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腳踏的還是電動的縫紉機?”司徒南一邊比劃,一邊問道。沒想到大生集團給了自己又一個驚喜。
“都有。腳踏縫紉機仿製勝家,電動縫紉機則是大生自己設計發明的產品,不過價格要昂貴得多。雲裳公司購進的縫紉機裡只有不到100臺是電動縫紉機,工作效率很高,就是太貴了。”
張幼儀抱怨道。心裡卻對雲裳服裝公司的發展很滿意,不僅在上游得到了大生公司這樣的巨頭的支持,在下游還得到了軍方的大量軍服訂單,以及通過美華基金會獲得的幾十萬件校服訂單,美華系公司時不時地向雲裳公司訂做工裝。
雲裳服裝公司發展不到5年,卻成爲僱傭工人超過5萬人(大部分爲女工)的大公司,在上海、武漢、廣州、新唐山都建立了製衣廠。
張幼儀說和徐家合資的燈泡廠投產以來,一直沒機會去看看,也在情理之中了。
“照現在的速度發展下去,不出五年女子銀行資產就會過億,因爲幾萬人女工都是你們的客戶,女子銀行發展也越來越和雲裳公司綁在一起。”
司徒南分析道,爲張幼儀取得的成就高興之餘,也有些擔心地問她,會不會影響家庭和孩子。
“這是沒辦法事,孩子由他爺爺奶奶可以幫我帶孩子,我不得不每隔一兩天去徐家接孩子。”
張幼儀嘆了口氣道,因爲孩子,她和徐家的關係一直割不斷,還好前夫不住在徐家。不然見面時候難免尷尬。忙碌工作固然辛苦,至少能忘卻感情的傷痛。
當司徒南爲她的安全擔心時,她笑着告訴司徒南今天要不是坐徐家老爺的車,時間趕得急,她平時出門派頭也是不小的。也有保鏢隨行的。說的司徒南哈哈一笑。
時間過得很快,汽車到了江灣一帶,交通漸漸熱鬧起來,準確地說,司徒南看到了一個大工地。
不知道是不是司徒南的原因,藍色、牛仔褲、工裝、制服。這幾個元素越來越成了中國和南華二三十年代時尚的主流,常看到看見藍白色牛仔工裝的年輕人、勞動者走在城市大街小巷中,給這個以黑色、暗淡灰色的服係爲主的時代增添了色彩。
街道前面走過的幾個穿着藍白色牛仔工裝從工地上放工的工人,正有說有笑地說着什麼,可能是今天老闆發了工錢。可能是工地伙食不錯,也可能討論某個豆腐西施的風情。
他們笑容裡有自信,而不像剛從鄉下進城時一身灰土衣服,被大城市的水車馬龍嚇着了的拘謹維諾的神態。
城市建設,工業發展,提供了大量的就業機會,有了穩定工作,漸漸適應在城市生存後。這些人爲城市發展提供了新鮮血液飛天潛龍最新章節。
“看見上海越來越多人穿着藍色工裝牛仔服,我心裡就高興。”汽車經過先施百貨公司的門口時,看見一羣手裡拎滿袋子的穿着藍白色工裝的年輕男子。司徒南笑了笑道。
“爲什麼這樣說呢?難道是因爲你的牛仔服嗜好?”
張幼儀疑惑地看了看司徒南,笑笑問道。你是有錢人不錯,你自己喜歡牛仔工裝,但和街頭的工人混爲一體,似乎有些掉價吧?
這種審美態度,張幼儀不太理解。當然。不妨礙雲裳服裝公司引領和製造了這股潮流,那些藍白色牛仔工裝有相當部分是雲裳服裝公司生產的。
張幼儀看了看外面。先施百貨門口停了好幾輛汽車,人流進進出出。儘管是在新市中心新開的分店,市中心還沒建好,但生意很不錯。
雲裳服裝公司和先施百貨等幾家民族百貨公司一向有合作,雲裳服裝公司生產的高檔服飾三分之一通過百貨公司售賣出去。
“這倒不是,我是因爲看到了工人數量在膨脹,工人階層在城市人口比例上升,這意味這座城市在進行工業化,也意味着民族實業在發展。更多的勞動力,更多的資金技術,更大的市場,不是你我這樣的資本家希望看到的嗎?”
司徒南笑着解釋道。
道理不用說的太明白,司徒南一說,張幼儀馬上就懂了,只是沒想到司徒南觀察社會的視覺如此獨特,通過街頭穿牛仔工裝的人來觀察社會發展。
張幼儀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不僅看得遠,還看得細。她突然領悟到,雲裳服裝不知不覺中已經完全滲透到這座城市的大小角落了。
目光又重新回到司徒南身上,見司徒南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新上海市區出神,他這樣的男子就算不說話,安靜地坐着,也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好像他的心思像高山大海,又像和風細雨,你猜不透,卻被他吸引。
世間居然有如此奇妙的男子,雖不常舞筆弄墨,出口成章,卻不代表他不會,反而是因爲他沉穩內斂胸懷廣博,境界超出常人,和他相比,自己的那個他真像是被寵壞的天真的孩子,雖然詩意才情卻不能給人依靠。
幾條主幹道竣工後,以江灣爲中心的新上海已經呈現了大體輪廓已經成型了。
‘聽說楊市長三兩天就往工地上跑,不停督促工程公司加快進度。聽說,明年開春就把市政府搬到江灣這邊和洋人做鄰居,他着急着要住新房呢。被他的熱情感染,現在江灣的房子天天都在漲,很多人都跑去那邊買房、做買賣。”
張幼儀指着周圍的建築工地,邊介紹這是某某機關大樓,某某廣場,某某公司,某某商場,某某富商的豪宅,邊對司徒南介紹道。
語氣中時不時帶有幾分調侃新市長的意味,說明她這位女商人已經上升到相當高的地位。
司徒南不時地點點頭,心想楊永泰還真有幾分實幹精神!
江灣南邊就是所謂的虹口租界,過了虹口租界就是英美公共租界。也就是說上海市的官員們要緊挨着洋人們辦公了。
他們要補鈣麼?
前世今生,兩世爲人,經驗告訴司徒南,對官僚們的骨頭不能有過高的期待,他們會輕易對洋人妥協。如果他們利益受損,他們會善於從本國的“羔羊”裡得到彌補。
越來越覺得有比要加強吳淞口要塞以及上海軍備,加快建設崇明島潛艇基地,以及外在上海部署一批魚雷機轟炸機。
司徒南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意見告訴駐守上海的王庚秋葉原之魔鬼經紀人最新章節。想到王庚,司徒南眉頭微微一蹙。眼裡閃過一絲陰冷。
眼睛餘光掃了身邊的張幼儀,司徒南心想:歷史上,王庚就掉過鏈子而入獄,是倒黴也好,還是因爲性格問題人善被人欺。總之王庚那傢伙是個老實人,各方面都不錯,工作認真,爲人勤勉自律,這點尤爲難得,司徒南很欣賞,宋子文、林一民等人也非常欣賞,大家都器重他。他就是少了一股狠辣。
男人的狠勁!
類似的遭遇,狗血的劇情,讓司徒南從王庚命運開始聯想到其他人。尤其是不久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張靈甫。
如果換成自己的話,司徒南想了想,好像自己也不太能做到乾脆利落的拔槍怒射!
真有點矛盾呢!
但願大上海計劃不會像原來歷史那樣功虧一簣,毀於戰火,嗯,一定不會。
張幼儀見司徒南不說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嚴肅下來。也不再打擾他,安靜地靠着座位閉幕養神。緊張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別看剛纔和司徒南談話像是朋友間的聊天,其實是張幼儀在向老闆彙報工作,精神上負擔可不小。
以爲司徒南累了,卻不知道突然間走神、發散思維、杞人憂天,正是司徒南這類人的特質。
穿過江灣進入租界,最後停在嘉道理花園門口。
‘今天是阿歡生日,我們要趕回去陪他吃飯,就不進去打擾貴府了,改天我再過來拜謝司徒先生。”
張幼儀婉拒司徒南邀請,從車上下來,走向另一輛汽車,司機載着她和徐家老爺繼續往徐家方向開去。
‘這是--”
徐老爺看着宮殿一般的嘉道理花園微微失神,他知道這座上海灘有名的建築,裡面的主人神秘而顯赫,他這樣的有錢人也無緣進去見識一番!
難怪人家架子那麼大!
他心裡喃喃道。
等張幼儀上了車纔回過神來,仔細地打量張幼儀幾眼,見她衣服整齊,雲鬢未亂,臉色沒什麼異樣,糾結了一個下午的心才放下來。
張幼儀回頭望了嘉道理花園,司徒南的汽車往裡面駛,屋裡一位中年女僕人和一個年輕女孩聽見汽車聲連忙恭敬地出來迎接。
短短的下午,對她來說經歷了很多,今後事業重要轉變可能都來自今天不期而至的下午“同車渡”。
“她就是那個小明星吧?”張幼儀心想道,轉過頭來和徐家老爺說話,終於有機會把注意力轉移到前公公兼合夥人身上了。
‘這是嘉道理花園?嘉道理好像是洋人吧?‘徐老爺好奇問道。
這個前兒媳能量實在太大了。有心向張幼儀打聽她那神秘的朋友,交際是一個商人必備的技能。
‘主人姓司徒,早年間從嘉道理家族手裡買下這所房子。對,就是美華銀行總裁的那個嘉道理。不過現在嘉道理家族在別處重新建了宅子,就不要這座別墅,主人家也懶得改名字,外人常以爲裡面還住着嘉道理家族。
據說林一民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後來去了武漢,宅子就空了下來,重新回到司徒家,平時就一些僕人住在裡面。因爲極少宴請賓客,不愛和外人往來,上海人以爲主人家神秘也就不奇怪了。
嗯,最近紅起來的女明星也是這府裡的人官榜。
我認識主人家好幾年,我們家和主人關係還算不錯,因此知道的情況要多一些。說起來,我和他見面次數也不多次,他卻給我很多幫助。”張幼儀解釋道。
儘管她知道的東西還有不少,比如司徒南和宋家的關係,但事關司徒南,她儘量往簡單裡講。
‘哦!原來是這樣,沒想到背後還有這番曲折。‘徐老爺點點頭,好像明白了什麼道。不管是剛纔那什麼的司徒先生,還是張幼儀提到的林一民、嘉道理等人,都是自己要仰望的存在。
張家能搭上這些個通天的人物,怪不得能成爲上海灘最頂尖的兩個張姓豪門之一,這就說明爲什麼張幼儀爲什麼能在短時間內創辦銀行開辦雲裳服裝公司,做出讓天下男人都汗顏的成就了。
不過還是有點不放心,簡單一句關係不錯遠不足以說明別人對張幼儀幾乎無條件的支持,張幼儀是多好的女人啊!想到這,徐家老爺雀躍的心情馬上染上了一層陰霾。
似乎知道徐家老爺的心思,張幼儀幽幽道:“司徒先生常年在海外,很少在國內,今天碰見他說來巧。”
本來她還想多說一句嘉道理花園曾經住過的那幾位讓人忌憚的女人,想想還是不合適,話便吞了回去。
從張幼儀的語氣中,他感受到張幼儀的謹慎,對方肯定來頭很大,讓張幼儀有所顧忌。
對此,徐老爺沒有不滿。說起來,張幼儀家族也算是上海灘的頂尖家族,家裡開辦味精廠,日進斗金,家財萬千。
二哥是中國銀行總裁,是確確實實的財神爺。大哥是政治家,很有威望。張家的子女近十個,沒一個是簡單角色。
張幼儀自己本事更大,一個女人開銀行辦實業,做得風生水起,嗯,還有她那深厚的人脈關係,據說宋家姐妹都看重她,在她的女子銀行裡參股,上海的名媛小姐太太們,都往女子銀行裡存錢。
這樣一個才貌雙全、賢惠能幹的女人,自己那個逆子偏偏就看不上--
每次想到這裡,徐老爺心裡就氣得半死,幸好,兩家的關係沒斷。然而,麻煩還不止,那逆子又搭上了一位軍官的老婆,對方來頭那麼大,萬一——
在徐老爺暗自嗟傷的時候,張幼儀笑道:‘還好今天遇見司徒先生,不然就趕不上阿歡的生日,司徒先生還送了禮物給阿歡。”
張幼儀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外殼金黃,白銀項鍊的懷錶,打開蓋子,裡面鑲了一圈小碎鑽,錶盤光亮,有着海水般的幽藍,攝人心目。
‘這太貴重了吧?”
徐老爺接過來仔細端詳一番,心裡暗暗驚歎,他從來沒見過如此精貴的懷錶,心想:這表不只一萬大洋吧?
‘我也是這樣說的,可他盛情難卻,我只好收下了。”張幼儀有些無奈道。
‘既然是人家的心意,就收下吧!東西太貴重了,你保管好,孩子長大後再給他吧!”
徐老爺感慨道。心裡生起一絲感激,人家要是不看得起你,怎麼會送那麼貴重的禮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