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熙撲在石化工業區上,每日每夜辛苦不說,突然上面派來監軍,心裡自然不爽,卻沒有立刻找宋子文理論。這不符合他圓滑、與人爲善的性格。
細細一想,這項政策也很巧妙,孔祥熙心裡爲宋子文和林一民暗暗點個贊。
“不行,我去問問子文,看他怎麼說?”宋靄齡說完就要去打電話。
“等一下,急什麼?”孔祥熙拉住老婆,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還隱約提及國家石油公司收購西方石油公司在華業務受阻一事。
夫妻兩商量了大半夜,基本上把事情原委弄清楚了七七八八。
“子文也真是的,都算計到自己家裡人頭上了,有話不能直說嗎?”宋靄齡有些氣難消,抱怨道,“美美也是的,她應該也知道吧?光躲在一旁看我們着急。哼!我明天要去說說她。”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一直對我有看法,這事就算了吧,說開了也沒意思。”孔祥熙苦笑道,安慰妻子。
孔宋孔宋,還是有差別的。
在這個面位,宋子文當政,上面沒有委員長壓着他,他這個一家之主影響力要大太多,也任性不少,而宋靄齡這個宋家的隱形家長反而顯得弱勢,很多時候都那宋子文、宋ml沒辦法,只能和他們講道理,哄他們。
對於兩家的關係,孔祥熙看得非常清楚,宋家的機遇來自司徒南和美華財團,孔家也因此受益,擠進權貴中一員,享受榮華富貴。
同時,孔祥熙也隱約感覺到司徒南對自己且用且防,不像給以宋子文那樣幾乎無條件的信賴。
這讓他感覺失落。對司徒南、宋子文他們既羨慕又妒忌,又想表現給他們看看,取得他們的認同。總之感情很複雜。
孔祥熙沒把心裡的“委屈苦惱”和宋靄齡說。想通了事情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反而勸她理解宋子文,國有資產立法和國有資產管理公司成立是多麼必要。
“在國有資產管理公司的監督和背書下,收購西方石油公司可能會有轉機,美華石油公司也會積極參與進來,武漢石化工業項目就更有保障了,我也能輕鬆點。”
孔祥熙笑了笑,讓自己心情放鬆道。
“這樣說,也不算壞事?”宋靄齡臉色好看了許多。在孔祥熙的提示下,很快就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包括宋子文等人對孔家經營石油公司的微妙態度。
“嗯。前提是我們把光華石油公司處理好,不然你那翻臉不認人的弟弟說不準把我們趕出國家石油公司呢?”
孔祥熙笑道。
“他敢?”宋靄齡瞪大眼,有股不怒而威的氣質,又看見孔祥熙笑眯眯的樣子,知道他在開玩笑,便白了他一眼。
“憑什麼?前前後後的事都是你在忙,功勞怎麼能被被人奪走呢。無論如何,孔家都不能被踢出石油公司。這是將來孔家家族基業。”
宋靄齡堅定道。
“好了,別生氣,別那麼認真。我開玩笑的。是你的,誰也奪不走。人家只不過卡一卡我們,顯示自己的存在,叫我們安分做人,不止於要踢走我們。”
孔祥熙拉拉宋靄齡手,安慰道,見宋靄齡不生氣了,他又感慨道:“其實我們和人家沒本質不同,不過是五十步和八十步而已。既然人家要求八十步爲標準。我們就隨他們意好了。順便也把裕華銀行整頓一下,最好的。做的比宋家的上海商業銀行都規範。”
“小心眼!別忘了,你也是半個宋家人!”宋靄齡打了孔祥熙一下。取笑他一下。別看老孔笑嘻嘻的,心裡可傲氣,這次被人算計了,心裡可不服。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石油公司經營好,把裕華銀行發展得比宋家的上海商業銀行好!
萬里之外的洛杉磯。
亨達.布朗和司徒南面對面坐下,這位西方石油公司的總裁用惋惜的口氣道:“中國每年進口是商品油大幅增加,放棄這個市場實在太可惜了。”
“是有些可惜,不過我們有更偉大的計劃不是嗎?”司徒南無所謂道。
“這倒也是!”亨達.布朗點點頭,很快沒有惋惜之情,反而興奮起來,“準備了好幾年,現在是時候了!”
……
司徒南一直擔心宋ml產下的兒子會不會遺傳宋家的皮膚過敏,如果和宋ml一樣容易皮膚過敏,一輩子只能穿一種布質衣服就慘了。
爲宋家打理產業的宋子良就是最好的例子,若爲必要,宋子良不會拋頭露面,所以在宋家其他人聲名顯赫的同時,他名聲一直不響。
當然,在商業,宋子良的名聲還是很閃亮的,只是普通人不知道而已,商業人士也很少接觸到宋家產業的掌門人。
幸運的是,孩子很健康,宋ml的電報也特意提到這點,她懂得司徒南的心思,好讓司徒南安心。
武漢的消息瞞不過司徒南,對他而言,孔哈哈那點心思不算什麼,西方石油公司在華業務轉讓司徒南也可以一言而決。
這次敲打孔哈哈一下,對他未嘗不是鼓勵和保護?免得他過於膨脹,不知收斂。
孔哈哈一家司徒南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吳曼麗會不會和宋ml吵起來,南華政府和武漢政府會不會因爲資源分配問題心有芥蒂?
結果讓司徒南放心,南華訪問團和武漢政府達成了諸多合作協議,涵蓋軍事、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等方方面面。
其中影響最大的是移民協議以及和移民相關的土地投資政策,越來越多的華人移民涌入南華,在短時間內改變了華人的人口結構。
在南華人口不完全統計中,南華總人口在5000萬左右,由於南華島嶼衆多,山林密佈。不少偏僻地區的人口無法計算入內,實際總人口可能會更多。
生活在偏僻山林裡面的土著不屬於人類文明範疇,把他們忽略了他們也不知道。文明世界也不在乎。
可喜的是,南華華人人口達到1500萬。再過幾年就會超過2000萬。
主要居住在蘇門答臘島和爪哇島沿海的大城市,棉蘭、巨港、新唐山、泗水等新興工業城市吸納裡大量的外來人口,新移民絕大多數是華人,其次是以德國人爲主的因爲貧困或者局勢動盪不得不到海外謀生的歐洲人。
也包括不少種種原因被趕出來的白俄,幾經週轉後,發現新興的南華能爲他們提供生存和發展的機遇,從哈爾濱、上海輾轉到了新唐山。
去年,在新唐山。東正教教堂鐘聲敲響,很多已經被曬黑的“白毛子”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和他們比鄰的是德國佬修建的天主教教堂、基督教教堂。
理所當然,洋人的教堂從數量上比不過華人的寺廟,規模上,遠不及規模宏大的媽祖廟。
近年來在新唐山等工業城市的照明市場份額降低,被越來越普遍的電燈取代,倒是寺廟和教堂讓美華石油公司的蠟燭銷售人員壓力減輕不少。
不少荷蘭人、英國人處於經濟利益考慮來到南華,新唐山證券交易所、期貨交易所裡,就有很多高鼻深目的歐洲人活躍其中,僅從金融行業來看。阿姆斯特丹的影響來一點都沒在原來的殖民地消失,反而更活躍起來。
荷蘭籍的金融從業者在新唐山金融交易市場上是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他們數量第二多。第三多的則是猶太人。
“新移民帶來的資金、技術、勞動力在短時間內改變了南華,使之從落後的種植園殖民地變成新興的工業國家。
處於某種原因考慮,南華政府對亞洲其他種裔移民限制移民,對歐洲移民放任自流,對國內移民則是不計成本不遺餘力。
南華政府因此沒少被國際輿論詬病,不過這不會改變我們的決心。”
在談及移民問題是,南華總理何文秀直言不諱地對武漢政府總理宋子文道。
“所以我們合作是天作之合,隨着工業化進程加快,城市人口越來越多。會吸引周邊越來越多的農民進程,轉而成爲工人。但依舊不能改變國內人口過多,地少人多的窘境。
近年來長江水災、北方大旱。一下子產生數以千萬級的難民,難民大量涌入武漢,數量遠超過我們現在工業建設對勞動力的需求。
把難民送到南華,也算是解了武漢政府的心頭大患。如果不及時解決這些麻煩,我們將來付出的成本會更多。”
宋子文憂心忡忡道。
武漢政府治下地區工業發展蒸蒸日上,大城市更是一年一個樣,一切都欣欣向榮的樣子,但宋子文明白致公黨的統治基礎是不牢固的,對大中城市控制嚴密,但在落後的農村地區就比較勉強了。
農村破產人口越多,既有利於工業發展,也醞釀着社會危機,這時候就越考驗武漢政府的執政能力。
宋子文越來越佩服司徒南的眼光,如今的致公黨實力比前幾年翻了好幾倍,工業建設成績不說,在地方的統治力已經滲透到鄉鎮一級,建立起比較穩固的統治秩序。
如果早些年沒把資源投入到經濟發展和政權建設上,現在可要面臨內外交困的局面了,說不準南方各省又回到軍閥亂戰的時期。
現在就算沒有和南華的合作,宋子文認爲武漢政府固然會被農村和饑民問題拖累,甚至焦頭爛額,但最終還是能解決這些困難的。
武漢政府有這個實力。
不過,和南華合作纔是最優解。
“所以,今天我來了,不是嗎?”何文秀笑笑道。
何文秀走下汽車,在宋子文的陪同下參觀漢口的難民營,走進難民營既看到剛換上工作服衣着整齊的勞動對,也看到從火車上沒來得及被“整頓”的純天然難民,衣着破爛,臉如菜色,目光麻木畏懼等,狀態不太好。
難民營也叫饑民營,有大人也有孩子老人,以青壯年爲主,規模達到5萬人,主要來自北方河南等地的饑民,也有附近地區的水災災民,和破產農民。
“幾萬張嘴嗷嗷待哺,每天消耗的糧食可不少,還要給他們衣服、消毒、生活用品,剛開始建難民營的時候,都快把我逼瘋了。現在總算熬了過來。
當然,也可能有個別揹着一屁股債的賭徒溜進來難民營避難,跑路到南洋成了近年來各地小癟三跑路的潮流。”
宋子文開玩笑道。
“地痞流氓好啊,我們南華最不缺乏的就是治理地痞流氓的經驗了,把人流放到荒島伐木,或者下下礦場,不用三五年,三五月保證改掉偷雞摸狗好吃懶做的壞毛病。”
何文秀淡淡道。
南華現在可是警察國家,專/制又嚴厲,礦主、農場主、大公司都異常喜歡免費勞動力,因此懲罰勞動是普遍存在的想象。
古惑仔不被當人看,土著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而取得牌照的“古惑仔”又反過來對付古惑仔和土著,他們的頭蔣偉記被司徒南私底下笑稱史上最牛的古惑仔。
如果要找對比的話,比較像後來漢江奇蹟時期的南韓。
相比之下,武漢政府和宋子文等人就文明多了。
難民的狀態,何文秀不太滿意,不過沒在臉上表現出來,因爲質量好的青壯年都被武漢政府編入建設兵團做臨時工去了,剩下的自然不少都是老弱病殘。
宋子文明白這點,他告訴何文秀,“老弱病殘呢?在經過調養培訓後,該到紡織廠做工的做工個,該上學的上學,這些人不會也不適宜坐船到南華。真正去南華的還是建設兵團的一部分以及建設兵團臨時工的大部分。”
因爲前天剛送走一批人去南華,所以今天看到的場面不好看。
聽宋子文解釋,何文秀一點不快馬上消失了,反而提出一個讓宋子文小小意外的要求,那就是儘量提高青壯女人的比例。
宋子文想了想,爽快同意了這個要求,並表示:大生紡織廠在武漢設立分廠,從難民中招募女青年,培訓後送到南華。
前方傳來一陣火車聲,這是到達漢口站前特殊規劃的一個站點,車上載滿了難民。火車一停,端着衝鋒槍的士兵就打開車廂,嚴令乘客下車。
十節車廂,每節裝120人的車廂被塞得慢慢的,就差學印度人開怪了。統計下來,幾乎有1800人了。
從難民營挑選出來的工作隊就組織人上前接應。
“又來了一批!這年頭真是造孽啊!”有人感嘆道。
“哪來的廢話,還不把人接下來,登記好,安排好。吩咐炊事班,別讓他們吃飽,整個豬肉蔬菜粥就好了。”隊長呵斥道。
……
“這樣的情景每天都有?”
何文秀問宋子文。
“倒不是每天都有,有時候三五天一趟車,有時候一兩個星期一趟車吧!每趟車小兩千人,一個月下來好幾萬人呢。”
宋子文笑道,指了指難民營附近的土地,“你看這裡本來是荒地,爲了不讓難民沒事幹,就把他們組織起來平整地面。將來這片地方說不準可以建開發區或者機場、飛機制造廠什麼的。”
何文秀看了看,不遠處堆起不少砂石等建材,估計難民營的房子、食堂也是難民親手建起來的。
這樣的人應該是不錯的建設者,正是南華需要的。
本國的土著懶散不知教化,連工地搬磚都做不好,更別說去工廠做工人了。宋子文他們把難民簡單地培訓,教會他們服從紀律,這趟北上給他們送黃金,也不白花。