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南華代表團完成對德國的訪問後,已經啓程去美國了。總理髮來電報,問你是否同行?”
何仙姑走了進來,打斷司徒南對德國工業的臆想。
“他們完成訪問了?”司徒南揉揉疲憊的臉,笑問道。
除了在柏林小聚一次,他還沒怎麼跟司徒美登他們待多長時間。
“是的。訪問很成功。報紙上都登出來了,簽訂了不少合作計劃,德國企業會參與到南華的工業建設中。”何仙姑甜甜地笑道。
這些只不過是走過場而已,大體的事情都在司徒南和克虜伯、巴斯夫等工業巨頭的會談中早已確立,只不過經過官方再美化宣傳而已。
“那真是個好消息。”司徒南笑道,看着越來越幹練的何仙姑,微微有些失神。
從何仙姑手裡接過報紙,掃了一眼,除了工業合作,雙方還展開教育方面的合作,南華準備從德國特有的職業教育制度,讓正爲失業痛苦的德國人小小興奮一下。
效果如何先不說,這種徹底的踏踏實實的學習的勁頭讓司徒南滿意。無論中國還是南華,現代教育才剛起步,幾乎像一張白紙,可以塑造的東西很多。
求知識於世界,這是幾十年前日本明治維新的口號,今天也同樣出現在南華身上。
南華教育還有很長的路子要走,爲了培養大批數量的工人,引進德國特色的職業教育制度是最快捷最必須的一步。
司徒南點點頭,笑道:“替我祝賀他們。我不跟他們一塊了,到時在美國再見吧。”
在法蘭克福,司徒南見到了傳說中摩根在德國的代理人——沙赫特,一個金融天才,從他老子老沙河特開始就做了摩根商行的夥計,跟摩根商行關係密切。
沙赫特是德意志銀行董事長,同時還是德國貨幣改革專員,權勢很大,麻煩更大。
沙赫特臨危受命,不敢怠慢,想白了頭髮終於想出跟土地掛鉤的新馬克這一策略,讓新馬克發揮作用,就要讓“有生產能力的土地”起作用,而讓這些土地起作用就要讓德國的工廠開動起來,開動工廠的資金何來呢?
放眼全球,也只有大洋彼岸的華爾街了。
沙赫特極力向司徒南推銷這一天才構想,在此之前,他已經跟華爾街提出了類似的建議,華爾街很感興趣,所以美國政府正在給法國施壓壓力,讓法國退兵。
“現在只有美元才能拯救德國,美國提供貸款給我們,我們有錢恢復生產,也有償還外債的能力,我們賠款給英法,英法拿到錢後還不是回到華爾街手中?”
沙赫特道。他的這一構想,其實早在幾年前摩根他們來參加巴黎和會的時候,美國工商業界就已經預見到了。
看來,摩根他們沉寂了幾年,終於有大動作了,對歐洲的佈局也開始了吧?
司徒南心想,有些複雜地看了沙赫特一眼,笑道:“不錯的想法,只是暫時還不能實現。有法國人在魯爾區一天,德國有生產能力的土地就不足以用來擔保發行新的的貨幣。”
“我知道。不過我相信法國人很快就會離開魯爾區的,到時就需要像先生你這樣的有力人士幫助德意志了。”
沙赫特謙卑道,這位風度翩翩的中年帥哥一臉誠懇地看着司徒南,說服這位在華爾街不顯山露水的大人物支持自己整頓德國金融秩序大有幫助。
司徒南點點頭。
再過幾個月,美國就會作爲華爾街的一員,他一向隨衆,雖然沒有拯救德國經濟的想法,但也會跟在摩根後面意思意思一下。
熟知歷史的他知道:借錢給德國人,華爾街算是肉包子打狗,德國佬翅膀硬了就欠債不還。短短十多年,就欠了美國七十多億美元!
七十多億美元啊!一個曼哈頓計劃才耗資20億美元,還是經過貶值的美元呢。如果司徒南有這筆錢,足以用原子彈把東京炸平好幾次了!
自己拼死拼活,手裡的閒錢都投到南華,加起來也不過3億美元。
司徒南暗暗羨慕德國人命好,因爲保留了完好的工業,可以輕易地吸引美國大金主撒錢給他們,如果加上和克虜伯、巴斯夫公司的投資,司徒南在德國的投資也不算了,這比貸款給德國銀行更直接有效,因爲司徒南只需要德國的技術設備,而不是佔有德國銀行多少股份。
那是摩根和猶太人他們喜歡做的事情,用自己的血來養肥復仇的德國,司徒南纔沒那個閒心。
不過德國離不開美國,德國經濟美元化,對南華和司徒南來說非常有利。
南華元是緊跟美元的,南華的經濟和美國經濟保持密切聯繫,德國經濟美元化後,也方便南華和德國的經貿合作。
除了推銷“土地馬克”計劃,沙赫特還提出和德意志銀行銀行和美華銀行建立合作關係,雙方構建一條快速便捷的金融通道。
新興的南華市場有利德國工業復甦,而德國先進的技術有利於南華實現工業化。通過金融合作,雙方的關係變得更加密切。
這是司徒南樂見的。??????
走在柏林的街道上,街上冷清,雜亂,人們提着厚厚的袋子,裡面裝滿剛剛發下來的鈔票走進麪包店,出來的提着幾片薄薄的麪包。
偶爾擡起頭,看了看,灰色的天空,一絲絲擔憂躍上眉頭,然後神色黯淡麻木地消失在街頭。
人們的抱怨越來越多了,不滿、混亂、甚至絕望的情緒在城市上空凝聚,發酵,直到某天,突然崩塌下來,變成一場瘋狂的復仇。
“少爺,這德國亂糟糟的,感覺連新唐山都比不上呢。”何仙姑眉黛微蹙,看着街上那些麻木的德國人的臉,有些擔心道。
“這個世界還有比這更悲慘的情景呢,德國佬這點災難不算什麼。”司徒南淡淡道,歐洲人不打戰,不自相殘殺,東方永遠都是他們的殖民地,想翻身沒那麼容易。
難道少爺還見過更悲慘的情景?何仙姑有些疑惑地看了司徒南一眼。
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柏林大學,德國最著名的大學,也是現代大學的發源地。
德國雖然經濟不好,社會不景氣,但思想教育界可是一片繁榮。
柏林大學卻是世界的學術中心,大批的學者專家雲集柏林大學,愛因斯坦這種科學巨匠就不用說了,還有很多哲學界、文學界的大師,在二十年代,小鬍子還沒有上臺,大量的科學家還沒被納粹黨趕走,柏林大學正享受着這黃金年代。
當然,德國經濟不好,學校的資金很多都是來自外國捐款,其中包括同情心氾濫的威廉基金會。
自然,南華的一些學生也受惠於此,被推薦到柏林大學進修。
此時,留德的中國學子還是不少的,他們不一定是正規的學生,德國寬容的教育接納了不少從世界各地來學習的青年,允許他們在學校了借讀。所以有不少人,白天在工廠上班,晚上週末的時候就到學校讀書。
在激情碰撞的年代,集會演講似乎成爲家常便飯,就像百年後的人逛論壇一樣。
了結在德國的事務,司徒南難得放鬆。
走進柏林大學,感覺跟外面喧囂、麻木的德國街頭隔開了一樣,非常自由愜意。
心血來潮的他還偷偷跑去聽普朗克教授的講課,普朗克教授在量子物理方面有很高的造詣,從而勾起司徒南關於量子物理的一點粗淺的記憶。
德國的課堂很自由,遲到早退司空見慣,司徒南坐了兩天,新鮮感過去了,輕輕地拉旁邊的一起年輕的二十多歲的華人青年的手,悄悄地走了出去。
那青年微微一愣,也輕聲走出教室,跟這司徒南來到旁邊的咖啡館。
“感覺怎麼樣?外面鬧哄哄的,沒影響到你學習吧?”司徒南微笑地看着劉文一。
劉文一是威廉基金會理事長劉小漩的弟弟、李仁橋的小舅子,不過對家裡的生意不感興趣,去年離開威廉大學到了德國,原因是柏林大學的物理系比威廉大學要好。
劉文一的研究課題正好是原子物理,天分還算可以,在司徒南的眼裡,可能是未來南華覈工業的領軍人物,所以司徒南特意來看看這個傢伙。
劉文一有些靦腆,微笑道:“挺好的。這裡的教授很厲害,讓我大開眼界,就好像走進一個神奇的世界一樣。不僅認識了很多天才,還見過愛因斯坦先生呢!”
說起學校,他有些興奮,看起來很享受這裡的一切。
“我和朋友還經常通信,交流彼此的心得,他們有的已經拜入居里夫人門下,學習很多現金的知識。”
劉文一道。
除了他,威廉基金會還資助幾名優秀的華人學生到歐洲進修物理,他們都是從美國舊金山振華中學挑選出來的,從威廉大學畢業後又被送到歐洲留學,都是未來南華需要的尖端人才。
過幾年,南華的大學、實驗室等科研單位建成後,這些人估計也學有所成了。對於這些種子,無論是南華教育部還是司徒南暗中把持的威廉基金會都是重點關注,小心培養的。
“那就好!有什麼問題儘管去找南華駐德大使館或者美華公司在這裡的辦事處。”司徒南鼓勵道。
“好的。”劉文一點點頭。他的偶像是姐夫李仁橋,發誓要成爲一名傑出的科學家。如果也能得到諾貝爾獎就更好了。
“好好加油吧!南華未來還得靠你們呢!學到本事後,回來我給你提供最好的研究條件!如果,你能找到相關的人才就更好了。”司徒南承諾道。
“真的?”劉文一激動地看着司徒南。
“當然!”司徒南笑着點點頭。劉文一跟他姐夫李仁橋一個樣,典型的科技工作者,人很單純,只癡迷於自己的研究,和這些人相處非常直接爽快,不必勞心勞力。
“那太好了,我要告訴我的同學們!”劉文一握着拳頭道。
在洛杉磯的時候,他曾經到比華利山莊的威廉莊園做客,所以也認識司徒南,知道這個隨和的大哥哥主宰着幾家大公司,絕對有實力爲自己的實驗提供充足的經費。
“你的組員?”司徒南有些疑惑。
“是這樣的,柏林大學除了我,還有一些華人學子,他們也對這方面研究很感興趣。我和幾位在法國英國的同學商量後,成立了一個學習小組,定期聚會,共同探討交流學到的知識,共同進步。我們都準備幹出一番成績,讓外國人看看,我們也是行的。”
劉文一介紹道。他的話引起了司徒南的興趣,看着一臉興奮的劉文一別有深意,劉文一能把華人知識分子聚集起來,真是太好了,雖然當事人還不自知其中的影響,只是志同道合的聯繫起來。
“你平時沒少拿自己的錢搞這些吧?”司徒南笑道。劉家在南華也算叫得出名號的家族,劉文一手裡也算寬裕,不然要把其他華人學子聚集在一起,可不容易。
“嗯。”劉文一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看了司徒南一眼,沒想到被對方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給我說說,這旅歐的華人青年的情況。”司徒南鼓勵道,不放過任何一個網絡人才的機會。特別是能出國留學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可造之材,放過了就可惜了。
“他們很多都是從祖國來的,旅法勤工儉學互助小組爲他們提供了不少幫助。像我這樣的還算比較幸運,衣食無憂,可以安心上學,而其他同學就要辛苦一點,有時要去工作養活自己,然後抽出時間到學校進修。
旅歐的華人青年人數估計有上千人吧!分佈在法國、德國、比利時、荷蘭等國。德國的生活費用比較低廉,最近不少學生都從法國趕到德,我的組員有幾個就是從法國過來的。”
劉文一介紹道。
司徒南聯想到:旅歐的華人學子正在度過崢嶸的青春,估計跟前幾年,經歷過巴黎和會一戰華工也有關係。
新文化運動後,民主科學深入人心,越來越多的知識青年留學外國,尋找救國救亡的方法,而世界中心歐洲自然成爲他們的首選。
南華招收了幾萬人華工,獲益匪淺,現在也是收穫這些學子的時候了。司徒南暗暗打定主意。
“我想,應該不是每個人都會像你們一樣安心讀書,學習先進知識吧?”司徒南笑問道。
“這個怎麼說呢?”劉文一點點頭,深有感觸道,“這幾各月來他們天天在吵,有些人主張學習蘇聯,經常在集會中宣傳革命口號,他們定期展開學習班,聽說還有蘇聯來的老師教導他們。
也有些不少人持反對意見,好像是親近國民黨或者致公黨的,甚至是無政府主義者,反正一碰頭,就沒少爭吵。
還有另外一些,就是像我這樣最政治不關心的人。我參加過一次集會,覺得沒意思,後來就聯絡了一些專心學習科學知識的同學,彼此聯絡,交流學習所得。大家都希望學有所成,學有所用。現在基本上就這幾個圈子,好像各自走各自的路。”
“這很正常,人以羣分,就像社會上有各種各樣的人一樣,都是社會需要的。所謂好壞,有時候只是立場不同而產生的偏見而已。”司徒南笑道。
通過劉文一的話,他大致瞭解旅歐的學子的基本情況。
“對了,他們是如何評價南華的?”司徒南饒有興趣道。
劉文一想了一下,有道:“各有偏頗,大部分人對南華挺有興趣的,最近南華在德國招工,不少同學跑去應聘,去了南華工作了。”
“你的意見呢?”司徒南笑問道。
“我很簡單。我希望能爲南華工業建設出份力,畢竟我家在那裡。我相熟的同學他們也有過去南華的意願,南華的工業建設讓他們很受鼓舞,他們希望能發揮所學。
當然,也有人認爲南華是外國,不是他們的根,他們要把自己奉獻給祖國,所以更多地偏向去廣州或者上海。”
劉文一道。
“很好!年輕人就是要有這股精神,無論選擇怎樣的路,只要有益於國家民族,都是值得鼓勵的。”司徒南讚道。
樣子有些老氣橫秋,不過考慮道他的地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從劉文一身上,司徒南感受到這些新青年的赤子之心,有理想,朝氣蓬勃,跟百年後,因爲種種原因出洋留學的青年不大一樣,精神上會更純粹一些。
“南華和德國有大量的合作項目,非常需要像有知識的華人青年,你能把他們組織起來,這很好。
希望你引導更多的同學加入進來,學以致用,將來無論是留在南華還是回到祖國,經過歷練後,都是拔尖的人才。我回頭跟美華基金會說說,讓他們給你們提供幫助,無論是求學還是就業,都讓你們有所依靠。”
司徒南又笑道,分明是教唆劉文一爲南華拉攏人才。
現在南華教育部沒有餘力進行這項工作,所以只能落入了跟威廉資金會功能相似的美華基金會身上了。
劉文一很高興,搞技術研究是需要大量資金,有了美華基金會的資助,他們能幫助更多的志同道合的同學,也可以進行相關的技術研究。
興高采烈的劉文一還不知道,司徒南有意鍛鍊他的組織才能,不僅要求他掌握充足的知識,還要求他掌握大量技術人才。
隨後,司徒南派人調查旅歐華人學生的情況,基本上跟劉文一說的差不多。
司徒南在柏林大學逗留的時間只有短短几天,不過卻見到了一個讓他刻骨銘心的人。
在某個週末的下午,在柏林大學的某個陽光淡淡的咖啡館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