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語嫣對蘇雲心的態度明顯冷淡了許多,她在的時候,她總是不說話,要麼見了她轉頭就走。有時候蘇雲心甚至覺得她對自己有敵意,但她想也許這只是自己的錯覺,她是因爲即將嫁到答祿而心煩。
雖然之後南宮語嫣並無提及是否需要她陪嫁到答祿的事,但蘇雲心還是下定決心要出宮。只要時間一到,她就離開。
轉眼,兩天過去了,蘇雲心收拾好細軟,走到語嫣宮內。果然,南宮語嫣一看到她就變了臉色,別過臉轉作沒看見。
“公主,雲心是來向您辭行的。公主這一個月來的照顧,雲心無以回報。這條鴛鴦錦帕是雲心自己繡的,就當是送給公主的新婚賀禮!”
南宮語嫣僵着脖子望向別處,沒有接,最後還是彩蝶幫她收下。
“雲心走了,公主好好照顧自己。”蘇雲心的眼眶微微紅了,又不捨地望了望彩蝶,這才離開。
但就在她即將踏出宮門時,南宮語嫣突然喊了聲。
“你不能走——”
“……”蘇雲心震驚地轉頭,只見南宮語嫣站了起來,拳頭緊緊握着。
她嫁到答祿那種荒蠻之地,而她卻幸福地和蘇翌廝守?她的如意算盤未免得太好了吧。她以爲在他們無情地欺騙她、背叛她之後,她還會傻到成全她們嗎?
南宮語嫣終於下定決心,既然她得不到幸福,他們也別想得到!
轉瞬,她眼裡涌上了淚水,換上楚楚可憐的表情,快步走上前握住蘇雲心的手。“雲心,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你我情同姐妹,你怎麼捨得丟下我一個人離開?我一個人好怕,真的好怕……”
蘇雲心雖訝於她的態度陡轉,但並未多想。見她哭得這麼傷心,她的心也一陣陣揪痛。“雲心也捨不得公主……”
“那留下來陪着我好嗎?我會對你很好的……”淚水迷濛了她的雙眼,也掩去了眼底的詭異。
“可是……”蘇雲心矛盾極了,一方面不忍心拒絕她,一方面又爲前世的記憶感到恐慌。她猶豫不定,無法抉擇。但最後,理智提醒她必須拒絕。
離開公主,她也許會感到內疚,但她絕不能拿一生作爲賭注,讓自己再次陷入陰暗的深淵。而且,她很可能會給公主帶來麻煩。
打定主意,蘇雲心搖搖頭。“對不起,公主,雲心無法答應你!”
“……”南宮語嫣立即停止了哭泣,目光中寒光乍現。她想的沒錯,她根本從一開始就是在做戲。
什麼姐妹情深,都比不過一個男子。枉她對她那麼好,還真心將她當作姐妹,實在是瞎了眼。
她甩開她的手,冷冷地望着她。“好!既然你不念過去情分,我也只好實話實說了。你——走不掉的!”
蘇雲心心裡涌現出一陣恐懼。
“就算本公主答應放你走,父皇也不會答應。你這樣私自離宮,是抗旨,是死罪!更何況這是兩國間的大事,父皇必定嚴懲不貸,到時候不但你要死,連你的親人,包括翌哥哥都要幫你陪葬!”
南宮語嫣陰狠的眼神,殘忍的
話將蘇雲心徹底打入萬丈深淵。她說的她並非沒有想過,但她一直自我催眠,她只是個小小的侍讀,皇上不會這麼在意她。
但南宮語嫣的話無疑將這個殘酷的事實擺在了她眼前,讓她無從逃避。
“你現在知道了吧?還要離開嗎?”南宮語嫣以一種勝利者的冷笑側睇她,心中充滿了報復的快感。看她臉色蒼白,相比痛苦萬分吧。她就是要讓她嚐嚐,這種被人揹叛的滋味!
蘇雲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南宮語嫣的話一直在她耳旁迴響,提醒她那殘酷的現實。她,走不得。前一世的孽緣,這一世還要繼續。
爲什麼?爲什麼她就是逃不開他!前世的痛苦還不夠嗎?爲什麼要讓她再一次陷入那萬劫不復的深淵?她真的好後悔當初一時心軟入宮,她多希望自己仍是那個與世無爭的教書先生。可是……一切都變了,命運像網將她牢牢困住,她無法掙脫。
太子宮,南宮軒抱着酒罈癱在桌邊,爛醉如泥。兩日來的宿醉已經讓他憔悴不堪,往日的風華不在,只剩下一具被痛苦包裹的軀殼。
他瘦了很多,眼窩深陷下去,眼睛下方是深深的黑色陰影。頰邊佈滿青黑的鬍渣,死一般頹廢。
抱起酒罈,他沒命地往嘴裡灌,想要藉助它忘記傷痛。可是,喝得越多越清醒。那張清麗如仙的面容一直在他腦中盤旋,折磨着他的神經,痛得他撕心裂肺,死去活來。
“雲心……雲心……”他痛苦地喃喃着她的名字,抱頭痛哭。
南宮玉成一進宮,就看到狼狽不堪的南宮軒,心裡又氣又怒,忍不住咆哮道:“爲了一個女子搞成這樣,值得嗎?別忘了,你是天朝未來的天子!”
“父皇……父皇?”南宮軒喃喃着擡頭,眼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彷彿看到最後一根稻草一般急着爬起來走向南宮玉成。但他的身子軟得像泥,怎麼站不起來。
南宮玉成心有不忍,只有去扶他,他立即抓住了他的手臂,口齒不清地說道:“父皇、父皇,求你收回成命,讓雲心留下,父皇……求你了……父皇……”
“皇兒,朕和你說過多少次。在這件事上,朕無能爲力,你知道‘君無戲言’這句話意味着什麼!更何況答祿王儼然要定了蘇雲心,根本容不得我拒絕!”
“父皇您是天子,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只要父皇願意開口,一定可以留下雲心……”
南宮玉成嘆了口氣,一瞬間蒼老了很多。
“如果換作以前,或許朕可以。但如今,答祿的國力已經超過天朝,我根本無力違抗。答祿人向來野蠻,如果因爲這件事,帶來一場戰爭,必定死傷無數,朕不能冒這個險!”
“朕不僅是你的父皇,還是天下百姓的皇上,我不能棄他們於不顧!”
“可是……”難道爲了天下人,就要失去她嗎?南宮軒雙眼赤紅,淚流滿面。
“皇兒,你聽朕說,父皇老了,這皇位很快是你的。倘若你真的喜歡蘇雲心,就努力當個好皇帝,強大天朝。等天朝的國力超過答祿,就可以向答祿王要回她了
!”
“……”這句話點醒了深陷痛苦的南宮軒,也在他心中燃起了一股信念。
對,如果他繼續頹廢下去,將永遠都得不到雲心。他一定要使自己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打敗那個不可一世的答祿王,將今日的羞辱全部還給他。總有一天,他會奪回她。
……
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南宮玉成和答祿王騎馬走在最前面。蘇雲心和南宮語嫣、彩蝶坐在馬車內,彼此無言,只剩下車輪碾過石子路,“吱呀吱呀”的響聲。
她們的心都沉甸甸的,有不捨,也有對未來的迷茫。此去答祿,日後的生活必定是另外一番光景吧!
蘇雲心胸口悶悶的,撩開一角車簾向外望去。蘇翌騎馬跟着馬車後面,正深深凝視她。她知道,他還沒有放棄,還在用目光做最後的爭取。她心中一慌,忙放下車簾。
南宮語嫣看出她的異常,也望了望車外,蘇翌的目光緊隨着蘇雲心,一眼都未看她。怒意再次襲上,她憤恨地瞪了蘇雲心一眼。心裡狠狠地想,他們越是情深,她就越要拆散他們!
送親的馬隊慢慢停下,南宮玉成對獨孤擎道:“就送到這吧!語嫣生性刁蠻,還望答祿王多多包容。”
“自然,本王會‘好好’照顧她的。”包括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侍讀。
“嗯!”南宮玉成騎到馬車邊,南宮語嫣已滿眼淚水。“皇兒,父皇知道你心裡有怨。但你日後會明白,父皇是爲你好!”
“父皇,兒臣好捨不得你……”她跑上去抱住他,哭成了個淚人。
眼前這幕讓蘇雲心溼了眼眶,不禁想起自己已過世的父親。
“如果你改變主意了,現在還可以走!”一道飽含痛苦與期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不用回頭,蘇雲心也知道是誰,她強自壓下慌張,沒有回答,任風聲吹散他的請求。
“雲心……如果現在不走,以後就很難……”
“謝謝大哥,雲心去意已決,不會改變!”蘇雲心含淚冷淡地說道。公主說的對,就算她想走,也走不了,她不能因爲一己私慾害了蘇家。
“你當真……不願和我一起走?”蘇翌的聲音更沙啞了,帶着哽咽與乞求。久久沒有回答,望着她絕然的側顏,他心中的希望終於被徹底澆滅了。
“好!既然你已經決定,我也不再強求,保重!”
蘇雲心的心微微顫動,低聲哽咽道:“你也是!”說罷,她毅然轉身上了馬車。
在車簾落下,蘇翌的目光即將被阻斷時,她忽然對他露出一抹微笑,眼中的淚光比星辰更爲明亮。
那些笑容,成了蘇翌一生的痛。
山崖上,一道白色身影已經坐在馬上很久,一直目送答祿馬隊離開。而他,正是南宮軒。從送親隊伍出宮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跟着他們,只是沒有現身。因爲他怕一看到她,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答祿的馬隊漸行漸遠,消失在在地平線上,消失在車馬聲中,一滴清淚自南宮軒眼中滑落。
雲心,你一定要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