幾條。眉頭深鎖着,那樣地不安,似乎急於抓住些什麼。她知道,他想要抓住的人,是她!
幸而,她終於挺過來了,她又回到了他身邊。
輕微的響動驚醒了獨孤擎,當蘇雲心的笑臉映入他佈滿血絲的眼中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聲音沙啞得厲害。“心……兒……你醒了?”
“嗯!”
隔了片刻,獨孤擎終於意識到這是真的。他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此刻的激動,都已經失聲了,手足無措,張着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隨着她經歷了一場生死,終於活過來了。他真的很感激上蒼,沒有殘忍地將她從他身邊帶走。“心兒……”激動洶涌而來,再一次讓獨孤擎紅了眼眶,淚水就這麼落下。
這樣高高在上了的一個男人,竟然在自己面前哭了,蘇雲心怎能不感動,也忍不住鼻尖一酸。她吃力地擡手,擦拭着他的眼淚,笑中含淚。
“傻瓜,我不是已經醒了嗎?還哭什麼……”
“你無法想象,昨晚我是怎麼熬過來的,我真的很怕你會不要我……”獨孤擎握住她的手,捨不得放開。
“怎麼會?我還有沒有告訴你我和南宮軒之間什麼都沒有,我是被逼的……”
“我知道,南宮軒已經告訴我了!我該死,你爲我付出了那麼多,我卻那麼殘忍地折磨你,讓你受盡委屈,你一定恨死我了……”
“不怪你!我知道,那是因爲你愛我!而且,你不是願意放棄仇恨,和我重新開始嗎?我很感動。如果不是因爲這件事,或許……我沒有勇氣對你說那幾個字。”
蘇雲心的眼神溫柔又纏綿,聲音飽含濃濃的眷戀。那句醞釀已久的話,終於脫口而出。“擎,我愛你!”
這句話,來的太不容易太不容易。他們一起經歷過了那麼多風雨,她纔有勇氣對她說出這三個字。這也意味着,她心裡不再有任何顧忌,不再有任何不安。
她終於可以完全放下過去的回憶,專心愛眼前這個男人。而且她相信,她想要的愛,他一定能給。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將他們分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