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澈無由的害怕起來,他真怕鳳清靈就這樣死去,把手伸到她的鼻端,感受到她那輕微的呼吸。
心中頓時一喜,鳳清靈未死!
雲天澈雖盡力射出那一箭,卻因鳳清靈低首去採雲聖蓮而避及要害,血雖然流了許多,但並無生命危險。
一陣難言的喜悅深深憾動着雲天澈,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鳳清靈拔出箭矢。他的眼睛裡仍含着淚光,他對她說道:“靈兒,我現在要替你拔箭,你忍住痛!”伸手點了胸口的幾處要穴,用力一拔,羽箭便給他拔了出來。
鳳清靈本在昏迷中,卻被劇痛給驚醒,她猛的睜開眼睛,看了雲天澈一眼,聲音微弱的道:“多謝你救了……”突然看到他手中的箭頭上刻着一個小小的“昭”字,臉色倏然一變,“你!”
雲天澈還當她是疼極了,忙道:“箭拔出來就不會那麼痛了。”
沒想到鳳清靈充滿憤怒的瞪着他,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雲天澈有點慌了,晃了晃她的肩膀:“靈兒,你怎麼不說話了?你說話啊?”又從懷中摸出金創藥給她止血。
然而,鳳清靈卻瞪大了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道:“我不認識你,拿開你的髒手,你別碰我!”
雲天澈有點愕然:“靈兒,是我啊,你不會連我也不認識吧?”
“我知道是你!”鳳清靈只覺得心中有說不出的悲酸,一字字的道:“雲天澈,我做夢也沒想到,我們相處了這麼久,你竟然還要殺我!”
雲天澈張了張嘴,半晌才道:“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鳳清靈脣角泛出一絲絕望的笑意,“那麼……我中這箭是不是你放的?”
雲天澈無從解釋,只好點頭:“是我,可我當時真不知道是你,我還以爲是敵人。”
鳳清靈苦笑:“你我早已約定搶佔據點,你不是不知道!”
“可是你卻戴着頭盔。”雲天澈心虛的放低了聲音。
鳳清靈卻不再相信他的話:“我與你相處這麼久,難道你連我的身形也瞧不出來嗎?”不等雲天澈說話,她又說道:“你分明就是故意致我於死心,你以爲我不知道嗎?”
雲天澈覺得很委屈,搖了搖頭:“我怎麼忍心殺你?”
兩行清淚自鳳清靈的臉龐滑落下來:“那是因爲,你一直都耿耿於懷黛妃不育之事。”她舉起了一直都緊握在手中的雲聖蓮,“虧我還費盡心思的要把這朵雲聖蓮採摘下來,帶回去給慕容黛,你竟這樣對我!”
雲天澈看到她的清淚,一時間覺得心更疼了,他不願讓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淚光,只敢望着黯影,不敢去看亮的地方,因爲雪光會反映淚光。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
“我一直覺得,過了這麼久,我們之間的仇怨也應該淡了,可是你……”鳳清靈喘了口氣,強忍着傷痛,帶着傷心問,“你竟然還會對我下手。”
雲天澈感覺鳳清靈很不瞭解他,所以搖頭:“不是。”
“證據確鑿,你還敢說不是?”鳳清靈覺得痛的不只是箭傷,而是她的心。她嘆了一聲:“你拿在手中的箭上還刻着‘昭’字,你以爲我沒瞧見?”
這一下雲天澈更覺得委屈,弓箭都是慕容劍遞給他的,他哪知道有沒有刻字。一股悲愴,鯁在咽喉,他反而淡淡的道:“你說怎樣便是怎樣。”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真相大白,你還不認帳?”鳳清靈實在想不明白,他們之間認識了這麼久,還曾做過幾年夫妻,他怎能下此毒手?
雲天澈只想對她說:你不瞭解我,若我知道是你,怎麼也不會射出這一箭!卻抿緊了薄脣,什麼話都沒說。
鳳清靈更是憤慨,憤然道:“你既然要殺我,何苦又在我面前裝好人,還要做出一副救我的模樣?”她頓了頓又道,“若我沒看到這隻箭上刻的字,也許我真的會感激你,最可惡的就是,你明明要害我,卻偏又假裝好人,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很好騙?”
雲天澈冷冷一笑,暗忖:隨你怎麼說,我不在乎,無意中傷了你,已是痛苦萬分,只要你活着,不管你怎麼罵我、恨我、怨我,我都不會怪你!
鳳清靈氣得又流出了眼淚:“我只恨自己看錯了你!”
雲天澈淡淡的道:“那是你不曾帶眼識人。”他心中忖:縱然如此,我卻寧可爲你去死,寧可替你所受一切痛苦。
鳳清靈忽然把話題一轉:“你就這麼想要我的命?”
雲天澈禁不住去看她,他的眼神很柔,聲音也很緩:“如果我說,我沒這麼想過,你肯不肯相信?”
“事實擺在眼前,你……”胸口箭傷又是一痛,鳳清靈緊皺着眉頭說不出話來。
雲天澈又從懷中摸出內服的藥丸來,塞入她口中:“這個對你沒害處,你先吃了再說。”
鳳清靈搖頭,硬是把藥丸吐出來:“我死也不吃!雲天澈,你聽着,從今往後,我們……恩斷義絕!”
雲天澈渾身一震,卻又苦笑道:“你這又是何必?”
“我鳳清靈說話算話,從今而後,你我形同陌路。”鳳清靈怎麼也想不到,時值現在,雲天澈竟然還一心想要她死。上一次在棧道,眼看他要遇險,她還奮不顧身的救他,他怎能對她下此狠手?
雲天澈朝她悽然一笑,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還能再說些什麼呢?
番軍營中傳來吶喊嘶殺的聲音讓他禁不住低頭去看,應該是佔領據點起了關健的作用,番軍還真以爲雲岫國的大軍到來,亂作一團,而趙嶽和慕容劍則帶着將士們往外衝。番軍與王世英所率領的叛軍又不相同,他們沒什麼頭腦,看到敵人從林中衝出來,便朝北潰退。
雲天澈看了看鳳清靈,說道:“不管你怎麼恨我,我也要先帶你下去,除非你想凍死在這裡。”
鳳清靈嘴脣微微一動,忍住沒有說話。
雲天澈將她橫抱在懷中,打算帶她下雪嶺,迎面卻來了慕容劍。
慕容劍一看到鳳清靈就兩眼冒火,脫口而出:“你怎麼還沒死?昭王剛纔不是……”
雲天澈禁不住瞪他一眼,質問他道:“你還好意思說?剛纔你明明……”
慕容劍冷哼一聲:“剛纔你我不是商議要把鳳郡主殺死嗎?難道你怕了?”
鳳清靈登時更恨,清澄的眸光似要滴出水來,一瞬不瞬的瞪着雲天澈。
雲天澈知道,就算他再解釋,只怕鳳清靈此刻也聽不進去,只好說道:“無論如何,我不會殺她。”
“你不殺,我殺!”慕容劍拔出了身上的劍,一步步逼近。
雲天澈倏然變色:“你敢動她試試!”
慕容劍卻呵呵一笑:“昭王,你也別再逢場作戲了,死到臨頭,你總該讓鳳郡主死個明白吧?”
雲天澈驚愕道:“你說什麼?”
慕容劍看了鳳清靈一眼,接着說道:“鳳郡主,咱們之間的仇怨,我也不必多說,現在既然我們要殺你,就一定要讓你死的清清楚楚。”
鳳清靈忍住快要令她崩潰的悲傷,反而淡淡的道:“你說吧。”
“前一段時間,皇后娘娘讓郡主你擇夫再嫁,雖然你沒有選擇,可大家都知道,你絕對不會選擇昭王。”慕容劍十分陰險,說出的每句話都想陷雲天澈於不義,“郡主你是鳳府嫡女,也將是未來的皇后,不管你嫁給誰,對昭王來說,都是一個潛在的威脅,所以他纔想……”
雲天澈聽到這話,氣得臉色都變了:“你給我住嘴!誰讓你在這裡胡說八道的?”
慕容劍看了看他,似乎不敢再說下去,鳳清靈寒白着俏臉,冷冷的道:“繼續往下說。”
慕容劍才又往下說道:“所以昭王就想着把郡主殺了,另娶鳳府二郡主爲妻……雖說二郡主是大郡主的妹妹,雖不是嫡長女,卻也是不折不扣的鳳府嫡女,若是把郡主除去,二郡主順理成章成了鳳府嫡女,也將會是未來的皇后。對昭王來說,什麼兒女情長,都沒有皇圖霸業來得吸引……”
雲天澈萬萬想不到,慕容劍竟能把他們在登山途中說的話悉數說給鳳清靈聽,這不是無中生有嗎?當下氣道:“慕容劍,你再胡說?”
鳳清靈卻冷哼一聲,淡淡的道:“慕容世子,你往下說。”
慕容劍輕嘆一聲:“看來我已經不需要再說下去,郡主冰雪聰明,應該能懂我話中的意思。”手中的長劍一抖,“郡主,我只好得罪了。”
雲天澈沉着臉,盯緊了慕容劍道:“你還真敢說?我剛纔已經說的清清楚楚,你要想殺了靈兒,先問過我再說。”忽然低頭看了鳳清靈一眼,眼神又變得有幾分柔和,他輕聲道:“我先放你下來,你等我一會兒。”說這話時,他像是一個態度最溫文的丈夫,語氣是那麼溫柔和氣。
鳳清靈正在氣頭上,不想理會他,卻又因箭傷,痛得無法表態……如果可以的話,她纔不要被雲天澈抱呢!
可是慕容劍分明已經擺好了架勢,倘若不是雲天澈阻止,只怕他已經先要了鳳清靈的小命!
雲天澈放下鳳清靈便轉過身去,紅衣如舊,桃眼瀲灩。他的神色是凝重的,迎面看了慕容劍一眼道:“慕容世子,你當真要這麼做?”他原本因慕容黛的關係尊稱慕容劍一聲“大哥”,可現在慕容劍竟要殺害鳳清靈,這聲“大哥”真是無論如何也喚不出口。
慕容劍持劍的手有說不出的沉穩,冷冷的道:“我早已打定主意,你也不必在鳳郡主面前再演戲。”
這話只讓鳳清靈聽了更恨,雲天澈聽了更惱!
雲天澈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你爲了要殺靈兒,竟然拿我做擋箭牌,多次出言誣陷我,就算我不會對你下手,可我也決不允許你對靈兒動手!
慕容劍一心替妹妹報仇,哪管得那許多,手中的劍尖一抖,便要刺來,卻聽雲天澈喝了一聲:“且慢!”他不由得停下腳步,詫異的問:“我主意已定,你還有什麼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