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洗手間裡出來,王辰又變成了文質彬彬的跳舞醫生了。他穿過絢麗的舞廳,看見吳曼麗坐在角落裡發呆,便走了過去。小聲道:“待會有事發生了,跟我走吧!”
“不行!我今晚走不開。”吳曼麗見是王辰,有些驚訝,但還是搖搖頭。
看吳曼麗堅定的樣子,王辰有些頭疼。他想了一下,無奈地攤攤手,“好吧!陪我喝杯酒吧!”
吳曼麗不好拒絕。不過坐了一會兒,沒見老闆黃君出來,有些心神不寧,黛峨輕輕皺着。
王辰晃了晃酒杯,猩紅的酒液迎着吳曼麗嬌豔的臉,不由得讚道:“果然是紅顏禍水,怪不得他也會動心呢?”王辰此刻想起了司徒南的叮囑。
“什麼?”吳曼麗感覺今晚的王辰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到底爲什麼。
這時,夜巴黎突然闖進一幫大漢,整齊劃一的西服,黑帽黑皮鞋,腰裡彆着一把斧頭,進來也不說話,神情嚴冷漠,像一羣死神。
他們人數極多,瞬間把舞廳包圍起來了,特別是夜巴黎原來的看場的人,更被那些不懷好意的斧頭大漢包圍着。好像一動起手來,這些斧頭就不客氣的砍倒反抗的人。
現成一片哇然,不少機靈的人馬上想到逃遁。不過更多的人還是站在原地,旁觀接下來的劇情。
搶地盤這種劇情在上海灘時不時都會發生,幫派之間的爭鬥一般都不會涉及客人,所以不少有見識的人都冷靜下來,等着看戲。只是今晚情況有些特殊,因爲地點在上海最紅的夜總會之一,這不得不引起別人的猜測。
“斧頭幫辦事,閒人離開。”衆西裝大漢齊聲喊道,他們手持斧頭,讓人振聾發聵。現成一片肅靜,不少人緊張而期待地看着即將發生的一切。
在衆人的注視下,一個身材矮小,一臉冷峻的三十歲左右男子越衆而出,他就是王亞樵。看見王辰發出的信號後,他馬上組織隊伍殺進夜巴黎,然後按計劃地佔領這座豪華的夜總會。
看着整齊劃一的,眼中透出興奮的幫衆,隨着他走來,每人都努力地挺起鼓鼓的胸膛,像等待檢閱的士兵。
雖然細看一下,有些人的領帶歪歪曲曲,有些鈕釦不整齊,有些拉鍊沒關好,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
王亞樵很滿意!心道:“人靠衣裝馬靠鞍,果然沒錯!如今這情形氣派多了!”他心裡暗暗感激慷慨大方的司徒南,不然這幫苦哈哈還在碼頭那裡過着豬狗般的日子呢。
可能有些不習慣西裝緊湊,王亞樵扯開領帶,捲起袖子,仰着頭,豪氣地大聲道:“從現在開始,夜巴黎就是我們斧頭幫的地盤了。
嗯,來得有些匆忙,今晚就不能伺候好大家了,對不住大家了,不過從明天開始,這裡的酒水免費三天,之後一個星期酒水半價。現在我們要收拾收拾了,大家就先散了吧!”
“喂!你們實在太目中無人了,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麼?”有個強壯的漢子越衆而出,走到王亞樵面前大聲喝道:“不管你是什麼人,這裡是夜巴黎,不是你們可以撒野的地方,識趣的馬上離開。”
“你是誰?”王亞樵冷冷地看着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此人見王亞樵身材矮小,俯視着王亞樵,手指着王亞樵道:“矮子,告訴你,我是這裡的保安經理,我們老闆可是黃——”
還沒等他說完,只見白光一閃,一柄飛斧砸在那保安經理的胸膛,他剛要掙扎,接下來又有幾把飛斧釘在他胸前。
“聒噪!最討厭別人用這種眼神跟我說話了!”王亞樵淡淡地說道。
他這一出手,極大地震懾了對方蠢蠢欲動的打手。
“啊!”
有些膽小的賓客見殺人了,忍不住叫了出來,人羣中有點騷亂。但被人一臉兇惡的西裝大漢一喝,馬上又安靜下來了。
斧頭幫衆留出了一條通道,於是害怕會殃及無辜的賓客開始連忙撤走了。
不過也有些臨危不懼,坐在一旁看戲的人。
王辰一邊喝酒,一邊懶懶地看着場內,就算是剛剛飛斧加身的精彩一幕也沒引起他的一絲驚訝。
他見吳曼麗臉色有些蒼白,便安慰道:“咱們喝酒,不要理會這羣無聊的人!”說完,又招呼一個相熟膽大的舞娘一同坐下來。
吳曼麗喝了杯酒後,精神好了些。她心裡暗暗奇怪,已經過去半個鍾了,夜巴黎的老闆黃君還沒出現,羣龍無首,也沒有人想着去增派人手過來幫忙。
她不知道,黃君已經完蛋了,增援的人馬在半路遭到斧頭幫襲擊,自身難保了。
就在吳曼麗不遠的地方,有幾個穿着燕尾服的矮小男人,也在冷冷地看着場中的一切。其中有人留着髭鬍的男人想站出來,卻被另一個臉色陰沉的男人制止了。
他們就是黃君今晚要見的日本人,本想着趁夜巴黎後臺空虛,入股夜巴黎,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和黃君談判就被斧頭幫捷足先登了。
見斧頭幫慢慢地掌控局勢,而他們要等的黃君就就沒有出現,幾個日本人吱吱呱呱一陣後,悻悻地離去。
這時,有個手下湊到值班經理耳邊小聲說了什麼,那值班經理臉色變了幾遍。
黃君死了!
這個消息馬上傳開了,本想頑抗的夜巴黎的打手頓時沒有了士氣,馬上垂頭喪氣。
“你是值班經理?”王亞樵冷冷地打量着眼前一臉圓潤的值班經理。
“是。我是。小人姓黃,小我小黃就可以了。大人有事儘管吩咐,無有不從!”那經理矮着身子諂笑道。
他很識趣,既然大老闆都死了,自己只是打份工而已,沒必要跟着陪葬。再說這夜巴黎不也是黃君從別人手裡搶來的麼?
“很好!小黃還是原來的經理,不過現在要配合我們斧頭幫整頓這夜巴黎。”王亞樵用力地拍了拍小黃的肩膀。
這樣子有些滑稽。王辰忍不住呵呵一笑。卻讓旁邊的吳曼麗一陣緊張。好在王亞樵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就沒再理會了。
“從現在開始,夜巴黎的全體員工工資加一成,大家努力工作,就有錢發,誰要是三心兩意或者偷懶就吃斧頭,明白嗎?”
恩威並重這東西王亞樵也會,黃君在時比較吝嗇,現在新老闆一來就加工資,暫時穩定了夜巴黎員工的軍心。
黃君死了,但夜巴黎的事情沒那麼簡單。此事引起了上海灘的轟動,發生在夜巴黎之外的幾起黑幫火併都跟夜巴黎有關係,引起了租界工部董事的強烈關注,好在司徒南暗中擋住了工部的壓力,斧頭幫才能順利地接管夜巴黎還有黃君的一家賭場和旅館,把黃君的產業全部吞併。
夜巴黎不止黃君一個董事,不少大人物也佔有一些股份,不過斧頭幫動作太快了,在旁人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把局面安撫下來,造成既定事實。在孝敬工部一筆資金後,斧頭幫在上海的崛起也得到了默認。
這麼一塊大蛋糕司徒南還不會那可慷慨地讓給王亞樵,成事後,司徒南也派人管理夜巴黎的財務,同時也從廣東抽調一批精英進駐夜巴黎等產業,建立致公黨的情報站。
對此,王亞樵就算有異議也只能默認。因爲他的一幫幫衆都是苦哈哈,讓他們打打殺殺還湊效,不過要管理夜巴黎卻是不可能了。
不過從破爛的碼頭工人換成西裝革領,一幫沒什麼文化的幫衆也很坦然地接受了這種高級打手的安排。
夜巴黎斧頭幫事件只是這風雲變幻時代的一個小小插曲,熱鬧了幾天後,馬上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該吃喝的吃喝,該殺人放火的殺人放火,這座罪惡的都市每天都會重複這所謂的恩怨情仇的橋段。
吳曼麗度過了忐忑的幾天後,原本以爲會有一場大風波的,但是風平浪靜,她也慢慢地回到了熟悉的生活軌道。
只是讓她奇怪的是,黃君死後,她的地位不僅沒有動搖,而且提升了不少。新老闆好像對她刮目相看,就連那些看起來威風凜凜的斧頭幫頭目態度也是蠻客氣的。
這種待遇讓吳曼麗感到擔憂,她隱隱覺得好像是有什麼陰謀。那個矮小兇惡的斧頭幫幫主要垂涎自己的美色嗎?好像也不是。據說,這位獨特怪異的幫主竟然對他的幫衆開展掃盲運動,還說什麼“有文化的流氓纔是真正可怕的流氓!”
這讓吳曼麗有些好笑!夜巴黎的不少人也在看着這羣新崛起的上海灘新貴,雖然有些好笑,但也有一些人對這斧頭幫的做法有些另外的看法。
“該來的還得來,誰叫我是做舞娘的命呢?”
想道新主人相邀,吳曼麗不敢怠慢,走進王亞樵的辦公室的時候,心裡嘆了口氣。
“噫?你怎麼在這裡?王幫主呢?”吳曼麗驚訝地看着司徒南,對於這個時不時出現在自己腦海的男人,她致死也忘不了了。
“王幫主呢?”吳曼麗問道。寬敞明亮的房子內,除了司徒南,完全沒有王亞樵的身影。
“他去培訓他手下的流氓了!今天只有我兩,有些事應該讓你知道了!”司徒南笑道。??????
“這麼說?你纔是這裡的大老闆?黃君也是被你幹掉的!”吳曼麗有些驚悚地看着司徒南,她突然覺得自己思念的男人是如此陌生。
“你看我是幹流氓的麼?世上哪有我這般英明神武的流氓!不過你要這樣理解也沒錯。”司徒南笑道,否認吳曼麗把自己和斧頭幫聯繫在一起。
“至於黃君,他只是有點倒黴而已。原因嘛,很簡單,大部分因爲你!”司徒南盯着吳曼麗道。
“我?”
“沒錯!因爲你將是這裡的女主人,真正的女主人!只要你堅持,這裡所有的人都得聽你的!”司徒南霸道地看着吳曼麗。
吳曼麗臉紅了,泛起些幸福的紅暈,她在默默地消化司徒南的話。沉默良久,她又問道:“你是做什麼的?到底是誰?”
“我是世界第一號大流氓!上海這裡只是其中的一個據點而已。有些事不必深究,遲早都會知道的。”司徒南似乎看透了吳曼麗的心思。
這個女人很聰明務實,臨大事有靜氣,讓司徒南很是欣賞。沒錯,他準備把她培養成上海灘的地下皇后!
“好吧!我能幫你做什麼?”吳曼麗道。
“我需要監視上海灘的各種勢力,同時也準備在此建立情報中心,訓練女特務,夜巴黎剛好提供了這樣的環境。”司徒南道。見吳曼麗樣子有些爲難,他又道,“會有專業的人手幫你的,你只需要管理他們就行了,就像你把外面的那些舞娘管理得妥帖一樣。”
“我爲什麼要幫你!”吳曼麗屏氣凝神看着司徒南。
“因爲你是我的女人!”司徒南道,“下個月我走了,回美國,不過我希望帶走你那久病的母親還有一心要出人頭地的弟弟,你說怎麼樣?”
“嗯!”吳曼麗點點頭,又道,“你,還會回來麼?”
“可能吧!”司徒南有些心虛道。
吳曼麗走後,司徒南又見了王亞樵。得知斧頭幫正準備搶奪青幫的鴉片後,司徒南告誡王亞樵適可而止,不過卻答應幫忙處理搶來的鴉片。
“有個人你幫我留意一個人,他現在在上海和朋友從事棉花和證券投機生意,開了間茂新公司,專門做無本生意。你和對方接觸,投資到對方的生意去,照我估計,他們投機生意肯定不會長久的,很快會失敗的。
到時你去找對方賠錢,他肯定一時仇不到那麼多錢,你就咔嚓他!明白嗎?一定要找個好的藉口咔嚓他!我不要錢,你懂嗎?”
司徒南鄭重道:“此事你親自負責,不得泄密!不然後果自負!”
“好!”王亞樵點點頭,不敢對視司徒南眼中的寒芒。他心裡暗暗記下此事,也不敢多問。拿着司徒南提供的資料走了。
吩咐王亞樵後,司徒南還是有點不放心,他又找到苦艾道人,讓苦艾考察隊暗中留意此事。如果王亞樵不能成功的話,苦艾就帶人親自動手。
見司徒南神色前所未有的嚴峻,苦艾也不敢多問。畢竟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都會留在中國,奪奪寶,殺殺人!
“還有,現在上海的社會分子,他們都是俄國派到中國的異端分子,最會蠱惑人心,所以這些人我們也要注意。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趕盡殺絕!這方面吳曼麗還有致公黨上海站都會給你提供情報的。”
司徒南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既然插手了,哪怕是錯也要一錯到底。蛋疼的歷史,還有比原來的軌跡更糟糕的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