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提過,廣州商團勢力自稱一體,大商會下轄小商會,小商會後面跟着一羣小商販,商會還有武裝。
對於這些人打打殺殺是不行的,更加不能因爲垂涎廣州商人的財產而放火燒了西關,那樣吃相太難看了。
形成這一特殊局面是因爲社會動盪,商業環境惡劣,商人們纔會團結起來自保。
商會擁有武裝力量,而且是一萬多人的武裝力量,足以對廣東政府的統治產生威脅。
任何一家政府都不會容忍一支部隊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陳炯明和致公黨能忍耐廣州商團兩年已經算是脾氣好的了。
自從陳炯明和致公黨執政廣東後,政治改革,發展工業、投資教育,促進經濟發展,兩廣的經商環境已經極大改善,結團自保的商人部分已經主動向政府靠攏了,納入政府的管理系統,成爲地方民團或者預備役,當然軍官是從粵軍派去的。
不過仍然有些大商家不服氣,畢竟長時間拿管了槍桿子,一下子沒了心裡感覺不安全。
美華系全面霸佔了廣東的經濟,一些商人沒有從中得到好處,自然心懷不服,平時沒少搞成一些小動作。
此前,政府禁賭、禁菸風波中,各地的賭商、煙商在政府鐵血鎮壓下,死傷慘重,家破人亡(破拆,被收監),社會風氣得到了改善,同時也樹立了政府的權威。
另一個結果就是得罪了大量的既得利益者,面對鐵血的粵軍他們沒膽子正面站出來反抗,在暗地裡沒少下絆子。
廣州商會內,一幫人坐着不說話,臉色陰沉,默默地抽着煙,房間裡充滿嗆人的煙霧。
信交潮也一度波及廣州,在座的老闆有些輸了不少。更讓他爲難的是,政府準備取締商會的武裝。準確地說是嚴格限制商會武裝的數量,而且嚴加看管。
“大家都說說該怎麼辦?”陳伯廉坐在首座上臉色有些不好看。最近他也在信交潮中損失不少,賠了幾十萬。
“我看現在政府的做法還是比較得人心的,這兩年廣州的變化大家都看在眼裡。
雖然我有些不忿美華那幫人,不過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手段。現在人家一手拿着槍,一手拿着錢,頑抗下去是沒有好結果的。”紡織業的何老闆道。
他手裡養着上百人的武裝商團,打又不能打仗,又要耗費錢財,交給政府也不可惜,反而樂得輕鬆,不用花費那麼多。
“是啊。這次我可賠了不少錢,不拿出點態度出來,銀行是不會貸款子給我的。所以我打算把那幾支槍交出去。”黃包車公司的丁老闆笑笑道。
“是啊。政府現在錢比我們還多,說不準人家還不稀罕我們這幾個錢呢。他們做事規矩,不像桂軍、滇軍那樣胡來。”牙刷公司的劉老闆道。
“是啊,我聽說孫文要回來,結果被陳老大拒絕了。有這樣的氣魄,我們還怕做生意沒着落麼。”有人附和道。
聽他這樣一提,衆人的心思都動了一下。當初廣西、雲南的軍隊就是孫文找來的,禍害廣東好幾年,所以除了一些頭腦發熱的小青年,大多數廣東人對孫文和他的革命黨都沒有好感。
這不僅僅是地域觀念,而是他們明白,一旦孫文會粵,就要打仗了,政府就要徵稅,稅從何出呢?還不是落在這些有錢的老闆身上?
這樣一想,他們紛紛醒悟過來,現在的政府雖然有些不滿意,但卻是民國以來最好的一屆了。這樣的環境非常難得。如果要去惹事,那就是自找麻煩了。
陳伯廉看着衆人的表情,明白他們的心思,這些人不可能跟政府衝突,大部分多傾向妥協。說不準,陳炯明只要勾勾手指,他們就迎上去了。
陳伯廉其實也沒想過跟政府對抗,當初成立商團也是爲了對付那些胡作非爲的外省軍隊。讓他心虛的是,他的英國朋友也在信交潮中輸了不少,根本沒時間搭理廣州這邊的事。
“你們的意見呢?”陳伯廉轉頭問下首的簡照南,和簡照南身邊的馬應彪。
南洋兄弟菸草公司和先施百貨公司應該是商會裡數一數二的大公司了,而且還有美華公司的股份,實際上代表美華公司在商會中勢利。
這點在座的都很清楚,不過他們平時也沒少跟菸草公司、先施百貨或者其他美華公司的子公司合作。
簡照南微微一笑,“我的態度其實很明顯,不說大家也知道。大家手裡有錢,養了些人,買了些槍,保護一下生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現在政府都已經幫我們達到這個目的了,再拿着槍就討人厭了,說重一點就是不知好歹了,我想大家都知道現在軍隊的戰鬥力了,那裝甲汽車、那大炮飛機可不拿來嚇唬人的。廣西人那麼能打還不是一下子被趕了回去?”
“是啊!與其讓人動手了還不如自己賣個好?做生意要看遠點,以現在政府在社會改造、發展經濟方面的魄力,決心,未來各位的錢途多多啊。”
馬應彪笑了笑,又轉向陳伯廉。“陳司令,你的意思呢?”
“老馬你真逗,我這司令能當真嗎?”陳伯廉笑道。
商團採用共和議事制,沒有軍隊那種上尊下卑,就算陳伯廉被推爲商團司令,對別的老闆的人馬是沒有約束力的。讓陳伯廉帶着自己的幾百號人馬去跟粵軍較勁,他纔沒那個膽子呢?
“你們一個個打算做好人了,我怎麼也不能做壞人吧?既然大家都同意取消商團,納入政府管轄,我也同意。只是我們那些槍、人,希望政府能有個安排。”陳伯廉看了看簡照南和馬應彪。
“沒問題,你們的各自的人想帶回去就帶回,不想帶回去的就編入政府新設立的建設兵團。武器裝備政府會以合理的價格補償大家的。”簡照南道,幾乎代表了政府作出表態。
至此,廣東境內最後一股特殊的勢力被政府和平收編了,商團的老闆除了帶出2千人的隨從報表外,剩下的七八千人除了根據個人意願自謀出路外,剩下的5000來人被打散編出新設立的建設兵團。
“沒想到事情這麼容易就解決了,呵呵。”陳炯明笑道。若非必要,他不想再廣州城內妄動刀兵。
“這也是靠我們辛苦打拼出來的大好形勢,讓那些商家看到了希望,他們自然乖乖地讓出手裡的軍隊,專心去做買賣了。”司徒美登笑道。
順利地解決了廣州商團,大家都很高興。在高級的會議上,他們有商量着粵軍的戰略發展。
起主要作用的是參謀長鄧鏗,這位粵軍中的靈魂人物,無論是陳炯明、還是司徒美登都是文人,沒統兵才能,只能依靠鄧鏗來控制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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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我想說說粵軍的安排。”鄧鏗站了起來,朗聲道,“根據陸軍部的計劃,今年我們要裁減一部分年老殘弱,去蕪求精,編出3個師,作爲主力部隊,外加兩個保安師,負責治安,一共6萬人。
被裁掉的3萬多人就編入建設兵團,修公路、水庫等其他大型工程,閒時爲工,戰時爲兵。加上在各地逐漸建立起的保安隊等預備役,用三年的時間應該已經建立50萬人的預備役。一旦有事,我們可以在三個月內擴軍10萬。”
說到這裡,鄧鏗一臉躊躇滿懷。
在他的治下,粵軍軍紀嚴明,訓練刻苦,加上美華公司提供的大量先進武器,不敢說打遍天下無敵手,至少在南方還沒有那隻軍隊能比得上粵軍整訓出來的那三個師。
當然駐紮在南寧的第五師不算,那隻部隊都是美華公司用錢堆出來的,武器、訓練成本要比廣東這邊高多了,沒有可比性。
在致公黨的安排下,現在第五師已經編入廣西了,已經不受廣東管轄了。這讓陳炯明和鄧鏗既可惜也慶幸,因爲從一開始第五師就是鮮明的南洋軍,跟粵軍不是同一系統,他們去了廣西也省得和這邊起齷齪。
“建設兵團、預備役,做得不錯。”陳炯明笑着點點頭,“還有呢?”
“除了軍頓整頓,在建設方面,我們希望從德國引進部分軍事人才組成參謀部,同時廣州黃埔島建立軍官學校,採用德式陸軍培養一批軍官。這一點廣西南寧已經走到了我們的前面了。”說到這裡,鄧鏗有些幽怨地看着司徒美登。
建立軍校、引進德國軍官這都帶靠美華公司的海外關係,以目前廣東政府的影響力還不足以影響到國外。
“別這樣看着我,你們都知道他們即將要幹什麼的。這是南洋總部直接投資的,我們這邊說不上話。”司徒美登笑着解釋道。
廣西南寧軍校、第五師都是致公黨總部直接投資很管轄的,所得的資源也會參與到即將進行的南洋立國之戰中,是重中之重。
聽司徒美登這樣一說,鄧鏗理解地點點頭,畢竟致公黨和美華公司在廣東投資也不少了。目前的有利局面也是靠致公黨和美華公司的資金和人才的支持才得以形成的。
“不過,倒是有間好事。下個月會有一批大傢伙從美國過來,聽說還有軍艦。”司徒美登暴了一個大好消息,讓陳炯明和鄧鏗頓時心花怒放。
“此事當真?”鄧鏗激動地問道。
司徒美登點點頭,又小小地給鄧鏗潑了冷水:“艦艇不會多,大部分會分到廣西、南洋去,不過卻有幾門大炮用來修建珠江口安防炮臺。都是兩百毫米以上的大傢伙,所以我提前通知你,準備好部隊。要用好兵,以前的那些水兵我可信不過。”司徒美登告誡道。
“我知道了。”鄧鏗點點頭。他手裡也有一支海軍,不過裡面自成一體,成分複雜,雖然不想福建海軍一樣可以佔地盤,但也不好指揮。
“找個機會將廣東海軍整頓一番纔是。”鄧鏗心裡想到。
在軍事方面,陳炯明和司徒美登很識趣地不多插手,所以廣州政權形成了三巨頭,陳炯明掌管着政治、鄧鏗掌管軍事、司徒美登掌管經濟,相互配合,默契合作,有幾分興盛的樣子。
但陳炯明、鄧鏗心理清楚,在聯省自治這種模式下,政治爲經濟服務,軍隊保證政權,內掌經濟大權,外有軍事力量的致公黨和美華公司纔是決定廣州政權的核心力量,畢竟大部分資源都是從致公黨和美華公司得來的。
不過分工合作也有好處,就是陳、鄧兩人都不是特別大野心的人,也是能容人的人,所以他們不會拒絕目前實施的發展模式,反而致力在其中發揮作用。
“話雖如此,我們在這個國家走了這樣一條易於尋常的道路,自然會有不被人理解的時候。但無論如何,都得堅持下去。
在這過程中,不贊同我們的,跟我們不是同一條心的人,是絕對不能讓他們竊取我們的資源,到頭來反對我們。是該下決心了,不能殺,就趕走吧?你們說呢?”司徒美登嚴肅地看着陳炯明和鄧鏗,目光堅決。
他的話已有所知,主要是指教育方面的陳獨秀和粵軍中一些對孫文抱有幻想的青年。
最近在上海暴露的共產案中,俄國向中國輸出革命,建立受他們控制的政治組織,企圖顛覆民國政權,已經在法租界宣判了。
馬林、尼格爾斯基被處以10000元的罰款,而且被驅逐出境,與會被當場逮捕的共黨分子被判入獄3到5年不等。
此次風波也影響到人在廣東的陳獨秀。陳炯明對陳獨秀頗有好感,把陳獨秀找回廣東發展教育,還幹得不錯。在政府投資1000萬在全省建立中小學教育方面,陳獨秀做了不少貢獻,受到了好評。
但現在不行了,上海曝光後,現在誰都知道陳獨秀原來是共黨頭目,這還了得?
至少在資本家把持的廣東政權,是絕對不允許這種異端出現的。
所以這次司徒美登代表致公黨和美化公司提出強烈的抗議。
看着司徒美登毫不退讓的眼神,陳炯明沉吟一下,陳獨秀自然不能在擔任政府公職了,不僅不能擔任公職,驅逐出境。
“讓他離開廣東,絕對不能讓這種害人的思想在我們的地方傳播,不然倒是政府會亂、社會會亂、農村、工廠也會亂,最後軍隊也會亂,打內戰都有可能。”
司徒美登告誡道。
“這裡面有關於蘇俄的資料,你看了就知道他們是一羣什麼人了。都是一羣無國無家無祖宗之徒,爲了所謂的理想,不惜做俄國人的走狗,這不是我說的,而是他們在做的,連黨章也這麼寫着的。”
威廉財團一直在收集蘇俄的情報,對蘇俄的研究一直都在進行,參與此事的紐約的蘭德公司。
托馬斯手下的情報組織甚至還派人打入蘇俄的內部,只是爬的不高,沒掌握核心權力,不過卻能得到蘇俄內部的大量情報。
這種思想極具煽動性,特別對於我們這個國家來說,底層的人被壓迫得厲害,他們渴望改變這一切。
“數千年來的歷史告訴我,每一次皇朝更迭,只是利益再分配而已,並不會改變這個國家和民族亂而合,合而亂的循環。
在這個循環中糾纏內耗了上千年,我們的發展已經落後西方上百年了。所以現在洋人可以在我們土地上橫行。
這個世界真能實現他們說是的那樣美好的世界?做夢!看看這些俄國人怎麼做的,他們殺起自己人來一點也不手軟。
根據這份報告,俄國已經有數百萬的富農被屠殺了,資本家、社會紳士、貴族更死得沒話說,當年的洪楊之禍也不過如此吧?”
司徒美登抖着一疊聳人聽聞的資料道。
陳炯明、鄧鏗看完沉默不語,本來他們只是有些反感共產思想,現在看完那一張血淋淋的圖片後,心裡震撼難以言表。
“如果讓這幫人得勢,我們這些人將會死無葬身之地。這些人都是極端危險的,一旦底層的百姓被他們煽動起來??????呵呵。
不要小看他們,太平軍在廣西兩千人一路打到南京,靠的就是煽動狂熱,然後那些狂熱的人會摧毀所有的一切。”
司徒美登冷笑道。他已經看透了,所謂的革命,只是小部分人站在社會金字塔,成爲既得利益者後又瘋狂地奴役被統治的人。
“這都是真的麼?”鄧鏗皺着眉頭道。
“你說呢?”司徒美登冷然道。
“我說的是,那個??????什麼政委,居然在軍中掌握生死大權?”這已經顛覆了鄧鏗對軍隊編制的理解。
“裡面不是又寫嗎?藍帽子在後面駕着馬克辛,前面的士兵不是被自己打死就是被敵人打死,總之是死。他們如果不爽,還可以把指揮官槍斃掉。”司徒美登道。
這份報告從美國寄過來後,他連續看了幾遍,有好幾次睡覺都在噩夢中驚醒。
“嗯。絕對不能讓這些東西靠近我的軍隊!”鄧鏗堅定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