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行了二十餘天,距離北疆還有不足三分之一的路程。其間三人雖有吵鬧,卻在雲天暮的調停下,大抵也能相安無事。
三人曉行夜宿,儘量趕路,卻在這天晚上錯過了宿頭,過了黃昏仍沒遇到人家。
“看來我們今晚要在這山中度過了。”雲天澈自言自語的道。
雲天暮仍點頭道:“我們兩個大男人倒容易將就,只怕靈兒她……”
鳳清靈嗔道:“不就是夜宿在這山中嗎?你們能住得,我怎麼就住不得?”
雲天澈和雲天暮面面相覷,只好說道:“既然你這麼說,那就只能委屈你一晚了。”
此刻夜色已深,月光冷清的灑在大地上,點一路青輝。
雲天澈找了個避風的所在,將馬匹拴在樹下,雲天暮撿了些枯枝,燃起了一堆篝火。
這樣的場景,只有在郊外野炊時才能體驗,卻也有限,這對她而言實在新鮮到了極點。
“我幫你們添柴。”她喜滋滋的來到火堆旁,將枯枝丟進火堆。
雲天澈瞥她一眼,嘆了口氣道:“若是像你這般生火,這火早就給熄滅了。”
鳳清靈詫異的問:“爲什麼?”
雲天澈繼續搖頭嘆氣:“難道你不知空心生火,纔會越燒越旺嗎?”
以她少得可憐的野炊經驗,自然是不會知道的。被雲天澈這麼一說,她反而有些掛不住,冷哼道:“我不知道又怎樣?你覺得我像是生火有經驗的人嗎?”
雲天澈搖頭:“不像。”豈止是不像,根本就不是,像她一個堂堂的郡主,什麼時侯吃過這樣的苦?雖說他也是爲了雲聖蓮而來,原先在他的潛意識中,覺得靈兒根本吃不了這樣的苦,可這一路行來,哪一天不是風雨兼程,想她一個嬌滴滴的郡主,居然也能咬牙挺過來,這實在讓他驚訝,同時對她的好感與日俱增。
雲天暮將包袱中的乾糧取出,放在火堆上烤熱了,遞給鳳清靈:“今晚只能將就吃這個了。”
鳳清靈伸手接過去,咬了一口,又喝了口水,笑嘻嘻的道:“這也很好。”
雲天暮指着天空的繁星道:“今夜只能幕天席地,委屈你了。”
“你們兩個大男人都能這樣過,我這又算什麼委屈?”鳳清靈不以爲然。
吃過了乾糧,雲天暮從包袱中找了幾件衣裳鋪在火堆旁,算是簡單的做了個鋪蓋,安頓鳳清靈睡下。
鳳清靈和衣躺在火堆旁,見他們兩人還在坐着,便問道:“你們怎麼不睡?”
雲天澈和雲天暮互相看了一眼,只聽雲天澈道:“你們先睡吧,我來守夜。”倘若換作平時,他絕對不會做守夜的這個人,但是今晚有鳳清靈在,就算破例了。
雲天暮跟他推讓:“還是你睡吧,晚上我來守夜。”
雲天澈用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不,今晚我守夜,你快睡吧。”
雲天暮薄脣牽動了一下,大約是看出雲天澈的堅定和執著,竟沒再堅持,只好在火堆的另一側躺下,與鳳清靈對面而臥。
人和人的緣份真是奇怪,原本雲天澈和雲天暮是水火不容的兩個人,這一路行來,竟然也能友好相處,甚至有時還表現出謙讓和友愛,這讓鳳清靈看了很欣慰。
雲天澈坐火堆旁,衝他們兩人說道:“你們兩個快睡罷。”
鳳清靈本想再堅持一會兒,可騎了一天的馬,夜又這麼深了,她只覺得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未幾便沉沉睡去。而云天暮也沒有堅持太久,也自睡去。
一覺醒來,鳳清靈只覺得靠近火堆的半邊身子是暖的,而遠離火堆的這半邊身子卻是冷的,雖說已是夏季,但在這山中的夜晚,竟然像是冬夜。她將身上披的衣服裹緊,一擡眼,正瞧見坐在火堆旁打盹的雲天澈。
此時火堆的火勢已然弱了,奔波了一天的雲天澈也在這夜風中昏昏欲睡。火光將他身上的大紅錦衣映得分外鮮明,他那俊秀的五官也顯得格外俊美,儘管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十分引人注目。
涼風吹來,雲天澈禁不住打了個寒噤,莫名的,竟讓鳳清靈於心不忍。就算她再不喜歡雲天澈,此刻看到他這模樣,她竟不能狠下心不管不問。當下將枕在頭下的一件衣衫拿在手中,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蓋在雲天澈身上。
雲天澈是何等機敏之人,他立時感覺到了動靜,驀的睜開雙眼。火光將他的眸光襯得極爲明亮,他一睜開眼,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鳳清靈。再低頭一瞧身上所披的衣衫,頓時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笑意慢慢的涌上來,他笑着道:“靈兒,其實你還是挺關心我啊?”
“誰關心你了!”鳳清靈打死也不承認,“剛纔看到你凍的直打寒噤,我纔好心好意幫你披件衣服。”
雲天澈笑容更深:“這樣也是關心的一種。”
鳳清靈當然不肯承認:“你想歪了,就算我看到的是小貓小狗,我也會這麼做,更何況是人。”
雲天澈摸了摸鼻子:“你把我成了貓狗?”
鳳清靈忍俊道:“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吧?你怎麼能和貓狗相比?你根本就比不過它們。”
雲天澈爲之氣結:“你……你竟說我連貓狗也不如?”
鳳清靈俏皮的一笑:“難道我說錯了嗎?”
雲天澈苦喪着臉:“你沒說錯。”
“這不就結了。”鳳清靈抿脣笑起來,火光下有說不出的清麗。
雲天澈見火勢微弱,忙又添了幾根柴,火勢當即又旺了起來。他問鳳清靈:“你不是正在睡覺,怎麼突然起來了?”
“還不是凍醒的。”鳳清靈可沒有露宿在外的的體驗,被凍醒也在情理之中。
雲天澈微微一笑:“那你爲什麼不喚我,讓我把火燒旺一點?”
“我瞧你睡的那麼熟,就不忍心叫你了。”鳳清靈爲了以示淡漠,儘量把話說得輕鬆,她纔不想讓雲天澈以爲,她是在關心他。
雲天澈卻道:“這也算是另一種關心。”面上雖不動聲色,心下卻是極甜。
鳳清靈白他一眼:“你少自作多情!”
雲天澈微笑着搖頭:“如此可以多情的話,我也不介意。”
鳳清靈說不過他,只好朝他努了努嘴:“很晚了,我不跟你多說了,我睡了一覺,已經不太困了,你也躺下睡一會兒罷。”
雲天澈忍不住側首看她:“你呢?”
“我替你們守夜。”鳳清靈理所當然的道。
雲天澈再次怔住,對他而言,這應該是男子漢才做的事情,怎麼能讓一個女子替自己守夜?
他當即表示反對:“這怎麼行!”
“這有什麼了?”鳳清靈白他一眼,好像有點覺得他大驚小怪,“誰守夜還不都一樣?大家出門在外,當然要相互照應。”
“你這麼做是爲了我嗎?”雲天澈忽然有說不出的開心,這寒涼的夜風也化作陣陣暖流。
鳳清靈覺得他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一點,搖頭道:“不只是你,就算換作雲天暮也是一樣。”
這話好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下,雲天澈又有些灰心,她終究不是原來的她,待自己也很兩樣了,可見在她心中,並沒看重自己。
鳳清靈擡頭看了一眼夜空的繁星,提醒他道:“你再不休息,天就要亮了。若你沒精力,明天還怎麼趕路?難道你忘了我們這次遠行的目的?”
雲天澈當然不會忘記。這次出行雖說是爲了奪得雲聖蓮,同時也是他在明帝面前表現的一個大好機會,若是這次表現搶眼,那麼太子之位應該指日可待。除了這個,還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爲了鳳清靈,若他能把握好機會,這一路上的風雨同舟,也許會改變鳳清靈對他的看法,重拾舊好也未可知?
當下微微一笑:“你放心,就算今晚我不休息,也不會誤了明天的行程。”
鳳清靈卻撇了撇了小嘴,露出輕蔑的神情:“淨吹牛!”
若在以往,雲天澈必定會與她針鋒相對,可在這一刻,她那嬌俏的模樣竟讓他有說不出的喜歡,原本就已經悸動的心絃,再次被人拔動。他忽然想到,這一路的同行,也許是個新的開始,也許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與她在一起,但在一刻,他要做的只能是珍惜。
“你餓不餓?”他忽然問。
鳳清靈眨巴眨巴眼睛,有點奇怪他怎會突然問這個,再一感覺,確實有些餓了,點頭道:“我餓不餓管你什麼事?這荒郊野外,難不成你還能變出什麼吃食?”
“那可不一定!”雲天澈胸有成竹的回答。
鳳清靈嘟着小嘴,不以爲然的道:“你該不會說的是乾糧吧?那有什麼好吃的?”
雲天澈搖頭:“當然不是。”
鳳清靈更奇怪了:“那是什麼?”
“你看好了!”雲天澈伸指一彈,只聽嗤的一聲響,樹林離他尚有百步,但他彈出的破空之聲卻響勁異常,“嗖”的一聲響過,從樹上跌落一隻大鳥,倒把鳳清靈嚇了一跳。
雲天澈笑着走過去,將那隻大鳥撿起,鳳清靈驚訝的問:“你要做什麼?”
雲天澈也不理她,只是將大鳥破肚帶毛塗滿了黃泥,再放入火堆中煨烤。鳳清靈看得嘖嘖稱奇,這還真是她平生未見過的吃法。
大約半個時辰後,雲天澈將裹滿泥土的大鳥從火堆中拎出,伸手一拍,鳥毛便隨着泥巴一起脫落,頓時香味撲鼻。
鳳清靈看得目瞪口呆,雲天澈撕了一隻翅膀遞給她:“你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