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持劍的雲天澈仍然躊躇不決,迎面的鳳清靈更是悲憤不已。而被點住穴道的兩個丫鬟,更是嚇得眼淚都出來了,卻無能爲力。
僵持了很久,鳳清靈雙目泛着寒光,冷冷的道:“你不是要動手嗎?”
雲天澈聽了這話,卻彷彿鬆了一口氣,說:“你終於肯承認了。”
鳳清靈冷冷的瞥他一眼,反問:“承認什麼?”
“你承認害了黛兒。”雲天澈拿劍的手,突然又穩了起來。果然是鳳清靈乾的,否則她怎會催他動手?
鳳清靈再次苦笑:“我從沒承認過,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話!”她真沒想到,重生之後,還會遇到這麼坑爹的事情,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她當時一頭摔死,也不致於受這樣的窩囊氣。
雲天澈冷哼:“現在我要替黛兒報仇。”
劍尖往前一送,卻並沒有刺進鳳清靈的胸口,只是那迫人的寒意,已經讓鳳清靈胸口的肌膚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妤兒和蝶兒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直嚇得目瞪口呆,又苦於無法開口說話,就差沒有急暈。
鳳清靈見他狠心若廝,只覺得萬念俱灰,忽然厲聲道:“你不是要動手嗎?怎麼不敢動了?要不要我幫幫你?”她倏然伸手,抓住劍身,把劍尖往胸口一送……
雲天澈直嚇得魂飛魄散,用力一撤,把劍硬生生的奪了回來,卻也彷彿不堪重負似的鬆開了手,長劍掉落在地。
劍尖上有血,血流淌在劍鋒,尚未凝固。
雲天澈就站在劍身三尺開外,在秋風之中,看着這把劍,以及這把劍後六尺之遙的一樹桂花,秋風蕭瑟,綻放在枝頭的桂花,微微顫動,散發着清香。雲天澈站在那裡,望着劍鋒和劍鋒上的血,不禁困惑起來。
鳳清靈抄着一雙妙目,看了一眼手上的血,卻沒有說話,但此時此刻,她眼中的委屈和憤恨,任誰一眼都能看得出來。
雲天澈呃然長嘆。他一直覺得自己恨絕了鳳清靈,一心要讓她命喪劍下,及至剛纔鳳清靈搶過劍鋒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內心深處,他根本就不想讓她死。所以他才撤劍、棄劍,做出這種有違常理的事情。
他再次嘆了口氣,“好吧,我現在改變主意,只要你承認害了黛兒,我……我就不殺你。”
鳳清靈仰天長笑起來,笑到一半,笑容一斂,指着他道:“雲天澈,你把我鳳清靈想成什麼人了?我鳳清靈頂天立地,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難道你還想脅迫我承認?”
雲天澈的臉色又變了,厲聲道:“你,你死到臨頭還在逞強?”
由於雲天澈身形高大的緣故,他每往前逼近一步,都讓鳳清靈覺得自己的弱小,但她卻毫不示弱的擡頭,瞪着那對黑山白水般清澈分明的眼睛,一字字的道:“雲天澈,你不要欺人太甚!”
雲天澈又呆住了。她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心態,怎麼態度會一變再變?她這麼做,究竟是爲了證明不是她害了黛妃,還是要證明,她就是跟他作對?一時之間,又讓他覺得很惶惑。
鳳清靈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若你識趣,馬上離開這裡,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雲天澈被她激得格外憤怒,厲喝道:“我要取你的性命!”
這時,空中忽然傳來一個溫和恬靜的聲音:“有我在,誰也別想動靈兒一根手指。”
接着,飄落下一個白色的人影,還有那張俊俏素淨的臉。
鳳清靈一看到他,瞳孔便開始收縮,脫口而出:“雲天暮!”
雲天暮朝她微微點頭,只看了她一眼,便埋怨道:“你也真是的,這麼大了都不知道愛惜自己,劍鋒是用手拿的嗎?”說着,竟然“嗤”的一聲,撕下一塊衣袖,去裹鳳清靈手心的劍傷。
乍然觸到鳳清靈的手,雲天暮一震,只覺得鳳清靈的柔荑軟得像一團棉花,卻又溼冷而微涼。
雲天暮皺着眉問:“疼不疼?”他蹙眉的神情,像哥哥疼惜妹妹的胡鬧,也似調皮的小孩愛惜小貓小狗的淘氣,稚氣隱現在他那清秀而又俊俏的臉容上,清浚得令人發狂。
鳳清靈怔怔的,有點不知所措,她沒想到雲天暮會在這個時侯突然出現,也沒想到雲天暮出現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她包紮手上的劍傷。
雲天暮示意鳳清靈挨着桂花樹坐下,毫不猶豫的擡起鳳清靈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蹲着的左膝上,取出懷中的金創藥爲鳳清靈敷傷。他低下頭來敷藥,幾絡青絲垂落下來,散在他額上,在陽光映照下有一種令人屏住呼吸的俊俏秀美。鳳清靈清麗絕倫的容顏不變,但眼中已有感動之色。
雲天澈卻異常憤怒。
當着他的面,雲天暮竟然拉着鳳清靈的小手替她包紮,要知道鳳清靈曾經是他的妻子,雲天暮當着他的面竟要染指,這還得了?
他頓時忍不住了,大聲叱喝:“你放開她。”
雲天暮輕描淡寫的瞥他一眼,冷聲道:“剛纔你要奪她性命的時侯,怎麼沒想過她的生命,現在我只不過幫她包紮傷口,又礙着你什麼事了?”
雲天澈突然一下子嚅囁起來:“剛纔是剛纔,現在是現在,光天化日,男女授受不親,你們……這算怎麼回事?”
雲天暮搖頭道:“我是醫生,在醫生眼中,只有病人和常人,現下靈兒正是我的病人,替病人醫治,有何不可?”
“總之你不能碰她。”雲天澈忍不住了,他衝上來,想把雲天暮拉開。
豈料雲天暮輕輕一閃,躲開他的來勢,順便將包紮好的傷口綁定打結,這才鬆開鳳清靈的小手道:“好了,以後不許你這麼魯莽。”
鳳清靈只覺得有說不出的羞齦,縮回了小手。
雲天澈更生氣了,指着他的鼻子罵:“你怎麼可以?”
雲天暮輕輕擡頭,反問他:“我爲什麼不可以?昨天我救治慕容黛的時侯,也沒見你這麼多規矩。”
雲天澈的臉一下子紅透了,啐道:“雲天暮,我跟你拼了。”
雲天暮眼皮動了一下,說道:“秋幹人燥,我看你也該好好的補一補燥熱了。”
“你……”雲天澈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恨恨的道,“你來做什麼?”
雲天暮眨了一下眼睛,這才說道:“醫者仁心,你要殺人,我要救人。”
雲天澈氣極了,連額上的青筋也暴跳起來,“你究竟是向着誰?你到底是要做什麼?”
雲天暮笑了:“我是雲天暮。”他一笑的時侯,宛若春風吹綠了大地,燭光照亮了寒夜,教人沒法抗拒那一股溫曖親切。
雲天澈跳起來道:“我當然知道你是雲天暮,我只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當然是來救靈兒。”雲天暮繼續道,“因爲靈兒是冤枉的,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好人受到冤枉。”
鳳清靈的眼眶突然溼潤了。
沒有被人真正的、徹底的、全面的冤枉過的人不知道,不被信任,被人冤枉,還要被人要打要殺,是一個多麼可悲的事。鳳清靈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雲天暮看了她一眼,眼中有深深的憐惜:“當初你逼得靈兒跳崖,現在你又要拿劍殺她,難道在你心中,就沒有念及一點點夫妻舊情嗎?即使真是靈兒所爲,你也不能這麼對她,更何況這次根本就是意外,與靈兒無關。”
雲天澈氣呼呼的道:“你說無關就無關?你有什麼證據?”
雲天暮說道:“昨天救治慕容黛的時侯,連她都不知道何時懷有身孕,那靈兒又怎會知道?”
雲天澈被他說得心中一虛,卻又說道:“就算她不知道黛兒懷孕,可她這麼一推,讓黛兒受到重創,以後再也沒法子懷孕了,這還不是她的錯?”
雲天暮冷笑:“既然是個意外,你怎能一口咬定就是靈兒所爲?”
雲天澈一本正經的道:“之前她又不是沒有害過黛兒,這一次當然也順理成章。”
雲天暮搖頭道:“你這都是謬論。”他擡眸看着雲天澈,說道,“那我問你,你是不是已經和靈兒不再是夫妻?”
雲天澈閉口不語。
雲天暮又說道:“既然你們不再是夫妻,那靈兒爲何又要害慕容黛?”
“她是出於嫉妒,你不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回想起慕容黛第一次滑胎的情形,雲天澈言之鑿鑿。
雲天暮發出一聲冷笑:“你既然知道女人嫉妒心的可怕,就應該知道,一個決絕的女人更可怕。”他轉頭望着鳳清靈,語氣中充滿同情和憐惜,“若非靈兒決絕,怎會當衆休夫?”
這是雲天澈最不願意讓人提及的事情,當下臉色一變,甕聲甕氣的道:“雲天暮,你一定要跟我過不去是不是?現在說鳳清靈害黛妃一事,你又扯到休夫幹什麼?”
雲天暮冷哼:“你被人提及舊事已是這般不情願,那麼同樣的錯誤靈兒當然也不會犯兩次。所以說,靈兒是被你冤枉了,你不應該這樣對她。”
雲天澈卻非要往牛角尖裡鑽的吼道:“那她就應該那樣對黛兒?”
雲天暮不清浚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屑:“是你親眼看到靈兒對黛妃動手了?還是你看到她下藥害人了?無憑無據,誰相信你所說的話?”
雲天澈肯定的道:“黛兒就是證據。難道她能親手殺死自己腹中的孩兒,還害得自己再也無法生育?”
“那我也有人證。”雲天暮轉過身去,指着被點穴的蝶兒和妤兒,“她們兩個親眼看到昨天發生的事情,你敢不敢讓她們把實情說出來?”
雲天暮理直氣壯的回答:“她們都是鳳清靈的人,說的話怎能算作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